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观宴留意到了，事后问起乔子珺的时候，她却说只是害怕走路难看，怕被人笑话。
“哎，你说可笑不可笑。我还坐着轮椅呢，居然怕走路被人笑话了。”乔子珺摩挲轮椅扶手，笑得无奈，又觉得自己可笑。
戴观宴看了她一会儿，没看出来什么异样，淡声道：“能站起来就已经很好，别要得太多。”
别要得太多？
乔子珺微微怔愣，回过神时，发现戴观宴在看着她。她笑道：“是啊，我总不能既不要吃苦，又要跟以前一样能走能跳。本来的初心，就是能走路就行。”
之后，乔子珺就在这第二家名医就诊。
吃药，针灸，推拿。疼虽然疼，但总比没有希望好。
可乔子珺还是不怎么出门，人也更消瘦下去。
吉米很是担忧，想要给她办个宴会让她高兴。
一览春江。
张妈瞅着那金发男孩，真好看，眉眼轮廓深，鼻子高挺，唇形也好看，像个明星似的。
张妈送了很多糖果：“喏，这个好像就是你们国家的。”
黎宝搂着她的猫猫狗狗玩耍，看了眼吉米，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她也不喜欢张妈对他殷勤，说道：“张妈，他从小就吃那个巧克力，早就吃腻了。”
吉米笑了下，拆开包装纸，巧克力塞入嘴里：“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谢谢张妈。”
黎宝翻了个白眼，扭着胖乎乎的小身体翘起二郎腿。
旺财几年前就被原来的主人接走，现在的狗子是条马犬，但也叫旺财。
马犬也聪明，还会看人眼色，倚在黎宝身边给她当扶手，拱卫着她胖乎乎的小身体。
“我爸爸要很晚才回家，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黎宝微微抬着下巴，神情倨傲。
她穿的紫色带金丝线的外套领口带一圈绒毛，这么一看，像是个小地主婆。
吉米却觉得她十分可爱，白嫩嫩胖嘟嘟的，像别人送她的阿福娃娃。他咧开唇笑道：“这件事跟你说不行的。”
这时候戴观宴回来了，正听到孩子说的那一句。他看了眼吉米：“什么事？”
吉米一看到他，先站起来礼貌的打招呼，然后道：“叔叔，这是我们在南城过的第一个年。我想办个宴会……我跟妈咪能与你们一起过年吗？”
戴观宴还没说什么，黎宝就嗤笑起来：“在我们国家，过年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不开宴会。”
戴观宴的脸色冷着，瞥了眼孩子：“黎宝。”
黎宝嘟了嘟小嘴，侧过身体跟进宝的子孙玩耍。
但小耳朵时刻竖起，听他们说什么。
戴观宴看向吉米，吉米被黎宝那么一说，不好意思起来。他捏着双手：“不好意思，戴叔叔，我不太了解国内的规矩……是规矩，对吗？”
男孩努力思索，考虑用词对否。
他从小就学中文，能说一口流利的语言，但到底环境不同，有时候不能准确用词。
戴观宴的重点不是他说了什么。他道：“你妈咪，还是只在酒店里活动？”
吉米点点头。
戴观宴看了眼竖着耳朵偷听的黎宝，对吉米道：“跟我来。”
于是，吉米跟在戴观宴的后头，到他的书房里。
戴观宴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关于乔子珺诊治情况的。吉米不懂中医，说不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沮丧说道：“叔叔，下次去看医生，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妈咪每次扎针的时候都好害怕，她会哭。可我不能进去，他们关着门。”
戴观宴从孩子的只言片语里察觉到一丝怪异，点头应下了。
“那，叔叔，我们可以跟你一起过年吗？我，我来办年……年会？”
戴观宴纠正他：“是家宴。”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我们家，春节要祭祖，你们是不可以一起的。”
戴观宴祭的不是戴家的祖。
黎万崇过世之后，黎笑眉就自己筹备年尾祭祖，她失踪以后，戴观宴就接着黎家的祭祖，虽然武琰那边也做仪式。
王不见王，但在黎家的事情上，谁也没松手。
戴观宴离婚后，还是以黎家的女婿自居，武琰那时候藏着黎笑眉，就以黎家的守护者自居。
黎万崇生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居然在后来会演变成这样。若是死者真有亡魂，不知道吃着两头的元宝蜡烛是什么感觉。
吉米失望的垂下眼睫。
大概是年纪大了。戴观宴望着失望的男孩，想到年少时的自己，又想起乔子珺过年时，悄悄来找他，送他好吃的肉干糕饼，与他偷放烟花的事情。
那时候烟花烧了戴观喜的衣服，是乔子珺替他扛了下来，免于责罚。
“等过年后吧。”
吉米又扬起笑容，用力点头。
张妈来敲门：“先生，不知道怎么回事，黎宝说肚子疼，你去看一看吧。”
戴观宴让司机送吉米离开。
到黎宝房间，黎宝盖着被子，夸张的喊“哎呦哟”。
戴观宴一看她那样儿，跟她妈一样，电视剧看多了。
“哪儿疼？”手在她的肚子上按，“如果疼得厉害，就要做手术了。”
黎宝一听说手术，掀开被子立即说不疼了。为了表示健康，马上下地，原地转了两圈。
戴观宴微微眯着眸子：“为什么说谎？”
黎宝哼哼唧唧的：“我就是不想让你留他吃饭。”
戴观宴：“……”
他本来也没想留吉米吃饭。倒不是他对孩子苛刻到一顿饭也不愿意请他吃，只是因为这是黎笑眉的房子。
私心里，他是不愿意跟乔子珺有关的人来这里的，她本人更不能。
他不知道吉米会来一览春江找他，但之后他会吩咐张妈，不再将吉米领入家门。
……
每年年尾，是梧桐饭店最忙碌的时候。但无论多忙，武琰都会留出时间去阳城祭祖。
那时候，黎笑眉不知情，只当武琰祭拜的是他的祖先，却不知那是她黎家的祖先，还有她的父亲黎万崇。
但今年话都说开了，黎笑眉就从阳城来南城祭祖了。
望着摆满餐盘的桌子，望着摇曳的红烛，黎笑眉依然是茫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