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够不客气的。
姜安宁一进来,姜族长就反客为主,先开口道:“安宁丫头,你刚刚说的,要咱们答应你几个条件,且先说来听听。”
刻意不提起刚刚方婶子所说的话,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族长爷爷还是先和我说说,二百两变三百两是怎么回事儿吧。”
姜安宁直接不搭理人的话茬,笑盈盈的看着人,看起来一团和气,语气却不容辩驳:“怎么原本村里已经商量好了如何给钱,还是只先给一半就成,到我一回来,立马就又变卦了呢?是那边也给了另一种选择?还是族长爷爷您自作主张?”
“这多出来的钱,又是打算拿到哪里去?”
“您这是打量着蒙我,让我当冤大头呢。”
姜族长顿时老脸一红。
不是因为愧疚心虚,只是恼怒姜安宁居然半点情面不给他留,就这样明晃晃地戳破他的谎话,叫他下不来台,实在是没有一点教养。
他怒着脸想:没有爹娘的孩子,就是不行。
人情世故竟是半点儿不通的。
尊老爱幼都不懂。
他在心里头骂了好一会儿,稍稍觉得痛快了些,才开口:“你看你这孩子,说话就是见外。”
“族长爷爷难不成还能是坑害你不成?”
“我这样说,自有用意。”
“你……”莫管了!
姜族长正想要把话揭过去,姜安宁却追问道:“什么用意?族长爷爷不妨说说明白,也让我学学,您老人家是如何的老谋深算。”
“我……”
姜族长一噎,嗫嗫着嘴角,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怎么回事儿?
也太咄咄逼人了吧!
“族长爷爷说不出来吗?”姜安宁冷下脸:“那我来替你说好了,族长爷爷且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姜族长本能就觉得不好,想要开口阻止人,却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原本,各家是商量着,一家出五百文钱,咱们村,满打满算的百来户人家,想来是又有谁分家出去,自立了门户,这才勉勉强强地,凑了个二百来户人,我说的可对?”
姜族长脸色铁青,其他人却忍不住点头,心中感慨安宁这丫头是有些料事如神在身上的。
还别说,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村里根本没有二百户人家,不过,要是一些家里头儿子多,儿子已经娶媳妇又生了儿子的人家,肯把家分了,那倒是也足够凑上二百户。
不仅足够,还多出来不少。
这其中,自然是有不愿意分家的,人多才力量大,何况爹娘在世,兄弟几个就把家分了,传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的。
好些个长辈忌讳着呢!
可不分,就得按人头来出钱了,一个人头五百文钱。
他们不想出钱,就只能分家了。
这样,虽然家里头劳动力多的人家吃亏了些,却怎么都比一个人头五百文钱要划算的多。
啥?不出?
姜族长也是发了狠的,联合族里其他几个辈分高的人出面,把话说的死死的:不出钱可以,立马搬出姜家村,除宗除族。
加上还有一部分惦记着分家的人撺掇,这最后,不想分也得分了。
毕竟,分家肯定不能连银子都不分,没有那个道理。
能从长辈手里头,分个二三两银子跟几亩田,守着自家的东西过自己的小日子,就算掏出五百文钱有些肉疼,那也是值得的!
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最后这事儿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按一家五百文钱的份额,把这一百两银子凑够了数,兴许还会剩下些,这剩下的,大概就落入族长爷爷您自己的腰包,美名其曰:是村里人的共同财产,回头等到祭祖的时候,拿出来当做买贡品的钱。”
姜安宁冷笑了声:“我说的,可对?”
太对了!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众人都想要给姜安宁呱唧呱唧了。
这丫头,太厉害了!
跟神算子似的,明明不在场,却把当时现场的事儿,说的八九不离十。
众人心里头,不免多了几分敬畏之意。
在他们看来,能把他们背着她商量好的事情,说的这般精准,指不定连其他的事儿,也能掐算出来。
没错,在村民的眼中,姜安宁能够把事情说的这么准,肯定是掐算的。
指不定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出马了,身上有仙儿!
姜安宁是不知道村里人怎么发散思维的,她继续说道:“族长爷爷不满足只贪墨那么几百文钱,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毁了村子里的名声,叫人戳着咱们村人的脊梁骨,说咱们村的人不讲信誉,大老远的将人家给请过来,却违背承诺,不愿意付钱了,更何况,那钱是白纸黑字写好的。”
“就算族长爷爷想了办法,在外头传言说,是村正哥坑了全村,卷钱跑了,把咱们村,形容的十分可怜。”
“可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日子久了,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万一……”
姜安宁话音微顿,转而笑道:“到时候舆论一旦反转,势必会造成更大的反噬,那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可是没想到,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姜安宁拿起在炉子上,被烧到水滚的茶壶,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在碗里头,像是不怕烫似的,拿起来吹了吹凉,咕咚咕咚几口下肚,浑身都多了几分热意。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下去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白水。
却总觉得,那水比寻常喝的水,更有滋味一些。
搞得他们止不住地咽口水。
“我回来了,族长爷爷的心思就更活络了。”
“想着这二百两,要是由我一个人来出,那族长爷爷能够贪墨的,就更多了!”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万一到时候,这养蚕缫丝赚不来钱,族长爷爷不仅可以不给这剩下的一百两,还能够把之前已经给出去的一百两,讨要回来。”
“到时候,大不了把讨要回来的一百两,分一些给村里人。”
“大家得了好处,自然会守口如瓶,更会卖力气的帮着讨要。”
“而先前剩下的一百两,想来族长爷爷,也总有许多理由、许多借口,贪墨昧下。”
姜安宁笑笑:“不知道,我说的,可对?”
对个屁!
姜族长很想怒斥一声:对个屁!
哪里对了?
可是话到嘴边,他根本就说不出来。
不是脸皮不够厚,纯粹是……姜根山家的那个大嘴巴在呢!
他们凑在一块商量怎么办好的时候,自然也免不了透露一两句利益分配的话。
姜安宁说的,句句都是他们商量好以后,目的一致的期愿。
他要是真的否认,指不定姜根山家那个大嘴巴,要怎么顶撞他!
没有心肝的东西,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姜安宁有钱,也会赚钱,为村子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他都打听过了,姜安宁在县城里头,住的房子老好了!
那绣坊还供吃供住,有人曾亲眼看见过,姜安宁三天两头就要下馆子去吃涮羊肉。
她都有钱顿顿吃涮羊肉了,还差给他们这点儿了?
少吃几顿涮羊肉,这钱都能省出来给他们了吧?
现在好了,原本算计的好好的事儿,这会儿都被姜根山家那个虎娘们给毁了,姜安宁必定是不能再那么痛快的给他们拿钱了。
姜族长心中气闷不已。
浑像是姜安宁之前有痛快答应过,要给他们拿钱似的。
“你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族长板着脸,端起长辈的架子来:“你就说,这钱,你到底出还是不出!”
“你要是不出,我们自然也不会逼你,只是,先前村里是都商量好了的,不出钱的人,自觉离开村子!”
姜族长目光在屋里的摆设上打转一圈:“我虽然心疼你自幼父母双亡,却也不能因为你,就打破之前就定好的规矩,否则回头,这个过来跟我讲情面,那个过来跟我诉苦处,最后又要把好不容易团结起来,劲儿往一处使的人,都给闹腾成一盘散沙。”
他目光有些贪婪地看着屋里的陈设,想着,要是姜安宁走了,这房子留下来给他们瓜分也很不错。
不说这宅子能值多少钱,就是这屋里头的陈设摆件、锅碗瓢盆等东西,也能换个几两银子吧?
姜族长刻意压了压表情,尽量沉稳:“你要是出,咱们就坐下来,再好好地重新商量商量,要怎么来分配这个出资比例才合适!”
一番很是不要脸的话,硬是被姜族长,说出来很是理由充分的气势。
要是个性格绵软些,指不定还真就被他这股子理直气壮给忽悠去了。
姜安宁忽地就笑了。
她轻抚着刚刚用来喝水的碗沿,缓缓地开口:“我说了,让我出钱,可以。”
“不过村里,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姜安宁看着姜族长,似乎是在等对方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