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黑夜容易滋生罪恶。
但当整个皇宫就亮若白昼之后,赵霁呆在光线下,依旧没感觉到安心。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宫内几乎所有的侍卫都在朝着他寝殿的方向飞速移动,铁手也已经过来了,此时就在赵霁的身边。
“南王世子怎敢如此放肆!?”铁手愤愤不平“陛下稍安。”
赵霁:“找人通知诸葛正我,朕和你一起回去。”
这不好吧!?
铁手瞪着眼睛死死盯着赵霁身后的那个他一开始就碰到的羽林卫。
那羽林卫接收到铁手的眼神,立刻心领神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贼人还在寝殿之内,请您三思啊!”
铁手也跟着跪下:“臣也觉得此举确实不妥。”
赵霁又不是心里没有13数的人。
他要真的是恋爱脑,在公孙策出现的时候就应该和树似的站在原地‘不,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走。’了。
能离开宫殿,越过数层宫门出来求救,已经是最大的理智。
此时让他呆在这里等消息,他自然是不会干的。
赵霁:“若真有意外发生,朕能自保。”
说完不能其他人反驳,率先离开。
等铁手带人飞速围了寝殿,打开门冲进去,才看到早就已经被控制,嘴角淌着血丝倒在地上的衣衫不整.九,以及站在原地,仿佛在和木雕比谁更硬谁更像木雕的羽林卫护卫。
公孙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但赵霁总觉得公孙策的站姿不太对劲。
趁着铁手他们押人的时候,走到公孙策的身边。
出手如电,手掌飞快抚上了公孙策的手肘。
赵霁的动作太快,公孙策没有防备,闷哼出声。
果然。
赵霁拉着人的胳膊,抬起来,左手托着,右手转动:“伤到手臂了?严重不严重?”
公孙策任由赵霁握着他的胳膊来回上上下下地试伤,道:“没留心挨了一剑背,断了。不碍事,接上就好了。”
断了!?
赵霁摸着公孙策胳膊的手猛然一顿,接着轻轻抽离,生怕他的动作引起公孙策更大的不适。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还是手臂断掉?这哪里又是真的‘不妨事’!这么想,赵霁不由狠狠瞪了一眼正被人押走的宫九。
宫九全身五花大绑,明明正被控制着,却并没有受制于人的感觉。
但在目光出击到赵霁的眼神之后,突然笑了一声。
那笑容和笑声都转瞬即逝,紧接着,他目光一开一寸,眼睛带着恶意,淬了毒似地死死盯着公孙策。
什么话都没说,但那种毒蛇一般的眼神已经能传达出太多太多内容了。
赵霁面对着宫九看公孙策的这种神情,内心底的火简直都要烧爆炸了:“宫九夜闯皇宫,企图行刺,着人即刻将其压入大牢,等待明日处斩。”
宫.折腾.一肚子坏水.九作妖这么多次。赵霁能放过他,一是看在他也帮了自己,且没祸害到自己头上的份上。
二就是有太平王在。
随他宫九如何在江湖折腾,又是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只要太平王依旧是大宋的战神,依旧常年驻扎在边疆,依旧是朝廷中武将的顶梁柱,是不败的神话。在宫九不触犯赵霁底线的前提下,赵霁就不会去动宫九。
不是因为他那张脸,也不是因为他是小BOSS,更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每次宫九要越线的时候,赵霁甚至都会提醒他一下。
却没想到,他本意是震慑的举动成了宫九眼里的某种‘心照不宣’更没想到,宫九作死的心从来都没死过。
赵霁不杀他,从来都不是不舍得,而是不愿意。而宫九今夜却处处在挑动他的神经,逼他下手。
一道政令下达,在场人没有一人意外。公孙策在断手掉一根手臂的情况下已然担心铁手没办法处理宫九,跟着铁手一起去把人押下去。
寝宫门口的小太监们都没有死,只是被人弄晕了。包括小同子在内的小太监们纷纷清醒过来。请罪请罚之后,就被人带了下去宫规处罚打板子去了。宫内很快又换上来了另外一批小太监。
赵霁坐在长榻上,一边想知道公孙策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一边又要想太平王的问题。心里也并不平静。
内心的翻江倒海即将到达巅峰之时,小太监传有人求见。
大半夜,竟是还没出发的太平王听到了消息,跪在殿门外请罪来了。
赵霁把人请了进来。
太平王进门之后,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霁:“王叔起来,不必如此。”
太平王抬头,嘴巴开开合合。
赵霁等着他说些什么,却见他两片嘴唇一开一合,吐出几个字音之后,就又垂下了头。
在得知太平王求见的时候,赵霁已经打好了面对太平王求情时候的全部腹稿。在赵霁眼里,宫九此次必不能放他活着。
看他最后的眼神,他依然是记恨上公孙策了。
赵霁不会以宫九偶尔瞥过来,面对他的时候那种充满兴趣的眼神感到自满自得。只会牢牢记住他看向公孙策的恨意。
他们好不容易,互相等了这么多年,甚至跨越了两辈子的时间才互通了心意。
赵霁不允许任何人让他马上就要喜剧大结局的人生变成悲剧。
谁敢对着他HE的结局动手,他就必让对方脑袋搬家。
他恨上公孙策了,那就更不能放虎归山了。
赵霁满满一肚子的草稿,在见到如此局促的太平王之后,却又不知所措了。
此时此刻跪在他面前的不是纵横天下的不败神话,只是个给犯错误儿子擦屁股的父亲。
全天下的父亲在某一个时刻都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们不善言辞,平时也严厉不近人情。但是那些只是他们不善于表达的笨拙。真正的柔软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笨拙之下。
太平王想救宫九,却无法开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臣忠义在父子之前。
太平王王妃是别国间谍,在和太平王相处之后,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坦白了这一切。太平王得知这一切,曾经挥刀想要大义灭亲,但面对和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爱人,无法下手。
最后是王妃怕连累太平王,拉着恳求他,并且拉着他的手把匕首刺入,身体,的。
最后这一幕被年幼的宫九看到,宫九以为是父亲杀母。
但他从来不曾注意到过,他眼里这个苛刻不近人情的父亲其实有多么多情。
一向耿直的汉子为了妻子犹豫过,如今又为了儿子连夜进宫,跪在这里。
赵霁不想放过宫九,但又为如此样子的太平王动容。
一个平生从未弯下过脊梁的国之栋梁,这跪地的膝盖和弯下的脊梁上面都承受着千钧的重量。
赵霁想到父母,鼻子针刺似地发酸,眼睛鼓胀,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能平复自己的心情。
“王叔回去吧。”赵霁听到自己的声音,虽然还算镇定,但仔细听依旧能分辨出其中难以掩饰的鼻音。
太平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到赵霁这句话后,咚咚咚地在地上磕起了头。
为了一个和自己不亲,天天想着怎么折腾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凄凄惨惨死去的孽子,值得?
赵霁自己没有当过父亲,不清楚这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他身上到底会如何。
却因着被耳边这种道德绑架似的声音惹怒,心底里的恶意蹿了上来,压都压不下去。于是他声音很轻地质问“王叔这是在逼朕?”
太平王起身摇头:“不,陛下,臣并没有——但臣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赵霁道:“哪怕这孩子想杀你?”
“什——”
赵霁:“太平王世子想杀你。前些日子西夏间谍一事,虽然最后西夏以及白驼山的阴谋败落,但朕看到太平王世子和西夏间谍有接触,甚至最终白驼山的人就是在你宅子里被擒获。王叔真的觉得这是巧合?那宅子,你当真觉得宫九对此一概不知?”
太平王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霁:“宫九一直都想要制造各种各样的王叔叛变的证据,好让朕以叛国的罪名处死王叔。”
太平王的沉默更久了。
赵霁耐心等着他。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太平王的声音:“他……为何?”
赵霁:“王叔的家事朕并不清楚,但朕听说宫九身边有个叫做沙曼的侍女,似乎很像早就已经故去的太平王妃。”
太平王哽住。
紧接,做了个很出乎赵霁预料的动作,之间他一边磕头,一边道:“臣恳请陛下饶他一命。”
赵霁从没想过为任何人牺牲自己。即便这人是战功赫赫的太平王。
他只是平静反问:“知道他想要你身败名裂死无全尸之后,你已然选择劝说朕放了他?”明明索性不管,借皇帝手处死这个敢攀咬老子的逆子。这种做法才更加让人能理解。
太平王依旧是沉默的,但下颌紧绷的线条再次看出他其实并不轻松。
再说话的时候,语气郑重:“是我亏欠他的,臣会废去他所有武功,自请将他流放到海岛,臣会亲自关押。”
废除武功,流放海岛?BOSS这玩意,不补刀都一不留神春风吹又生。只是废了武功岂不是明晃晃的放虎归山!
赵霁不说自己顾虑,只说宫九:“你觉得他会肯?”
从宫九的角度来看,这种折辱的方式,或许比杀了他更加让他痛苦。
宫九是个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但是他忍耐的痛苦绝对不包括人格和精神上的折辱。
太平王没有被赵霁的这个问题问住,态度表情都很豁然,一副已经看淡了生死的样子:“臣和他一起,纵使再多误会,都会有消解之日。”
但是他的这个豁达在赵霁眼里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父慈子孝和身后的国运昌隆相比哪个更加重要?
反正赵霁心目中有答案,于是他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太平王:“北部辽国虎踞龙盘,东边高丽虎视眈眈,西边西夏战事频起,西域各国和大宋疆土纷争不断,就连大理也偶尔出些幺蛾子。王叔却言要和一个刺客一同流放赎罪?”
于情,赵霁确实很受感动。
但是不是这个理。
宫九夜闯皇宫行刺,太平王来求情,要赵霁放过他儿子,顺便让他退休去海岛看着他儿子。这事赵霁答应了就见鬼了。
现在大宋正在用人之际。
好么,你在这种时机下辞职?
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交换条件不是你延迟退休,再为大宋卖命个十年二十年来换我放过你儿子的吗?
赵霁这一通质问,把太平王都问得懵了。
皇帝陛下手里握着这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儿子要造反搞事情的消息,又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媳妇是个叛徒。在陛下眼里,太平王一家不都应该是叛徒窝?叛徒窝出来的太平王,按照‘连坐’规矩,顺理成章就是【一家造反,全家抄家】啊。宫九夜闯皇宫意图行刺,太平王作为其父,走个流程也应是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流放的。
都这样了,陛下听话里的意思,是还要用他?
赵霁这个拥有着完整的现代人思维体系的皇帝,其思考问题的角度确实就和很多古代人存在差异。
在经历了一开始登基的阵痛期磨合以后,已经好了太多。
但执政手段还非常稚嫩。
有些潜意识还是改不过来。
尤其是面对宫九这种江湖背景的时候,有些问题就很难转过弯来。
宫里动静闹得太大,最终还是惊醒了坐镇后宫的向太后。
当老太太大半夜起来,颤颤巍巍被宫女扶下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心里有没有后悔过一意孤行地要赵霁登基。
赵霁真的是太能闹腾了。
一登基就来了个全朝堂考试,虽然后面掀出来了西夏间谍,顺便拽出了一个让人觉得背后发凉的扎根于开封的江湖组织。
登基没多久就天狗食日。灾星的影响还没过去,就被劫持出京了,好吧,这个不是他能控制得。但是堂堂一个帝王,授意江湖人带着面具代替他上朝这件事就离谱!要不是向太后咬咬牙封锁了消息,赵霁回京的第一天就得被弹劾到退位!
而让向太后做出这么不可思议的举动的原因,则是因为他这一走,去到庐州,竟然参与了剿灭了走,私,组织,消灭反贼的行动。
这么一想,赵霁这个皇帝就是这么让人痛并快乐着的存在。
每次他在做出出格的举动,让向太后恨不得立刻二府两院诸位大臣过来,紧急开个小会废了他的时候,他又能做出让人惊叹的功绩。
向太后走到门口的时候,赵霁就听到了通传,立刻出门迎接:“母亲。”
向太后对于这句‘母亲’并不排斥,点了点头。
老太太日常思念一下想象中的老太太退休快乐生活。在心底叹口气,强打精神看向赵霁。
赵霁立刻上前,从宫女的手中接过向太后的胳膊,双手扶着向太后的右手,指尖感觉到向太后的脉搏有些发凉,侧目看了下,又见向太后的眼底有些青紫,目光也露出疲色。
知道是大晚上这些声音把人吵起来的。
心里有些愧疚,就运起一丝内力,通过指尖打入向太后的手臂脉搏之中。
赵霁的内功至阳至烈,其中自然蕴含着无限的热气。
这一丝丝的内力打入向太后的身体后,立刻在她身体内游走,调动起了她的一部分精神。
向太后感觉自己有些发寒的身体竟然变得有些暖烘烘的,精神好了许多。便夸了一句:“这屋内倒是不错。”
赵霁知是内力的作用,但这种方法只能短暂恢复精神,一两次确实能够滋补身体,恢复体力。可却不能真的依赖它。过多使用只会起到反作用,让她身体加速亏空。就笑着道“可能是暖炉,现在夜里还有些凉意,儿子就着人在风口烧了一会儿暖炉。”
春末夏初的夜里点暖炉。
听起来就挺神经病的。
可向太后因着身体的感觉,点点头。竟然神奇地接受了这个听起来神经病的做法。
向太后被赵霁扶着进屋,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平王。
任由赵霁的脑子里如何天马行空,向太后还是稳稳把持着封建权利巅峰的掌权者思维,她带着些怜悯地看了眼太平王,叹息一声。
她一声虽没有子嗣,但是接连两任皇帝都是养在她的身边,她也能体会一些为人父母的思想,替太平王求情:“看在太平王一心为国,曾经为大宋征战多年的份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只去了他的封号流放吧。”
赵霁:……?
赵霁:!!!!
此时距离赵霁近的人若是看到他的眼睛,定能看到其中的惊叹号。
向太后如此劝他的时候,一开始他还不明所以,沉吟一瞬,才终于把自己歪了的脑回路掰正。
但不太成。
在这个时代,因着有个凭空出现的太平王,又因着他的战功卓著,光辉太盛直接压倒了其他光芒,就导致本来应该稍微有些发展的著名武将都很稀松。曾经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种师道种师中两兄弟完全把太平王当成了精神偶像。
武将空有实力,但是没有自信。
目前作为精神支撑的太平王还不到能退的时候。
向太后这一求情,终于把赵霁点醒了。
赵霁犹豫一下,道:“太平王褫夺封号,降为庶人,但念其往日功绩,暂不夺其职位。西南乱民之事,改由种师道带队主持,太平王以副将身份随军。”
赵霁这种安排有些在法理边缘来回左右横跳的意思。
说不对,但是又在能容许范围内。
就算有人拿出老祖宗说话,宋也不是没出过几个允许罪人只身带兵的帝王。况且太平王只是褫夺了封号随军。
向太后眼神犹豫了一下,思及太平王往日名声,最终还是点头:“按陛下所言便是了。”
送走了两台后,赵霁面对着太平王,伸手拍了拍这位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叔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朕本不欲放过宫九。”赵霁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观察太平王的表情,见他表情沉稳,眼神中却有浓厚的失望。
赵霁:“朕和王叔做笔交易如何?”
太平王眼中的失望骤然消失,充满希望地看着赵霁:“陛下但说无妨?”
赵霁:“宫九的命,朕先留着,你若是能帮朕养出十个以上的战神,便可来朕这里换宫九一命。”
宋不缺将才,却的是实战和胜利的经验。
现如今一片和平,但要不了几年,最北边的辽属部落就会反叛。
叛军会以雷霆万钧之势吞并消灭看起来强悍的辽,之后休整几年,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师南下,直奔东京。
它便是后人口中的金。
赵霁需要在危险彻底降临之前,未雨绸缪地在自己手底下囤几个打仗强悍的武将。
两方互有所需,交易很快达成。
太平王离开皇宫。
又一刻钟,公孙策回到了寝宫中。
情绪中带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戾气。
今晚是特殊情况,借着这个机会,赵霁把随侍的小太监们都赶了出去。
待人都走干净了,才伸手去拉公孙策左边的袖子:“我看看伤势如何。”
公孙策对着赵霁笑了一下:“没事,你忘了,我会半段锦。”
半段锦是一种治疗的武功。
赵霁从没有忘记过公孙策说过的每一句话。但这并不能消去他的执拗:“我看看。”
“不。”公孙策半步不退“别看了。”
赵霁见他这个样子,心底惶恐增生:“为什么不让我看?”
公孙策见赵霁露出的神情,连忙安慰:“能好的,只是现在样子有些吓人,所以才不让你看的。”
赵霁怀疑:“真的能好?”
公孙策:“真的,我不止会半段锦,还会其他调理功法,这伤只是看起来吓人,我有把握能够完全治疗。”
赵霁犟劲上来:“那你让我看。”
两人僵持一下,见赵霁这样,公孙策有些无奈地松开手。
赵霁得到默许,立刻翻身回去,从屋里找到剪子,沿着公孙策的手臂把他的袖子捡掉。
那节手臂出现在赵霁的眼中。
高手过招,互相之间的威力自然不像赵霁这个等级的菜鸡互啄。
稍有不慎立刻毙命当场。
公孙策牺牲了自己的右臂去扛了对方的一剑,换取控制住宫九的那一瞬的机会。
所得巨大,相应付出的也巨大。
他的右臂,自肩膀往下有一大块完全空缺了。
软绵绵地垂着。
非要形容的话,就如同有一只大手,把这里的一截手臂里面所有的骨头全部捏成碎末那般的粉碎。
赵霁抽着凉气,抬眼看公孙策。
这叫能治好?
你骗鬼?
虽然想说的是这些质问,但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软绵绵没有力度的:“疼吗?”尾音都发着颤。
问出口后,赵霁自己都想咬舌头。
骨头都粉碎了,怎么能不疼?
公孙策内心残留的那一丝丝的戾气在赵霁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这种颤音中完全消散,他抬手捂住了赵霁的眼睛:“真的能好。别看了。”
赵霁努力深呼吸。
深呼吸。
不行!
“我还是想把宫九斩立决!”
公孙策拉住赵霁,用左手把人拉到怀里,拍着赵霁的后背:“真的没事,只是现在看严重些罢了。真的能好的。你有你的计划,按照你的计划去做吧。”
赵霁的声音闷闷地从公孙策胸口传来:“朕要废他双臂。”
“好。”
“四肢!”
“好。”随着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公孙策想起宫九最后在他把他押送道地牢,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原本内心压抑的情绪因着怀里的人而全部消散,最后化成嗤笑一声——你的陛下?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