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长羡归鹤(7)

白书祁听了不以为意,“他一个草包少爷怎么酒量这么差,才一杯,就醉成那个德性了。”

“可他毕竟是王家的人,若是下次遇到了,还是不要再捉弄他了。”陆宿虽然这么说着,可背地里欺负王瑞昌最多的人就是自己。

“阿宿,你可太没意思了,不是你跟我分享这个好地方,说笑颜居有一位绝色美女吗?怎么我坐了半天也没看到呀?”白书祁抓了一把花生,一颗一颗的抛在嘴里,眼神朝着大堂中的高台上看去,只是几个很普通的姑娘在弹奏着琵琶,并没有什么让他眼前一亮的地方。

陆宿有些遗憾的说道,“我才知道原来那位绿绮姑娘去了信德王府,恐怕日后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书祁却不相信他的话,“呵,她还能比教坊司的花魁还要好看?”

陆宿展开了自己新制作的一把折扇,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名气谁高谁低我不清楚,但听闻绿绮姑娘的鸲鹆舞是天下一绝。若能有幸看到她的舞蹈,估计你也就想不起来你的花魁姑娘了。”

陆宿这话也不算夸大,虽然他未曾亲眼见过,但是人都有猎奇心理,尤其是面前这个非常纨绔不羁的白少爷。

白书祁的心果然被勾了起来,与之碰了一下酒杯,大言不惭的说道,“教坊司的花魁我都尝过味道了,那绿绮姑娘亦不在话下。”

梅润笙眼皮子跳了跳,隔壁包厢不堪入耳的话传了过来,让他倾身立即捂住了丰阳亭主的双耳。

这种污秽之事,不能让心上人听到。

丰阳亭主眼睫微颤,看着近在咫尺,与之四目相对的男人,脑子一下子空了,刚才的话也自动的过滤了,只觉得他们此时的姿势太过暧昧,好在春桃出去了,不然太过失礼了。

起初,梅润笙只是想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可近距离的看着她,心怦怦然的跳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看着她唇瓣上沾染上红色的番茄酱汁,他的眼神落在上面,便移不开了。

梅润笙越靠越近,近到呼吸交缠,其实只要丰阳亭主稍稍远离,他便也不敢有再多越矩的动作,可是丰阳亭主好像被定住了,一动不动,任君采撷。

梅润笙闭上眼睛,双唇含住了她的下唇,将那一点酱汁裹挟进了他的舌尖,然而只是这轻微的触碰,两人的身体都不自觉的浑身一震,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

微微分离,梅润笙看到她的唇瓣比之前更加艳红,嘴里微微有甜涩的番茄味道,他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不知道该感不感谢隔壁的那位仁兄,给他们创造了更接近一步的空间。

丰阳亭主肉眼可见的两颊绯红,眼中波光潋滟,有些茫然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然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做了什么,急忙将他推开。

梅润笙跌回自己的座位上,神情也微微有些呆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大胆,可他丝毫没有后悔,甚至有些懊恼他们的初吻太过短暂。

春桃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发觉两人有什么异样,都在默默的吃着饭,可她总觉得好像和刚才的氛围有些不一样。

隔壁那桌吃完已经离开了,而梅润笙的这次约会非常成功,他终于确定了丰阳亭主的心意,不会再患得患失了。

次日,王瑞瑛终于解除了禁闭。

虽然谢夫人主动开口推迟婚约,帮了她不少忙,但是王大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知道是女儿撺掇的,扼令她在家中不许外出。

令王夫人惊讶的是,这几日她都在潜心练字,仿若老僧坐定一般,也没有往外跑的心思,看她所抄内容,竟然是佛家学说的静心语录,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女儿想要出家似的。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心思放在女儿身上,王瑞昌被家仆送回来时喝的不省人事,半夜还吐的去了好几趟茅房,之后便是萎靡不振,请了许多大夫也不见效。

王大夫人既心疼儿子,又气他不争气。

全家人把他当宝贝疙瘩一样看待,可他学问竟然还不如他那个表哥,人家如今可是状元郎,深受他外祖母的喜爱,而他儿子呢?每次先生家访,询问孩子的近况,先生都只是说他有进步的空间。

这种委婉的说辞她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若不是王家的兴衰全系在他一人身上,若是她还有另外一个儿子,她也不至于这样的恨铁不成钢。

王瑞瑛随母亲去了弟弟的房中,虽说他们亲姐弟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哪能就一点都不关心呢?

正到他院子门外,就看到几个小厮进进出出的,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慌张的事情,小厮们看到王大夫人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忙行礼说道,“大夫人,少爷的情况好像不太好,大夫说可能是酒精中毒了,如今口吐白沫,怕是撑不几天了。”

大夫人脚步还在往里走,听了便是一个踉跄,目眦欲裂地回头冲那个小厮说,“胡说八道,你是这么咒你主子的?给我掌嘴。”

小厮觉得很冤枉,这话是大夫说的,他只是复述而已呀,不过他不敢违抗当家主母的命令,跪在原地抽自己的嘴巴子,一个比一个响亮。

王瑞瑛听了心里也急,不过还是及时的拉住了母亲,说道,“母亲别慌,弟弟只是喝多了,不会有大碍的。”

两人齐齐进了屋子,越过屏风之后,看到了屋里混乱的场面。

给他们王家常年诊平安脉的大夫正在给王瑞昌施针,他的两个药童帮忙打下手,几个小厮还打了许多的热水倒进了一个大浴桶。

王大夫疾步走上前去问大夫,“瑞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因为在施针,大夫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额头上有些汗水,他也顾不上去擦,只是语气急促的说道,“非常凶险,如今他意识昏迷不醒,可即使他醒过来了,也可能变成一个傻子。”

王大夫人听了如遭雷击,身子晃了两晃,被王瑞瑛接住了,才没有跌下去。

“希望大夫尽全力的救助我弟弟,拜托您了,”王瑞瑛自己不是大夫,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祈福,原来在生死面前,他们是多么的渺小。

此事老夫人也知晓了,扶着拐杖颤悠悠的也过来了,一大家子的人都守在王瑞昌的屋子里,灯火照的通明,谁也不敢在此时提出去睡觉。

王大夫人虽然镇定下来了,可是泪水流了又流,她不敢想象瑞昌醒了以后变成傻子怎么办,可是只要他能活着就好。

王瑞瑛为弟弟祈福,心中默默念着,若是弟弟能活着,日后我只吃素,再也不碰一点荤腥。希望菩萨能看在我这么虔诚的份上,留下他年轻的生命吧!

经过一晚上的救治,王瑞昌虽然还未清醒,但却能迷迷糊糊的说些胡话了,大夫说他醒过来以后再也不能碰酒,否则还会发生类似危险的事情,一大家子人连连点头说知道了。

见到他平安无恙,二老爷一家都回去睡觉了,老夫人一宿未眠,也有些困乏,被搀扶着离开。

此刻留在王瑞昌身边的,也只有最记挂他的母亲和他的姐姐,所谓患难见真情,大概都是在此刻才能够体会的。

“母亲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照顾着呢,”瑞瑛看到母亲哭的红肿的眼睛,心里面有些不忍。

王大夫人摇了摇头,坚决守在儿子的床畔,一步也不肯离开。

听到儿子迷迷糊糊的叫着什么,王大夫人凑近了去听,却听到王瑞昌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她愣了愣,抬头问女儿,“他叫谁的名字?”

王大夫人管理的事情太多,太繁琐,也不会在意一个下人的名字,王瑞瑛却不同,弟弟的有些事情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她蹙了蹙眉,说道,“花朝是曾经在他书房干活的丫鬟,但如今已经被我做主,送到幽篁表哥身边做事去了。”

王大夫人若有所思,然后轻轻的点了一下还在昏睡着的王瑞昌的额头,“这个小没良心的,不记挂着他的家人,倒惦记那个小丫头。”

王瑞瑛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弟弟对那个丫头的执念那么深,她本以为他并不在意那个丫头呢。

“如今瑞昌念念不忘,不如把那个丫头换回来,留在他身边服侍。再安排其他的丫头留给你幽篁表哥吧。”王大夫人自然是偏向自己的儿子的,只要能让儿子高兴,一个丫头又算得了什么?

王瑞瑛却摇了摇头,“这怕是不妥,幽篁表哥很重视花朝,还亲自教授她学习。之前弟弟也曾去过风府要人,花朝自己都不肯跟他走,如今怎么能因此把人强要过来呢!”

王大夫人满脸的不赞同,“王瑞瑛,现在你弟弟躺在床上,最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幽篁表哥他不姓王,亲疏远近你都不懂吗?”

王瑞瑛咬着牙不说话,王大夫人见她还满脸的不情愿,便生气的扬声道,“你不去我去,我拉下这个脸也要把人带回来。”

“别,我去求求表哥就是了,何必你出面呢?”王瑞瑛不希望她母亲和表哥之间关系闹僵,还是由自己走一趟吧。

王大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起来,想了想又道,“等花朝过来了,若是她是个水灵乖巧的,日后提了做通房也行。”

王瑞瑛扶额,母亲怎么想的越来越多了。

昨日白书祁听了陆宿的一番话,心里蠢蠢欲动,可惜信德王府戒备森严,不是他一个官宦之子可以出入的。

他躺了一夜,想了一宿,等天不亮转到了信德王府的附近,竟然找到了王府的后门,后门的门房没有那么严密,他给门房贿赂了几两银子,让他扮作小厮进了府内,等他看完了舞蹈便出来。

门房起初很犹豫,可是摸在手里的钱让他舍不得还回去,又听他这个纨绔少爷只是为了赌一赌佳人的风采,便动摇了。

信德王那个人对女人向来没什么真心实意,后院里一大堆的女人,他估计连谁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抱着这种心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进入了。

白书祁心里冷笑,这信德王府也不过如此,都说王府如城池一般固若金汤,可他想溜进来还不是这么容易,他一直坚信,只要兜里有钱,什么事都能做成。

后院确实很大,一般后院的女子都闭门不出,只偶尔丫鬟来回跑动,就连小厮也很少出现。

白书祁自然少不得花钱,又贿赂了几个小厮,打听了一下府内的情况,知道了那位绿绮姑娘的住所。

王府的书房,信德王正在看信件,突然,府中的暗卫从窗户外跳入,单膝跪地禀报道,“王爷,有外人闯入,那人鬼鬼祟祟的,目标似乎是后院。”

信德王抬起了眼,眯了眯眸子,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那人的身份是什么?”

“属下已经查到,那是礼部尚书的孙子白书祁,传言此人好色纨绔,风流成性,许是和后院的某个女人有瓜扯。”

暗卫不敢说是苟且,那不是给王爷戴绿帽吗?只能说有牵连,看着王爷这神色好像也并不在意。

信德王舒展了一下身子,伸了伸懒腰,“既然后院有热闹看,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他去的是哪个院子,到时候人赃并获,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才过瘾不是吗?”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暗卫又“嗖”的一声,从窗户离开了。

这一系列事情都看在江齐岳的眼中,他陪坐在一旁,不置一词,只说关乎朝廷的事情,“叙州知府温岭极其亲随都已经被押解入京,想来处置也就在这几日了。”

信德王懒懒的“嗯”了一声,外祖家的人也来他府邸许多次了,可惜都没有见到他的面。

“毕竟亲戚一场,临行之前,还是去见一次吧,听听他有什么遗言。”江齐岳面色冷淡,对这种中饱私囊的小人也不会有任何同情。

这回信德王没有应声,他连去都懒得去,“我去后院了,正好去瞧瞧本王的头上有没有顶着一层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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