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闻靓,夏歧终于明白闻钊那句“我长得比较随我母亲”并非自恋。相比之下,闻钊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姐,在长相上更好的继承了父亲闻砚山的基因。
明明是个女人,却偏偏打扮得像个男人,夏歧低头瞅了瞅自己,视线往身边那人斜去一眼,心说这癖好,还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闻钊被他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微微颔首,嘴唇几乎贴在了夏歧的耳门上,“一会儿不管她跟你说什么,别搭理她。”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夏歧下意识皱了眉,正想拉开彼此的距离,一听这话倒是怔住了,好奇道:“夏晗跟她合不来?”
闻钊啧了声,“她跟我合不来。”
夏歧这才慢半拍的想起两人的姐弟关系,不过,他心里虽然有些好奇,但碍于他和闻钊的关系,也不太适合深问下去。
“知道了。”夏歧点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声道,“下次说话可以不用靠这么近,我听得见。”
“我知道你听得见。”闻钊理所当然道,“不靠近点,别人听见了怎么办?毕竟说的也不全是好话。”
夏歧:“……”虽然听着有点无语,但好像说得也没毛病。
两人说话的间隙闻靓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她穿一身白色竖腰中长西服,黑色腰封将腰肢裹得盈盈一握,底下配一条白色阔腿西裤,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透着股凛冽的气质。
走到近前,闻靓面无表情的脸上展开一抹笑,她将手里的黑色礼盒递到夏歧面前,“恭喜订婚。”
夏歧下意识扭头去看闻钊,闻钊眨了下眼,说:“谢谢大姐。”
夏歧听他这么说,便抬手将礼盒接下了,紧着嗓子轻声细语的附和,“谢谢大姐。”
闻靓一怔,嗤笑道:“订婚了是不一样,都知道礼貌两个字怎么写了。”
夏歧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余光往闻钊那边连瞟数眼,心里把他骂了不下百遍。
显然,这个大姐不只跟闻钊不合。
“行了。”估计是见夏歧太尴尬了,闻砚山不悦地开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是这样的日子,就不能说点和气话?”
“我已经够和气了。”闻靓霎时冷下脸来,“我要不和气,他俩连门都进不来。”
“你!”闻砚山似气得不轻,嘴里刚蹦出一个字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夏歧家里就他和老爸两人,两个又都是话少的,根本没有吵架的机会,更别说在这种场合了,夏歧还是头一回见,有点懵的同时不由感慨,这家庭成员多了也不见得就好,从夏怀礼夫妇家到闻家,和不和睦这东西不分贫富,只跟人有关。
偏闻钊似乎还不嫌事大,他拍了拍手掌,笑着道:“大姐这话说得在理,反正我对进不进这门也不是很在乎,不过显然有人在乎,大姐要是不想大好的红事变白事,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闻靓脸色刷的黑了下来,半晌后她扯了下嘴角,冷哼一声,“激我?”
“哪能啊。”闻钊说,“我的态度跟大姐永远保持一致。”
“行了。”闻砚山咳得一张病容都有了血色,他紧拧着眉,“我还出着气儿呢!”
此话一出,身后那几个公司的员老叔伯们纷纷上前劝和,叫闻钊和闻靓少说两句。闻钊倒是在闻砚山出声后就老实的闭了嘴,乖巧的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
闻靓的视线倒是往老爷子身上瞟了两眼,终是女人,哪怕脸上的神情表现得再冷漠,心还是不如男人那般冷硬。她拧着眉,虽仍有不悦,但还是上前搀了老爷子的胳膊,抚着后背给人顺气。
这订婚宴本来也没请几个人,现在都围在老爷子身边,闻钊这个儿子却只身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更加显得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夏歧是跟着闻钊来的,又顶的是他的未婚妻,此时自然是跟着闻钊站队。
他稍往边上挪了挪,与闻钊站在一处,往闻钊身边靠了靠,小声问:“你不去看看?”
“看什么?”闻钊看着他问。
虽然夏歧今天穿了个三厘米的跟鞋,但闻钊还是高出他不少,闻钊看他的时候眸子身垂,长长的羽睫像两把黢黑的鸦翅,将瞳仁里的情绪尽数遮蔽。
“你爸呀。”夏歧无语道,“他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关我什么事。”闻钊淡漠道,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你看他像是缺人关心的样子吗?”
在夏歧以为闻钊只是宝翠楼老板这个身份的时候,他对这人的看法有很多。对员工有老板风范,对客户有商业头脑,偶尔跟他说话不大正经,嘴皮子也很甜,但还算会关心人。后来有了合约未婚夫的身份后,这人的狡猾与算计仿佛换了个人,闻钊这人有太多面了,实在叫他看不清。
而如今,面对自己病危的父亲,他却表现得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估计是夏歧沉默得太久了,闻钊碰了碰他的肩膀,“觉得我很没人情味?还是说,在心里骂我不孝子呢?”
推己及人,如果病危的人是夏怀礼,别说到场了,夏歧可能连电话都不会接吧。
夏歧白他一眼,“你看我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那就好。”闻钊说,“夫唱妇随,你可不能跟我唱反调。”
夏歧:“……别占我便宜。”
“占便宜?”闻钊睨他一眼,视线从他前胸往下,一路落到开叉的裙摆上,“这位美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夏歧咬牙切齿:“闻、钊!”
“别动气。”闻钊安抚性的在他肩上搂了一下,没等夏歧抬手去后,他倒是自觉的松开了,而后抬步朝闻砚山走去,“还行吗?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闻砚山已经被扶着坐到了沙发上,佣人在他咳嗽的时候就已经去拿了药来,这会儿服了药,又被闻靓抚着后背顺了气,脸已经没之前那么红了。
“算什么?”闻砚山似对闻钊这不太重视的态度颇为不满,“日子是早就定好的,能说改就改?人姑娘刚都改口改爸了,就算我今天站不起来了,躺这儿,只要还出着气儿,这婚今天也得给我订喽。”
本来夏歧已经忘了这事儿了,结果被闻砚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一提,他那才平复不久的尴尬又爬满了全身。
他只要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很想钻进地里再也不出来了。
夏歧紧了紧拳,似为了提醒他这并不是一场梦,那薄得像空包似的红包也随着他握拳的姿势皱成了一条。
“行吧。”闻钊一副妥协的样子,“既然您坚持的话。”
说话间,莲姨推着陈云枝走了进来。
这个女人很漂亮,这是夏歧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是,比照片漂亮,其次便是,闻钊果然那句‘我长得比较随我母亲’果然不是撒谎。
相比闻靓进门时的飒气凛然,即便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她的脸上仍漾着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整个人透着股端庄典雅的气质。
“妈。”闻钊率先出声,而后抬步朝她走去。
夏歧愣了几秒,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闻钊从莲姨手里接过轮椅,推着陈云枝往里走,夏歧匆匆站在一旁,对上陈云枝看过来的视线,有了先前的尴尬,这回她叫的是阿姨。
陈云枝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也没回应,便将视线投注到了前言。
看来这个“婆婆”并不喜欢这个假儿媳妇,夏歧心想。
不过,他倒挺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至少这表示他只需要安静地站在一旁当花瓶就可以了。
“她怎么来了?”闻靓显然是整个屋子里最不待见陈云枝的,那脸色难看的,比跟闻钊对嘴时还臭。
“她是小钊的母亲,小钊订婚,她理应在场。”闻砚山道。
闻靓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您取消酒店执意要在家里设宴的原因?”
“本来也没打算大办。”闻砚山说,“家里好久没热闹过了,我也不知道还能……”
“您不就是想让她进闻家的门吗?”闻靓冷漠地看着闻砚山,“何必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呢,今天闻钊订婚,我没打算闹,她是闻钊的母亲,她出席儿子的订婚宴没问题,只要我还是闻家大小姐,那闻家的大门,她也只有今天能进!”
闻靓这话说得不大声,但围着闻砚山的几人都听见了,他们是公司员老,对闻家的家事也知道不少,几人一听这话,再看眼下局势,心下也有了些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