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府的地牢中,潮湿冰冷,不见天日,只有隔了两道墙角才映射出来的些许火光。
关押沈觅的牢房两丈见方,由青铜筑成的栏杆隔开。地面上铺着些许杂草,但还是难以掩盖不断涌上来的潮气。
晚上在客栈睡觉时,为了睡得舒服,沈觅将外衣脱下来盖在身上。
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穿便被阿芝带了过来,连保命用的傀儡血符箓和先天雷纹都没带在身上。
没有尘息傍身,地牢中的寒气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冻得他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没想到才一日之隔,自己竟然成为了段干一族的阶下囚。
只不过段干弘毅的儿子怎么会死了呢?
沈觅大脑飞速的运转。
自己给他下的泻药,虽然不知道威力如何,但肯定不会致命。
虽说没有探听到他的死因,但肯定不是因为拉肚子才死的。
那会是谁杀的他?
段干家的公子性格跋扈,有仇家倒不稀奇,但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遇害,很难不让人展开联想。
难道杀他的那个人,是冲着我来的?
或许,那人白天的时候看到了自己与段干家公子发生冲突,所以暗中将他杀害,这样自然我的嫌疑最大。
沈觅捏了捏眉心,感觉脑袋中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不过又有一个疑问浮上心头。
阿芝是怎么知道段干家公子的死讯的?
她一直都躺在客栈里,从来没出去过,从哪得来的消息?
难道在自己等人苏醒之前,还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过?
或者她也跟自己一样,被人托梦了?
这个小心眼的家伙,真是蠢得可以。
沈觅忍不住骂了一句,想想今天晚上阿芝进屋之后,段干弘毅才拿着剑想砍自己的,肯定是她告诉段干弘毅自己是凶手的。
我虽然理解你失去主子的心情,但这么重要的事你好歹调查一下再定罪嘛。
不过看他们丧失理智的样子,估计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除非能找到凶手,要不然这罪名迟早得自己来背。
凶手会是谁呢?
段干应祺吗?
他今晚一直在旁边鼓动段干弘毅杀了自己。
沈觅听陆平说过,两兄弟的关系并不好,段干弘毅死了儿子,他真的会那么伤心?
他这么迫不及待得想让自己死,或许不是想给段干弘毅的儿子报仇,而是想让自己当他的替罪羊。
只有自己死了,这件事才能告一段落,段干弘毅才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想到这,沈觅忍不住冷哼一声,这段干应祺当真心狠手辣,竟连自己的亲侄儿都不放过。
难怪会将陆瑾雪藏起来,估计是害怕他大哥也对他儿子起杀心吧?
等等,陆瑾!
沈觅脑海中闪过一个骇人的念头,冷汗瞬间便淌了下来。
不对!
段干家公子的死讯或许不是外面的人告诉阿芝的!
客栈的房间里,除了自己和晏晏,还有一个段干应祺的亲生儿子,陆瑾。
如果不去想阿芝被托梦这种荒诞的想法,那最有可能得就是,段干家公子的死讯,是陆瑾告诉她的!
沈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粘稠了起来。
如果是段干应祺下得手,陆瑾能够知道消息也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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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符合常理的推断!
只不过沈觅对陆瑾颇为信任,无论是他在驿站时舍命救下少城主,还是在晴眉镇对自己坦诚布公,都让沈觅觉得,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但这种想法显然经不起推敲。
他可是段干应祺的亲生儿子。晴眉镇是生他养他的地方。
就算他们父子关系不怎么融洽,但谁会背叛亲人,背叛宗族,选择站在才认识没几天的同僚一边?
沈觅不由苦笑,自己今天身陷囹圄,完全是咎由自取。
自己太过信任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陆瑾所为,恐怕自己现在的处境还要更加危险一些。
陆瑾知道他与少城主的关系,知道少城主必然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自己一个青白,到时候他们便很难隐藏真相。
陆瑾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很可能会在少城主到晴眉镇之前就对自己动手。
甚至连晏晏都有危险。
他完全可以杀掉晏晏,谎称两人失踪,就算少城主要找也没有头绪。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沈觅本以为有少城主撑腰,自己最多被关个两天就会放出去,现在看来,如果不采取些行动,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了。
沈觅站起身来,趟着底下的杂草,四处找着合适东西。
锁尘镯的结构并不复杂,只需一根银针就能打开。
沈觅一直觉得这是锁尘镯设计的一个缺陷,可能是跟这个世界上溜门撬锁的人才不多有一定关系。
找了一圈,沈觅心里渐渐生出一丝绝望。
这牢房里除了松软的杂草,连块石头都没有,根本找不到适合开锁的东西。
沈觅不死心,又在牢房里仔仔细细地翻找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该死!
沈觅一掌拍在墙上,震得灰尘簌簌而下。
这时,一个语气轻浮,带着些许讥笑的声音响起:“小哥,都是进了监牢里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大的戾气?”
沈觅猛地转身,看到隔壁牢房里,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牢房昏暗,从沈觅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反射着从拐角处传来的微弱光亮。
“你是谁?”沈觅没想到牢房里还有别人,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段干烁,”那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显得有些猥琐:“小哥,身上有没有外面带来的吃食?分给你的狱友一点如何?”
沈觅摸了摸身上,翻出那块吃了一半的春饼。
若是平常,他肯定会一口气吃完,但那春饼实在难吃,他只强塞了一半,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沈觅将春饼顺着栏杆的缝隙递给了他,说道:“我身上只有这个了,只不过有些难吃。”
段干烁抢过春饼,一口便咬下去了大半,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好吃,实在是好吃,若是尝过这里的牢饭,吃什么都是人间绝味。”
看样子,这家伙在这里待了有段时间。
沈觅心中一动,问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坚硬且纤细的东西?”
“没有。”段干烁吃得正欢,头也不抬得回复了一句,似乎想也没想。
沈觅皱了皱眉,这家伙好没礼貌。
不过紧接着他又释然了,这里关的都是些罪犯,能指望他们有什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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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
沈觅不再理会他,重新躺回了木床上,思索着可能遇到的危险。
段干弘毅虽然嘴上说先将自己收押,但没准经不住段干应祺的蛊惑,加之丧子之痛,很可能会改变主意,在少城主到晴眉镇之前就把自己处决。
而且,段干应祺如果说不动他哥哥,可能会亲自动手,派人来牢中暗杀自己。
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呢?
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
这时,段干烁再次开口:“小子,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刚才还是小哥,这么快就变成小子了。
这个家伙倒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势利。
沈觅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段干烁刚刚吃完春饼,意犹未尽的吸吮着留有油渍的手指,满不在乎地说道:“因为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沈觅奇道:“喜欢人有错吗?”
“重点不是喜欢,是上。”段干烁一阵淫笑。
“无耻。”沈觅忍不住骂了一句。
前世的时候,他作为一个小偷,和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打过不少交道。
其中这种猥亵女人的家伙最令人看不起。
别人犯罪,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苦衷,唯独这种人,完全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如果不是沈觅现在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其他,指定要把这人吃得春饼全都打出来。
“嘿嘿,”段干烁语气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有些洋洋自得:“可惜我这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厉害得,那还得是咱们的二族长。”
二族长?
这个词一下子吸引了沈觅的注意力。
他问道:“你说得可是段干应祺?”
“对啊,”段干烁愣了愣,问道:“难道我这么多年没出去过,他已经死了不成?”
沈觅摇了摇头,说道:“他好端端的,只不过你刚才说他干了什么?”
“这个嘛,”段干烁话说一半,忽然停住,冲着沈觅坏笑:“小子,你想知道,不如来求求我。”
沈觅这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想知道,让这家伙抓住了把柄。
倒是挺会察言观色的。
沈觅眯起眼睛,也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我虽然想听,不过不喜欢求人,不如你来求我听如何?”
“求你?哈哈,”段干烁大笑,“我在这地牢中待了不知道多少个岁月,倒是很久没碰到你这么有趣的人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凭什么要求你?”
沈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懒洋洋地说道:“本来留了一块春饼打算饿了吃,不知道有人看见了会不会眼馋?”
段干烁脸色一变,继而换上一副讨好的模样,“嘿嘿,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采,算是我输给你了,咱们互相交换一下,你给我吃春饼,我给你讲故事。”
说着,便开口道:“这个段干应祺,说起来……”
“等等!”
沈觅冰冷地打断他,“我说了,你的故事,除非求我,否则我不听。”
对付这种人,态度好是没有用的,只能使手段让他屈服,他吃过一次亏,便不敢再招惹你。
沈觅常年混迹鱼龙混杂的社会,深蕴此道。
贵族尤其是族长的府邸,一般都会设有地牢,用于关押重要的犯人,方便他们亲自审讯。
——《浮世新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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