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试罢春闱(7)

女子将脸上的面纱轻轻揭下,露出了绝世容颜,红唇翘起,饱满异常,风幽篁没见过西施,但西施也许就长她这副样子。

风寒竹有个毛病,看到漂亮女孩子嘴唇上的胭脂就想品尝一番,当即上了手,却被女子躲了过去,身子一扭,绕到了另外一边,脸上也没有恼意,还是明媚的笑着,那双眼睛似乎能看懂人心,知道风寒竹并不是真的好色,只是想跟她玩弄一下罢了。

“哥哥,正经点,”风幽篁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了,她哥哥哪儿都好,就是爱吃女人口脂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风寒竹瘪了瘪嘴,然后又被自己的表妹奚落一番,“表哥,你不要丢篁表哥的脸好吗?”

女子哂笑一声,邀请他们坐下,自他们来到三楼之后,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而是等他们落座之后,脚尖轻点,在他们面前翩翩起舞,她手中的红绸带就像是有了灵魂,在每一个鼓点响起的时候挥舞出去,然后在鼓点落下的时候迅速收回,就像她手中的是鞭子一样,她的步伐非常轻盈,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感觉浑身没有一点点重量,如果一开始并不知道入了三楼之后会有什么惊喜,如今也算是一饱眼福,大开眼界,这舞蹈可不是大堂里的普通舞蹈,有点像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鸲鹆舞,传闻这是一种男舞,此舞姿态矫健,气势奔放,表现昂扬的鸿鹄之志,能在一个女子身上展现出来,实在是难得。

看了她的舞蹈,风寒竹拍案而起,真想举剑和他一较高下,而风幽篁稳坐泰山,只静静的品着茶,并没有被舞蹈迷了心智。

女子跳完了舞,气息也不喘,俯首跪拜,“小女名叫绿绮,献丑了,若公子们觉得还不尽兴,想上四楼的话,可以借用我的绿绮琴弹奏一首,若小女觉得满意了,便可以直接上楼。”

风幽篁看了一眼安放在琴桌上的绿绮琴,看出了它的品质不凡,她食指轻轻扣在桌面上说道,“汉朝司马相如曾拥有一把绿绮琴,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把。”

“ 否,绿绮的这把绿绮琴并不是同一把,不过若是绿绮能遇上知音,那便将这把绿绮琴相赠也无不可。”说完,绿绮退到了一边,虽跪在那儿可是却如能把琴一般,蒲柳韧如丝,却宁折不弯。

风幽篁坦然的坐到了琴凳上,在现代的时候,她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俱全,是个名副其实的才女,然而学习这些对她来说不是兴趣,只是赚钱的工具,多拥有一项才能对以后的发展更有好处,她还没有那么高远的志向,只是想让自己和哥哥能过得好一些,她笑着说,“司马相如弹《凤求凰》是为了追求卓文君,我如今还没有想要追求的姑娘,所以就弹一首高山流水赠知音吧!”

当琴声飘扬的时候,在场的人都闭目凝神听着,脑海里浮现了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仿佛把人的心灵都洗涤一遍,所有的杂念都可以抛去脑后,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这琴声慢悠悠的飘出了窗外,二楼的人也听到了,他们的思绪渐渐飘远,开始好奇这三楼的贵客是何等的幸运,有幸亲临这弹琴之人。

风幽篁弹完之后神色如常,她面似月下白玉,腰赛风中杨柳,明明是男子的打扮,却让绿绮觉得,如果她身为女儿身,恐怕自己也要自惭形秽了。

门房将他们带来三楼之后便离开了,是绿绮领着他们入了四楼,并在入门之前,将那把绿绮琴交到了风幽篁手上,“名琴赠知音,这把绿绮琴就交给公子你了,希望公子好好善待。”

这是名士之间的交往,和贱贵无关,风幽篁便不再推辞,四楼倒是有意思的多,门窗都是紧闭的,屋子里黑沉沉的一片,不过不同的是,这里挂满了点着蜡烛的灯笼,每只灯笼上都写了诗句,配合诗句画了幅画,风幽篁看得出那人画工极好,不然也达不到诗的意境,而最中间那只最大的灯笼上写着,“你有故事我有酒,写下故事酒归你。”

风寒竹眼睛一亮,顿时觉得嘴馋了,在三楼的时候,他喝了一碗杏花酒,不知道这里会是什么酒,风幽篁倒没有刚才那么感兴趣,不过她知道哥哥喜欢喝酒,便沉思了一会儿,在那边巨大的红色灯笼上写下了一首诗,并附上了一幅画。

“不愧是状元,我最喜欢你这句了,揽星河,衣香人面,莫放酒杯空。”王瑞瑛不由的赞叹,在她出声评价的时候,灯笼的机关突然开了,外面的罩子升了上去,出现了藏匿在其中的酒,只是小小的一坛。

风寒竹有些失落,不是吧?怎么就换来了这么一点?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风幽篁却说,“酒虽好也不要贪杯,哥哥尝一尝是什么味的?”

风寒竹开了酒塞,顿时酒香扑面而来,溢满了整个房间,他眼睛顿时一亮,这酒酿没有存上个百来年他都不相信,还没有喝,嘴里面都是口水了。

他顿时舍不得喝了,就这么一点儿,他得好好品尝,于是紧紧抱在怀里,像得了无价的宝物一样,看他这护食的模样,风幽篁忍不住好笑,对绿绮姑娘问道,“这一层我们应该也过了吧?”

绿绮姑娘笑着点头,于是带他们又去了第五层,“这一层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她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唯一在场的女孩子王瑞瑛,王瑞瑛心里也有些小期待,前两层风幽篁得了一把绿绮琴,风寒竹得了心爱的美酒,难不成她会得一个如意郎君?

想到此,她脸有些红,又有些犹豫,她好歹是王家大小姐,她爹要是知道了,告到老祖宗那里,她晚上就得跪祠堂,而且王家已经她定了一门姻亲了,若是见了别的男子,她算不算是红杏出墙?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门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没有为她准备十七八个被调教好的小倌,只有一个背对着她正襟危坐的棋士,只见他一只手捏着一颗白子,也许正在思索,迟迟没有落下,也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好像并不知道他们的到来,但仅仅就是这样一个背影,让王瑞瑛有些手脚发软,觉得万物都失了色彩,而她的世界只有眼前这个人,这是一种非常强大而可怕的磁场,他的出现让你心中有了预警,你的未来都会因他而改变,甚至沉沦。

风幽篁注意到表妹的僵硬,以为他身体不舒服,问道,“怎么了,刚刚不还兴高采烈的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记得跟我说,我们现在就回去。”

缓了好久,王瑞瑛舔了舔嘴唇问道,“没事,绿绮姑娘,这位是你们的东家吗?”

“不是,这是我们东家的朋友,他爱棋成痴,在这单独开设一层,就是为了棋逢对手,”绿绮姑娘说完叫唤了那位先生一声,“何公子,陪您下棋的人来了。”

风幽篁满脸的问号,她什么时候同意和他下棋了?这就有点强买强卖了吧,而且这感觉不怎么好,就好像她是别人的陪跑一样,她并没有立即坐下来,只是站在那儿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何衍终于把棋子放了下来,好像完成了最好的一步,脸上欣喜若狂,回头的时候还带着笑容,然而就是这回眸一笑,让他们三人都看呆了。

绿绮姑娘早已对何衍的容貌免疫了,她笑着退了出去,风家兄弟是最早醒过来的,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单论这相貌,他们都得甘拜下风,觉得回去之后应该多买些五石散吃,让他们变得再白一些了。

何衍长得确实白,还有“傅粉何郎”的美称,见了他的人都会盯上他好半天,还比较单纯的王瑞瑛还没有回过神来,她看的已经痴了,两只眼都不会转了,直到表哥拉了她一把,她才觉得有些失礼,忙偏过了眼,可是过了一会儿又黏到了他的身上。

“你们三个哪一个是要与我对弈之人?”何衍更关心的是这一件事。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因为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为了能让他多说几句话,他们厚着脸皮都没有开口。

何衍果然又问了一次,风幽篁这才走上前来,“我来讨教一番。”

何衍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了棋盘上,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了,王瑞瑛不是安静的性子,可是到了他的面前却变得异常安静,从头至尾都看得很认真,想着能从这块璞玉上找出一丁点瑕疵来,也好缓一缓自己沉沦的心。

风寒竹倒没有管这个,他只是殷勤的给自己的妹妹扇风,倒茶,偶尔凑到棋盘上看一看这棋局的局势。

桌子上有沙漏,沙子一点点的掉了下去,日暮渐渐西垂,两个下棋的人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局势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这种关键时刻,谁也不会想着要去吃饭。

王瑞瑛在美色的冲击下连打了几个哈欠,最终倒在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所幸没有发出鼾声,在何衍的面前失态。

皇宫里,慈元殿的香炉里升起了袅袅的香气,皇后娘娘支楞着脑袋,玉珠公主下午就来过了,说是选中了榜眼殷云,让他做自己的驸马,她并没有立即答应,说晚上会和官家好好商量商量。

其实,她更多的是反对,这三个人中她最不看好的就是榜眼了,且不论他有家室,就说他那单薄的身子,就配不上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可不想女儿一嫁过去就变成了寡妇,只是女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说什么玉珠公主也不听,只能让她的父皇来好好的治一治她了。

官家到的时候,皇后就摆好了晚膳,做的全是官家爱吃的菜,他们秉持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结束了,漱了口才开始说话。

官家如今才四十多岁,只是子嗣单薄,只在贵妃处得了一子,余下的便是女儿了,皇后依仗着自己的家族势力,将唯一的男孩抱来自己的膝下抚养,当作是她的孩子,可她心里也有遗憾,若是她自己生出了嫡子,也不会抢别人的孩子来养。

玉珠是她唯一的孩子,不仅她如珠如宝的宠着,官家对玉珠公主亦是如此,听到公主跑到琼林宴上一事,官家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虽觉得不成体统,可好歹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

“你说她怎么就能看上殷云了呢?”官家来回踱了几步,他其实打算将她赐婚给兰一臣的,这么些年,兰一臣做事稳重可靠,长相也不俗,是他心目中的女婿人选,所以平时私下里也会让他们两个年轻人互相走动,然而这么久了,却没有冒出一丁点爱情的火花,倒让玉珠公主离兰一臣越来越远了。

“官家这次可不能再任由公主胡闹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她还小不懂事,需要我们父母多替她操心,”皇后苦口婆心的劝着,害怕官家一时冲动心软,答应了公主的请求。

官家又不是糊涂的人,他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更不可能是那样一个病秧子,无论如何也要打消女儿的念头。

于是也没留下来过夜,他转身就去了女儿的揽月殿,玉珠公主听到父王来了很是高兴,正准备出去散散步呢,于是邀请父皇一起出门逛御花园。

此时他们抛下了君臣的宫规束缚,只是普通的父女俩,女儿揽着父亲的胳膊,在父亲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自己经历的事情,做父亲的认真的听着,听到女儿对殷云的夸赞和评价,便知晓这次女儿并不再是过家家,而是认真的了。

管家有些苦恼,“玉珠,这世间男子千千万,你为何偏偏选了一个如此羸弱,而且还有家室的男子呢?”

“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只恨与殷云相识恨晚,不过自古以来休妻再娶之事也是有的,何况我们这种中足鼎立之家?”玉珠公主眼中迸射出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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