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玉的佳人留不住青春,意气风发的少年也会在江湖上老去。
世上少壮几时好,等闲倏作鸡皮翁。
屋内的青青菜叶绽放生命绿意,破院天井前,少年与老人已对饮三杯。
让赵荣惊喜的是,
所饮之酒,竟是去年他送给老人的桂花酒。
塑工老人道:
“时隔一年,这一剑比我当初那一剑更有沉淀。”
赵荣举着鸡蛋大的酒盅,也笑道:
“时隔一年,这酒比我当初送出的酒更香醇。”
顾老先生笑了笑,忍不住问道:“能将你与江南男子比剑的事说给我听听吗?”
“可以,但我答应过那位前辈,不可透露他的身份。”
“无妨,我只想知道他的剑法。”
赵荣点头,将二十招比斗说了说。
塑工老人目光连变,听到最后一剑时,他欣喜而震撼。
倏忽间,又满脸疑惑之色,喃喃道:
“无招之境?”
“无招胜有招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赵荣微微一笑:
“那位前辈的剑法便是如此,他重剑意,所以这样理解。若是没有破绽,或者有破绽也打不到,在他老人家眼中,这等剑法就是无招了。”
“我们的剑法与他不同,其实各有所长,不一定无招就最厉害。”
老人赞同点头,听出少年人的气魄。
“不错。”
他应了一声,二人再碰一杯。
他们又聊起剑法,互相交流。
顾老先生追忆:“我以回风剑对战林远图,结果惨败。于是回姑苏闭关十六年,看着江南风雨,又悟出了一套剑法。”
“哦?”赵荣好奇。
老人吐出五个字:“回风泼雨剑。”
“当时我以为这套剑法轻灵飘逸,难以捉摸,应该能扬名天下。”
“没想到十六年所悟,竟在江南男子手中破绽百出。”
“当时心如死灰,可是我却又不服。”
“其后二十二年,我一直寻找让剑法没有破绽的方法,总是差了一点。”
他浑浊的老眼闪着一道锐芒,又看向赵荣:“今日看了你这一剑,又听了剑意、剑势之说,我隐隐摸到了一些东西。”
赵荣当即说道:
“前辈,不若与我一道回衡阳,研讨剑法。”
“我与那江南男子三年后还有一战,届时前辈与我一道,再见江南男子。”
塑工老人意动了,沉吟几秒:“我一个糟老头子,怎好到衡阳打扰。”
赵荣见他没拒绝,登时大喜:
“前辈说笑了,曲艺是艺术,塑像木雕也是艺术,我们本就是一家。大家艺术交流,有甚么打扰的?”
顾老先生的目光又凝视在赵荣身上。
看着这个远比自己少年时惊艳的少年,想到这奇妙缘分,推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他笑着点头。
赵荣一脸笑意,抱起酒坛再度满上。
“顾老何时南下,我诸位师弟都在镇上,可帮忙携带行李。”
顾老先生摇头:“不用候我。”
他指了指阿吉,“我没有什么东西可带,到时候就带着这娃娃。”
说完又通过院井望向天空:
“我要等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下完,我便从清水镇南下衡阳,三年后与你一道去见江南男子。”
赵荣疑惑顿解
两坛桂花酒喝完一坛,剩下一坛顾老先生又送给赵荣,叫他带回衡阳。
约好在衡阳相聚时再饮。
知晓老人家想要领悟剑法,赵荣早早告别,与曲非烟一道踏上返回客栈的道路。
小曲有些好奇:“顾老先生为什么要等一场雨?”
“这与他的剑法有关。”
赵荣解释道:
“回风泼雨剑,应该是看风雨之势练成,想要没有破绽,需得借势,让死招活到极致,出剑淳朴自然。”
“剑势?风雨、神峰,那岂不是和伱一样?”
少女对这套剑法更期待了。
赵荣又道:“正因如此,我才能将顾老先生的剑法融在第二十招上。”
“不过,我们的招法完全不同。”
“尤其是这次与风老前辈比剑过后,我受到独孤九剑的启发,不同之处会更多。”
曲非烟“哦”了一声,提出一个假设:
“倘若顾老先生又有进步,三年后华山论剑,他和风老先生相比,谁的胜算更大?”
“那”
赵荣带着一丝遗憾之色,“肯定是风老先生胜算大,他的独孤九剑已经大成,顾老先生还要多练。”
“你想看到哪个赢?”
少女笑着摇他的胳膊:“师兄赢。”
……
白板煞星命丧华山第四十四天。
衡山派一行人沿途收拾了几个不长眼的小蟊贼,走走停停,终于回到衡阳。
“师兄,你们总算回来了!”
衡山派山门口,闻听消息的全子举跑出来迎接。
赵荣看他匆忙的样子,不由问道:“可是衡州府出了什么事?”
“大事暂时没有,琐事倒有一堆。”
本想一路走一路聊,但赵荣不断和热情的同门打招呼,一路没聊上几句。
来到藏剑阁,总算安静下来。
“是魔教?”
“不错。”
全子举道:“自上次西宝和尚死在衡阳,魔教边缘人马非但不怕,反而屡屡在衡州府附近惹事。”
“近来双蛇恶丐、玉灵道人这些人也活动频繁。”
“看来是都想为白虎堂建功。”
赵荣感到奇怪:“师父和鲁师叔难道没有出手?”
“出手了。”
“今日还在外边呢”
全子举翻着情报,面带唏嘘:“师父已经杀了数位旗主和头目,鲁师叔手段狠辣,几次出手,都带人将抱团的边缘人马全数灭掉。”
“我们这边也有死有伤,不知道魔教是发了什么疯,非但没有被杀怕,反而还在朝衡州府附近靠。”
“岳州府一带,出现了天风堂、紫金堂的教众。”
“后面的消息我还暂时没收到.”
“不过朝咱们衡阳来的概率很大。”
赵荣簇起眉头,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天风堂、紫金堂的名气没有白虎堂、青龙堂大,但也是魔教十二堂口之一。
也就是说
这件事并非魔教边缘人马肆意行动,而是黑木崖授意。
要说针对衡山派,那也不可能。
与中原一地的正邪拼杀相比,衡山派远算不上黑木崖的眼中钉。
想着想着,忽然忆起在丰阳的经历。
那一晚上,他与不戒和尚、向问天可是在魔教身上犯下大案。
杀得街道上全是贼人尸体。
魔教正是声威大震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增派人手追杀那是大有可能。
想到此节,赵荣立刻将与向问天有关的消息告诉全子举。
一对时间,还真是对上了。
“向问天从丰阳南下,过了荆楚便是岳州,很有可能啊。”
全子举眼角抽搐,“不会真朝咱们衡阳跑吧?”
赵荣也露出郁闷之色,“他一个人跑来我倒是不怕,若是带了长长的尾巴,那就是麻烦事了。”
“近来再派人手到外边打探。”
“好。”
“师兄可要闭关?”
“要。”
赵荣翻看情报,“向问天的武功很高,若是有他的消息,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第一时间上山通知我。”
全子举点头。
赵荣将近来衡阳城附近的江湖消息全都恶补一遍,果真是暗流涌动。
黄昏时分,去了安仁的师父与鲁师叔还未归来。
他有些担心,心生烦躁。
甚至动了出去寻找的念头。
终于
在夜幕降临之前,听到山门口传来响动,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从听风台一路迎下去,三位老人正一前一后上山。
赵荣有些惊异。
怎么方老师叔也跑过来了。
“师父,师叔。”
赵荣上前打招呼,金眼乌鸦的眼睛在他四肢上打转,瞧他没有缺胳膊少腿便安心了。
方老师叔悠然一笑,点了点头。
赵荣看他衣袍干净,显然与另外两位不是一道的。
莫大先生笑道:“阿荣,此行上华山可有什么收获?”
“小有收获。”
赵荣一脸谦逊之色:“勉强补齐了我派遗失的五神剑剑法以及一招包一路精髓。”
三位长辈听到一半,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面色大变。
“什么!?”
哪怕看淡俗事、满身高级趣味的方千驹都一脸震惊。
他快速朝赵荣走近两步:“大师侄,你是不是故意逗我们的。”
“泉鸣芙蓉、鹤翔紫盖、石廪书声、天柱云气、雁回祝融.一招也不少。”
短短一句话,却让三人反应好久。
各都想到了长辈的交代。
十三代弟子有负师长所托,他们也自问没那个能力。
摆烂归摆烂,遗憾归遗憾。
若是五神剑精髓再现,那真是“祖宗庇佑,在天有灵”。
莫大先生盯着自家徒弟,他虽然猜到这是早晚的事,可是当这一天突然来临,依旧激动万分。
“剑谱在哪?”
莫大先生的声音微有颤动。
赵荣还来不及问他们,便被三位师长带到了藏剑阁。
剑法被他整理在纸上,等他们分看时,面色又有些怪异。
鲁连荣那对黄澄澄的眼珠转个不停,有一丝迷茫之色。
他被师父传授石廪神剑剑谱,所以看的是石廪神剑衍化的一招包一路。
看到前几页纸时,激动地喊了一声“妙极”,像是困扰多年的疑团一朝得解!
方千驹看芙蓉神剑,莫大先生看紫盖、天柱神剑衍化的精髓招法时,与鲁连荣心情一致。
拨云见日、心胸通畅的爽快,何止是一声“妙极”。
然而.
当他们将那一招包一路看完,忽然发现一招之后还有一招!
正是因为看了后续这一招,叫三人又坠入了云雾之中。
方千驹连连吸气,“刘师兄被师父传授芙蓉神剑,这剑谱我也看过许多遍。”
“这一招泉鸣芙蓉,绝对是精髓没错,我可以肯定是本门的一招包一路。”
“但”
“后面这一招是怎么回事?”
“我看得云里雾里,却又感觉极妙,不敢说这是不是本派一招包一路剑法了。”
方千驹微微歪着头,连续砸嘴,怎么也想不通:
“大师侄,一招包一路,怎么能有两招的?”
老师叔的表情很有趣,赵荣笑着回应:“这就是一招包一路。”
“师叔你先看到的那一招,是本派祖师爷创造的招法,原本没有运气法门,现在我已经补上了。”
“后面这一招与本派祖师无关,是我自行领悟的一招包一路。”
“啊?”
老师叔怪叫一声,表情全在脸上,不由将后面那一招又看了一遍。
“为什么你这招法.更高深一点。”
他张大嘴巴:“大师侄,难道你已超越祖师!”
赵荣笑着摇头:“不好说谁更高明。”
“师叔觉得我这剑法更高深,那是因为本派剑法都是在祖师的路子上创的,你看他留下的招法,自然清晰。”
“我与祖师领悟的神峰剑势并不同,所以师叔以祖师的根基看我的剑法,自然会有隔阂。”
还有一句心里话没说。
老师叔轻功不错,看剑法的眼力还是差了点。
这一点,两位师叔都不如师父。
赵荣将目光转向莫大先生,老人家已经沉浸在那招崭新的天柱云气之中。
三人都没有打扰.
“铮~!”
良久之后,忽然一声剑鸣伴着琴音而响,莫大先生抽出琴中剑。
他一步跃入院中,那薄剑在他手中闪烁出一团剑影。
天柱云气这一招从云雾中变化出来,那步伐与招式相合,登时动向无定,不可捉摸。
虽只短短一招,却阐述了衡山剑法的奇诡之变。
敌人稍有不察,便要丧命当场。
“好剑法!”
莫大停剑,积攒在心头多年的愁闷便如大河之水倾泻而下,一去不复返。
鲁连荣道:“大师哥,你将祖师的天柱云气也使一遍。”
“嗯。”
莫大点了点头,他对天柱神剑剑谱了如指掌,看祖师的一招包一路立马生出递进之感,很快融合在剑法中。
当下没费多少功夫,就将祖师的一招包一路施展出来。
只不过.
“你有没有使错?”方老师叔那是想到啥就说啥。
莫大先生道:“我怎会使错?这招用起来更顺畅,方才那招更吃力,这你都瞧不出来吗?”
赵荣在一旁搭话:“那是运气法门的关系,师父暂不熟悉,故而滞涩。”
方千驹摸着下巴:“按照大师哥所展的两招剑法,岂不是说.大师侄的一招包一路比祖师爷的更厉害?”
“对于未来的衡山弟子来说,你就相当于祖师!”
“小祖师超越了老祖师.嘿嘿嘿.”金眼乌鸦忍不住发出低涩笑声:“我派要大兴!”
莫大先生捋着胡须,老怀大慰,脸上也洋溢着自豪之色。
“阿荣,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荣朝着五神峰的方向拱手,“其实祖师爷的一招包一路也很厉害,但是要以祖师的神峰剑势施展,才能完全体现出来。”
“我的剑势与祖师不同。”
“因为我能用剑光幻化,又见过诸派剑法,这才有了一丝包罗万象之能。”
“故而我领悟的一招包一路,能够上到剑势,也能下到剑形。”
“只要内力足够,发剑够快,学好招式与运气法门,便能在神剑剑谱的基础上将我这套五神剑施展开来。”
三位长辈听罢,有种目眩神摇之感。
赵荣话音刚落,立刻拔剑出鞘,将完整版天柱云气施展出来。
与莫大先生方才所展截然不同的是,赵荣的剑招中充斥大量幻剑光芒,这些幻光似乎成为了云雾,缭绕在周身,当真是烟云锁身、游移不定,变幻莫测!
“怎么样?”
赵荣收剑,笑望着三位长辈。
这一刻,三位老人看向少年,真像是在刹那间见到了衡山祖师爷。
衡山派的祖谱,似乎要单开一页。
莫大先生怕他飘上天,问道:“能斗得过东方不败吗?”
赵荣吸了吸鼻子:“不能。”
“还要多练。”
“是。”
方老师叔看了看赵荣,又看了看莫大。
大.大师哥.他就是这么教徒弟的?
东方不败都搬出来了。
东方不败,那不是天下第一么?
鲁连荣难得高看莫大先生一眼。
这路五神剑极为不凡,继“衡山惊门北斗剑阵”之后,又出现了一门镇派神技。
回风落雁剑与云雾十三式都有很高的门槛,需要一定悟性。
而赵荣这门剑法,却给人一种水到渠成之感。
练内力练剑招,两项齐头并进,便能施展这门威力不俗的剑法。
得形之后,若再得势,那就更加恐怖了。
莫大先生到底是一派宗师,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
“阿荣,你自成根基,既然能够改动本派最高深的一招包一路,其他剑招,岂不是也能改动?”
“师父所言极是。”
赵荣点头:“不过我并不打算推翻现有剑招。”
“我也是从现有剑招中领悟到祖师高度,或许未来也有人能踏上这条路。”
方老师叔问:“那大师侄有什么打算?”
赵荣的脸上泛出一丝期待之色:“我自觉距离剑法大成还有一段距离,机缘巧合之下,现在又看清了一些后面的道路。”
“等我融会贯通,再着手创出一部剑经。”
哪怕是莫大先生闻言,都露出心驰神往之色。
但其中难度,不言而喻。
他这样的一派宗师,创出一些剑法招法便算了不起。
至于宝典剑经这些,完全是另外一种层面。
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是多于练功者,寡于创功者。
方老师叔暗叹:“这是开宗立派之能,还是那种大宗大派,不愧是当代小祖师。”
“师叔,你再夸我都要羞愧了。”
赵荣笑道:“这本是未成之事,若非您三位长辈问,我是不会提的。”
“我永远看好大师侄。”
方老师叔鼓励一句,又赶忙道:“刘师兄让我转告你,找时间过府一叙。”
“嗯?”
“让同门转达一下不就行了,怎劳烦师叔跑一趟?”
方千驹欸了一声:“大事便要郑重,师兄特意叫我来的。”
“明白了。”
赵荣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方千驹又与藏剑阁的两位师兄告辞,他临走时,还带上了芙蓉神剑的两招精髓。
紧接着,赵荣又与师父和鲁师叔聊起安仁那边的情况。
一番沟通才晓得,他们出去干了一件大事。
鲁连荣冷笑:“这周孤桐、吴柏英当我不存在,他们一到安仁,就被我的人发现了。”
“没等他们扰乱茶帮,我便喊上大师哥,将这两人灭杀。”
这两人一个瞎左眼,一个瞎右眼,使的黄金拐杖,正是魔教边缘人马中的高手,桐柏双奇。
“这二人也在为白虎堂办事?”
“嗯。”
莫大先生道:“他们临死之前,还在用上官云与杨莲亭的名号威胁我们。”
赵荣闻言将之前与全子举师弟作的推测悉数说出。
听到天王老子名号,鲁连荣与莫大都微微吃惊。
“麻烦,这个人倒是很厉害。”
鲁连荣问:“你能斗得过他吗?”
“可以。”
赵荣笃定道:“我与他交过手,若正面相斗,此人多半不是我的对手。但他想跑,我恐怕也杀不掉他。”
金眼乌鸦万分满意。
心中舒坦得很。
放在以前,一个天王老子就能把衡州武林闹得天翻地覆。
现在,衡山派的腰杆子可比之前硬多了。
天王老子?
十三代掌门你不怕,十四代掌门你怕不怕?
莫大先生思忖道,“他背后追着的黑木崖高手极为麻烦,与那些边缘人马意义不同。”
“咱们若是出手将这些人全留在衡州,就怕东方不败发怒南下。”
“不错。”
鲁连荣朝赵荣叮嘱:“你莫要着急,以你的练功速度,东方不败.我们再等他个五年十年,又不是等不起。”
三人又商议一阵,赵荣又说了说华山上发生的大战。
鲁连荣听完便回了澹真阁。
莫大先生盯着他的背影,幽幽一叹:
“其实你鲁师叔对本门的事很上心,只是以往瞧不上我与刘师弟。”
莫大先生道:“莫要瞧他冷言冷语说话难听,他对你很关心,你心里要有数。”
赵荣笑道:“徒儿自然知晓。”
“左冷禅在华山上损失惨重,应当会消停一时。”
莫大说完这句话,又问起那些一招包一路剑法是怎么来的。
祖师爷那一套,总不可能是赵荣创造出来的。
师父主动问,赵荣当然不会瞒着他。
于是将与风老先生比剑一事告知了莫大先生。
莫大先生微微皱眉:“早知你们有约定,为师便不该问你,你不要再对旁人提起此事。”
“嗯。”
思过崖石洞中秘密、风清扬神乎其技的剑法,二者都让莫大先生感叹、震撼。
但他最关心的还不是这两件事
“风前辈说,为师比你师祖还高明?”
“风老亲口所说,徒儿绝无半点虚言。”
莫大先生乐了:“不愧是剑术通神的隐士高人,果然高明。”
“你要闭关的话,便早日去吧。”
“门内绝大多数弟子还在练快剑,他的功底没那么扎实。这五神剑剑法,暂时只传给真传弟子。”
“你不必分心,为师领着他们练吧。”
“好。”
翌日一早,赵荣在听风台那边与各位同门相见。
又回应了一些人剑法、剑阵上的疑问。
一直到晌午吃过饭,他才得空回到赵家坞。
这一次,他连续在家待了三天,小曲每个日间也都在此。
爷爷瞧着他们在院中练剑,也看得新鲜。
第四日,他领着曲非烟一道去了刘府。
小曲终于瞧见了音乐家爷爷。
虽然音乐家爷爷避着她,两人没有说太多话,但看到彼此都好,那就够了。
“方师弟一直夸你,说你是本派的小祖师,我看是一点没有说错。”
刘三爷满脸红光:“这一招泉鸣芙蓉,你的技法更为高明。”
“祖师爷的剑法不悟势,威力比你创的这一招要差许多。”
刘三爷的天赋不比莫大先生差,他的功力差一些,那是因为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若是把痴迷音律的劲放在练武上,三爷的武功还能再高不少。
“现在一招包一路也有了,我也算完成了师父的嘱托,可谓是再无牵挂。”
雅舍内,方千驹煞风景道:“师兄,这一招包一路可不是你悟的,师父一定会挑刺。”
“那又有什么关系?”
刘三爷拍着赵荣的肩膀,“师侄是我半个徒弟,只不过是大师哥截胡,我不想与其争。”
“徒弟领悟,师父自然有功劳。”
“以后我魂归黄泉,师父挑不出刺的。”
方老师叔呵呵直笑,觉得他话语有趣。
“既然师叔再无牵挂,何必金盆洗手?”赵荣实在想不通。
但刘三爷是个固执的艺术家,且追求完美。
“师侄不必再劝。”
“心不在江湖,身不在江湖,身心皆退,才能笑傲江湖。”
“再过一年,我便选良辰吉日。”
刘三爷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师侄,今日我算是正式告知你。”
“你也是第一个受我邀请之人。”
“届时,过来为师叔祝贺。”
“一定到。”赵荣拱手,不在劝说。
心中倒是想劝,但劝不动。
刘三爷盛情难却,赵荣被留在府上一天。
响午时分,吃饭奏乐。
晚间迎着一轮明月,众人更是兴致大涨。
刘府内曲声悠扬,唱声四起,丝竹管弦之声萦绕耳际。
师兄弟姐妹们各展所长,亭中舞剑助兴者不在少数。
忽有一只癞蛤蟆跳入院中,搅扰雅兴,于是有弟子上前鞭数十,驱之别院。
周围一片笑闹之声。
若赵荣也是痴迷琴曲玩乐之人,
恐怕就要“此间乐,不思闭关了”。
刘府是一个大染缸,赵荣出府时,艺术气息染得遍身都是。
一只麻雀从他旁边飞过,都变得阳春白雪起来,“啾啾啾”哼着调子,显然受到艺术气息的波及。
按照现在的趋势,嵩山敢来衡阳闹事?
再过一年,便是左冷禅亲至也没那个本事。
赵荣细细一想,也不去纠结了。
三爷爱洗手,那就洗吧。
赵荣又回家待了一天,跟着到山门内朝全师弟叮嘱,之后便上天柱之巅闭关去了。
从华阴回衡阳这一路上,关于五神剑剑招,他脑海中清晰无比。
整理起来并不麻烦。
但是,再往后探究剑势,就困难重重。
上次五岳盟会之后,他有着众多想法,能快速具现出来。
这一次想法更多,具现出来却难。
在天柱峰顶的前几日,赵荣显得有些疲惫。
他枯坐在山巅之上,细细想着那日与风清扬的对决。
到了第五日。
他终于有了动作,拔剑出鞘。
将思过崖石壁上所刻的剑招,一一幻化出来。
泰山派五大夫剑。
嵩山派子午十二剑。
恒山派万花剑法。
华山派夺命连环三仙剑。
……
他的幻剑越来越神奇,这些剑法在他手中,展现了各派剑术该有的神韵。
恒山派的定闲师太看了他的万花剑法,也要自愧不如。
每次施展,剑招的破绽也浮现在脑海中。
魔教十长老找出剑招破绽,但他们打破绽的招式也是死招,赵荣很快就变动剑法,将这些打破绽的死招破掉。
如果代入独孤九剑的视角,也会是一击找出破绽。
但他到底不通独孤九剑的总诀,不懂总诀上的三百六十种变化,也不会风清扬的剑意。
赵荣的注意力,始终在自己的剑势上。
正是千剑纵横势!
登山第十三日,五神峰上电闪雷鸣,下起大雨。
赵荣依然盘坐在山巅,纹丝不动。
“风老先生的独孤九剑是无招胜有招,我却不走这条路。”
“不过,所谓的无招无破绽,确实有点奥妙”
赵荣正思考,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如同一柄利剑,将天空劈成两瓣。
惊雷之声,震动他的耳膜。
“衡山剑法讲究虚实之变.”
赵荣又有一点明悟:“虚招,虚招”
“虚也即无,虚招便是无招。”
“所谓无招胜有招,应当是虚中藏实,但这种虚招,便不能是掩人耳目的招法。”
“虚是阴的一面,实是阳的一面,虚实结合,才能阴阳相济。”
“风老先生看透了我的幻光,因此对幻光置之不理。”
“若是他必须理会我的幻光,我剑势一出,他的独孤九剑也破不了。破不了我的剑势,我就能胜过他。”
赵荣目光大亮,
他明悟了一条道路,一条将千剑纵横势变得亦真亦幻的可能!
如何化虚为实?
心中浮现了各派剑法,缕缕心得感悟不断衍生。
他瞬间有了一个主意,快剑展开到极致,以剑势裹挟,将实剑藏在幻剑中。
对手误判一道幻光,就要对所有的幻光束手束脚。
赵荣微微皱眉。
以他现在的水平,想要更快,只能增强内力。
只有绝强内力支持,才能快到极致。
三年时间,内力确实能有不小增长。
但是多出的几道快剑能否击败风老先生,能否反破独孤九剑,他心中也没底。
这终究是一条取巧小道。
将幻剑凝实,这才是大道。
又过去五天,赵荣要么在峰顶用剑狂舞,要么就是在冥思苦想。
他的剑法相比之前又有进步,但还是无法满意。
内心萌生了一点惊人想法.
可是
就如同摸在汗毛上,始终没有真正触及.
又三天后,空中乌云密布.
“大师兄!”
全子举、吕松峰与其他五位衡山派弟子站在天柱崖边大喊。
衡州府有大事发生!
远空乌云翻滚,他们站在山顶,更能感受云中那条雷龙的恐怖。
“轰隆~!”
惊雷声响起.!
“大师兄~!”
全子举与吕松峰又喊一声。
这时听到一声低低回应。
七人抬眼瞧见,天柱之巅上极速掠下一青衣人影。
不同于往日出关时的出尘宁静.
这一次,他们见到了头发更加凌乱的少年。
他背负双手,踩着枯藤崖壁,
山风鼓动,乱发飞扬!
他的眼神,从未有过的锋利。
山风烟岚,似乎都被他身上的剑气切割开来!
只是漫步走来,
竟让全子举、吕松峰等人感受到巨大压力。
如今门内盛传小祖师这一说法。
此番
众人像是亲眼目睹衡山祖师爷的身影与眼前这位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带着满身剑意,一道从峰巅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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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