面对李定国恳切的目光,朱慈煊却摇了摇头。
“晋王之心意,孤心自是明白,心下之感念,实是难以言表。只不过,孤初来乍到,没有威望难以服众,晋王又重病在身,不得随侍左右,故而,孤纵想要顺利接管全军,又谈何容易!若是强他人之所难,孤就算得了一个名义的统管之权,只怕众人心下亦多有不服。还不如先暂时分开,各自发展,待将来条件成熟,再两军合并,方是更为妥当。”
见朱慈煊要去八百大甸的心意,竟是如此坚决,李定国一脸难堪之色,眼神中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他讪讪道:“唉,太子殿下这般坚决,在下重病缠身,又如何能硬加阻止!这样吧,太子若是要去八百大甸驻扎,以你手下这点兵力,怕是实在不足,老臣让兴平侯靳统武领兵马一千,与太子殿下同行,其部皆归太子殿下调遣安排。”
李定国此话,让房间里的一众人等,俱是吃惊。
好么,李定国的手下,总共才三千多的兵马,竟然要分出一千兵马给太子朱慈煊,一下子就给三分之一,倒是相当的阔绰大方。
朱慈煊心下欢喜,表面却还故作推却:“晋王这份心意,孤心领了,只不过景线城中兵马尚少,却如何……”
“如何不可!”李定国急道:“在下身为臣属,不能让太子在这景线城中得以安居,竟出了被谋刺的反逆之举,反而让太子殿下有了性命之忧。在下心中之惭疚,真真何可言说!此番太子殿下要去八百大甸扎立足,此地荒僻,多有匪盗战乱,若无足够兵马,却是如何可得立稳脚跟!这位兴平侯靳统武,乃是跟随在下多年的老臣,为人忠直可靠,又素有威望,此番随太子殿下前去,定会对你多有帮助。在下这番心意,万望殿下勿要推却!”
见李定国决意要给,朱慈煊心下欢喜,脸上却故作为难地回道:“好吧,晋王一片盛情,那孤再加推辞,可就却之不恭了。行,兴平侯的这支兵马,孤收下了,就让他与孤一道前往吧。”
李定国脸上显出轻松之色,他扭头望向一旁,微微点了点头,那肃立在旁的靳统武便快步过来,他先向李定国拱了拱手,便转头向太子朱慈煊抱拳行礼。
“在下靳统武,愿遵晋王之令,追随太子殿下左右,万望殿下收纳!”
朱慈煊一脸笑容,朗声回道:“好!很好!那就请兴平侯统领这一千兵马,与孤一道前往八百大甸吧。”
靳统武大声应道:“在下得蒙太子殿下收纳,自愿追左右,以效驱驰!今后太子但有所命,在下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见他立即表态效忠,朱慈煊心下十分欢喜,自是又对他连声慰勉。
而在这时,一旁的李嗣兴马思良等人,却皆是脸色复杂难看,心下更是十分地不是滋味,却又只得强忍着不作表态。
这其中,最为憋屈的,便是世子李嗣兴了。
要知道,若是平时,当李定国提出要分选一千兵马给太子朱慈煊时,他一定会第一个出来反对。只不过,现在有了刺杀太子的把柄,又被李定国当头一顿痛斥,还挨了整整二十军棍,打得屁股血肉横飞,此时伏趴在藤床上的李嗣兴,早已心虚了大半,如何还敢说出半个不字出来。
没想到,这时朱慈煊又悠悠开口。
“晋王,此前去八百大甸,孤还有一事,要请晋王帮忙。”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李定国急道:“在下不是说了么,太子若有何要求,尽可直说。只要在下能办得到,就一定会全力相助。”
朱慈煊点了点头,便笑道:“孤想着,此番前去八百大甸,兴建屋舍修造器具打造物品之事必定极多,还请晋王给孤多派一些经验丰富的得力工匠,让孤能得以……”
“好说好说!”
未等朱慈煊说完,李定国便立即打断他的话,转头对靳统武说道:“兴平侯,本王命你,在军中简选数十名精干匠人,皆随太子殿下同去。”
“得令!”靳统武痛快回应。
李定国随即又道:“兴平侯,另将景线城中所存之粮草军械,调拔足量份额给太子殿下,定要确何太子此行,顺利无碍,不受后勤匮乏之累。”
“喏!”
李定国交待完毕,转头又怔怔望向朱慈煊,不知不觉,竟是涕泪纵横。
“殿下,恕臣无能,多误国事,竟让大明落得如此境地……”他哽咽着说道:“现在先帝被害,太子逃归,老臣本该奋起余勇,妥善安排,让殿下得以平稳继位,统管全局。只可叹,臣重病在身,有心无力,现在手下之部属,流离沮迷,军心涣散,却是连自保都难,更何谈重振复兴!而现在,在这最后的据点景线城中,又出了这等行刺事件,以至于连让殿下在城中安居都做不到,老臣心下,着实惭愧得紧哪!”
李定国唏歔连声,整个房间静默无言。
朱慈煊心下,亦十分不是滋味。
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和声劝道:“晋王不必如此难过,大明落到今天的地步,说起来,亦是时势使然,又岂是一人之力可尽皆挽回。然孤身为大明太子,既然得从法场逃脱至此,那接下来,驱逐鞑虏,重振大明,再兴社稷,乃是孤不二之责。将来无论成败,孤都会坚定走下去,绝无半点退缩!”
后面的话,朱慈煊越说越坚定,眼中满是坚毅之色。
这番话语,全是衷心之言。
自己是大明太子,重振大明责无旁贷,别人可以退缩,可以犹豫,但对于自己来说,哪怕只是华山一条路,都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三天后,太子朱慈煊及其一众手下整装完毕,便与晋王李定国告别。
随后,朱慈煊亲领一众手下,从景线城逶迤南下,径往目标地八百大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