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抛售股份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整个股市和商界。
众议纷纭。无论是散户,还是游资大佬,都在说林殊和林港闹翻了,父子反目成仇,林殊要分家。
【现任首席执行官大量减持,这对林氏股价有何影响?】
【林氏股价连续五个交易日下跌,市值蒸发超百亿!】
【不堪重负!林氏集团恐成金融骗局!】
晚上八点,集团大楼的会议室还亮着灯,里头的人你一句我一言,争吵得不可开交。
若只是因为股价下跌,理事会还不至于焦急如此,相互指责对方,口不择言。
众人吵得焦头烂额,是因为盛释那批货被查出问题,盛释的对接负责人昨日进了局子。
林祈芯前脚刚找关系捞了那批货,陈祁后脚就被抓进海关署。
现在事情未闹开,海关署还没查到林祈芯头上,若是真查到他头上,怕是要连累整个集团。
“林总早就说了不用管,你们为什么非要去凑热闹?”
“就是,要是当初听了林总的话,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
林祈芯坐在林殊原来的位置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群老东西上个月催他找关系捞货,现在出了事,又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一群见风使舵的老东西。
林祈芯在心里骂,面上勾起笑,“各位理事,我们先想办法把目前的难关度过去,你们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事后再来讨论。”
“还事后讨论......我看集团明天就该破产清算了,讨论个屁!”有人小声嘀咕。
还有人附和,“若是林总在这里,哪还轮得到有的人说话?”
林殊林殊,又是林殊。
林祈芯从小到大都被拿来和林殊比,听见理事的话,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林总把股份卖给外人,导致股价下跌,你们这么爱为叛徒说话,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走?”林祈芯冷笑道。
吵闹声戛然而止,会议室里静默一瞬,又响起更大的争吵声。
“称你一声小林总,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走就走!”
“就是,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狸猫也敢在这里装太子。”
......
一人起身离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站起身,往会议室外走,走之前还轻蔑地睨一眼林祈芯,仿佛他是落在鲜花上的牛粪。
先离开的大多是中年人,上世纪就进了林氏,和林港同一辈,资历都不浅,还握有林氏的少数原始股,后离开的则是林殊提拔上来的人。
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鬣狗,嗅到集团即将倒塌的味道,自然会提前逃遁,将手里的股票快速抛了套现。
不一会儿,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林祈芯,以及几个不敢走的年轻人。
四周寂静一片。
林祈芯脑子里嗡嗡响,没料到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竟会导致这么多人离开,无人买他的账。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港打来的电话。
林祈芯清清嗓,接通电话,语气有些委屈,“爸......”
“你脑子有病?”电话一通,林港劈头盖脸地骂,“你把那些人气走,等他们也把手头的股卖了,我看你等着喝西北风!”
“爸,哥以前也用这些话震慑他们,所以我才......”
林港从没用这种语气骂过他,林祈芯有些畏惧,下意识给自己开脱,把错推到林殊身上去。
“你和殊儿能比吗?!”林港重重叹口气,像是对他失望至极,“算了,你先停职,等风波过去了再说。”
“爸......”
“好了,去找你哥,把他劝回公司,你别做无用功了。”
不等他开口,林港直接挂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冰冷的忙音。
他和林殊能比吗?
这是林港第一次说这种话。
林祈芯愣了神,缓缓放下手机,牙关咬得死死的,像是受了极大冲击。
储物柜里的饼干早被吃光,林殊又点了十几桶爆米花的外卖送来。
可爆米花不好存放,开了包装就会受潮发软,林殊只好放进烤箱里烘干。一开始他掌握不好温度时间,把爆米花烤得冒烟,差点引起烟雾警报。
多用几次,林殊掌握好诀窍,终于能吃到焦脆甘甜的爆米花。
叮——
计时停止,林殊戴上烘焙手套,轻车熟路将爆米花倒出来,装进碗里。
快步走回沙发坐下,林殊盘起腿,www.youxs.org,继续播放电影。
秦渝池出道近十年,演过的大小角色不计其数,刚成年时就有了首部主演的电影。
十八岁的秦渝池不像现在,有种世俗沉淀之后的分寸和冷感。
那时秦家没有倒,秦渝池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浓郁的正气能冲破眼眸,www.youxs.org。
其实秦渝池也没怎么改变,只是把锋芒收敛了,内里还是个好善嫉恶的人。
不然,秦渝池怎么会对他那么厌恶,那么讨厌特权和纨绔?
也是,好好的人生被他搅得一团糟,秦渝池不恨他才是疯了。
林殊自惭地笑笑,又抓了一把爆米花,一并塞进口里,咬得咔嗞作响。
嗡——
手机震响,林殊不耐烦地啧一声,将音响声音调小。
高静歌最近爱监督他吃饭,怕他偷偷把饭菜丢了,非得让他通视频,亲眼看他吃下去才罢休。
“你要是去做吃播,观众看了都要大失胃口,瘦好几斤。”这是高静歌对他吃相的评价。
以为是高静歌打电话来催促,林殊也没细看屏幕,凭感觉滑开接通。
“殊儿,你怎么能把股份卖出去呢?”
林港的质问从听筒里传出,声音焦急,音量又大,林殊蹙起眉拿远电话。
“那是爸爸送给你的礼物啊,殊儿,你把股份卖了,外人该怎么想?”说过一句质问,林港又长叹口气,声音软和下来。
明明一个月前在老宅时,林港还一副和他势不两立的模样。
林殊不懂林港是在演哪一出,忽然上演温情戏码,没有吭声回答。
他不出声,林港有些尴尬,自顾自说:“殊儿,爸爸答应你,从今以后,祈芯不会再干涉集团的事务决策,集团是你一个人的,好不好?”
他已经把股份全卖了,林港竟然还想让他回去?
看来,林氏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牵一发而动全身,再过不久就会被打回原形,坚持不住就直接沦为第三梯队,等着被收购重组。
“殊儿?”他没出声,林港疑惑地喊。
“爸,你猜猜我在干什么?”林殊问。
林港拿不准他的意思,迟疑着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享受退休生活。”林殊答。
“退休生活?”林港惊诧地重复。
林殊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故意吃得咔嗞作响,“爸,你再猜猜这是什么声音?”
林港不答,林殊便自己作答,“这是我躺在家里不工作,也有现金打入账户的声音。爸,林氏给我的太少了,还不及我个人投资回报的零头。”
林殊说到这,林港终于意识到他是在嘲讽自己。
“殊儿,我是你爸啊,林氏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林殊不吃这套感情戏码,漠然打断,“爸,等林氏彻底破产,我会每个月准时给你打赡养费,一定够你和钟姨生活。”
林港现在听不得“破产”一词,比起没有钱,林港更怕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沦为茶余饭后的笑柄。
“林殊,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别不识好歹!”林港恼羞成怒。
回答林港的,只有林殊嚼爆米花的声音。
听筒里陷入沉默,林殊以为林港被气到失语,正准备挂电话。
“呵......林殊,你不愧是从你妈肚子里迸出来的怪物,www.youxs.org,冷血,不懂感恩,自私自利......”
林港失了智,口不择言,装都不屑于装,怎么难听怎么骂。
林殊停住指尖,有一瞬失神,而后面无表情地打开通话录音。
将手机放在桌上继续录音,林殊跳下沙发,悠闲地走去厨房热汤。
等林殊端着鸡汤回来,电话竟然还没有挂断,林港仍在对面骂骂咧咧,许是骂累了,声音有些喘。
“爸,你说完了吗?我要吃晚饭了。”林殊舀起一勺汤,大声吹凉,再送进口中细品,故意发出一声夸张的喟叹。
“他妈的,老子......”
“我挂了。爸,再见。”
林殊挂断电话,拉黑号码,耳边终于清净。
沉默像酒精一样蔓延,空虚是酒液里的乙醇,不一会儿就逸散到空气里,将人从头到脚包裹住。
林殊丢开汤勺,勺子溅起几滴汤,落在茶几上。
在林殊的成长过程中,林港几乎不提他母亲,尽量抹杀掉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林殊愣怔着想了想那女人的名字,竟一时想不起来,只忆起那女人姓苏。
算了,本来也没有见过几次面,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林殊嗤笑一声,将录音发给高静歌,让她自己看着处理。
高静歌的效率很高。
过不久,好几家权威的商媒接连报道【林氏父子确认反目,林港大骂儿子是废物,集团气数或已尽!】
音频里不仅有林港的骂声,还有高静歌帮他接受的采访。
商媒挑了些要紧问题,问他是否会回去,未来的打算是什么。
“林殊先生四年来恪尽职守,操劳过度,上个月实在撑不住了,他才选择休假散心。等到心理创伤好转,他再作下一步打算。”
高静歌忿忿不平,暗戳戳内涵林氏无人性。
心理创伤.......
高静歌倒是会胡诌,他能有什么心理创伤?
林殊打了个哈欠,继续抱着装爆米花的碗,百无聊赖地看电影。
嗡——
手机又一次震动,林殊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林祈芯打来的电话。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找他?
林殊挑挑眉,微翘起嘴角,莫名有些高兴,很快接通电话。
“哥......你怎么不在家?我敲了好久门,都没有人应。”林祈芯的语气委屈,一声“哥”叫得脆生生的,仿佛他们平日里是关系极好的兄弟。
这演技不去娱乐圈里摸爬滚打,都算是浪费天分。
林殊轻嗤,刚想回答,却忽然看见茶几角落的那张旅行册子。
“你没有看见报道?我早就出国休假了,现在正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林殊提高语调,兴致勃勃,假意炫耀。
听筒里寂静一片。
似是被他的话噎着了,林祈芯缓了片刻,低声说:“哥,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对你说那种话,我只是怕父亲会责怪你。”
林祈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不减,得宠时,攻击他倒是不手软,现在失了势,又把错推到别人身上去。
懦夫。
林殊嘲笑道:“林祈芯,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早点出去做事谋生,别总想着靠爸生活。不然等集团彻底倒了,你还得向爸索要我支付的赡养费,那该多丢脸?”
林祈芯受了嘲笑,接不上话。
林殊又道:“你想要集团,我拱手送给你。待林氏破产,别人只会记得我因病辞职,而你才是罪魁祸首。只有爸会说我是废物,而那些散户、股民、投资商会说你才是废物。”
“哥,对不起......”林祈芯依然委屈。
林殊听着恶心,“别装,也别再叫我哥。”
不等林祈芯说话,林殊直接挂断电话,顺便拉黑了一大堆号码。
连续和两人对峙,林殊有些乏了,体力不支,嗓子也疼。
林殊倒在沙发上,身体虽然累,精神却莫名亢奋,竟有种大战告捷的胜利感。
神经里的兴奋感愈发强。
林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站起身,在沙发前来回踱步。
原来,只是让那俩人吃瘪,他竟会如此舒心,比投资回报翻倍还要高兴。
高静歌留下的传单还在茶几上躺着。
视线落在册子上,林殊大步走过去,一把拿起传单,嘴角凝着止不住的笑意。
他待在家里作什么?
他可是林殊,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就算要颓废,也该在美景里醉生梦死,在奢靡中金迷纸醉!
林殊顿悟。
能让他高兴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林港和林祈芯不舒坦,看他过得潇洒自在,让他们气得牙痒痒。
果然,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最美妙。
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扭曲。
林殊双眼放光,拨通高静歌的电话,“我要出去散心。随便去哪,你好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