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给你今儿设宴的地方,也多摆上几盆冰。”
晚娘沉稳道:“虽然说你这次设宴的地方,是选在了靠窗临水的包间儿,肯定会别处清凉许多。”
“可你也瞧见,这日头眼见着越来越大,外面是越来越见不着风丝儿了,等到了晌午的时候,说不定这湖水表面都要跟着热起来。”
到时候再一堆人挤在一起吃饭,只怕会热的更加难受了。
姜安宁听着有理。
“现如今买冰的话,容易吗?”
虽然按照以往的惯例,江安县用冰的人家并不多。
可那都是基于,往些年的时候,天气并没有那样热。
现如今,天上像是下火刀子似的,热的人难受。
那冰的销路,还能跟从前一样不好卖吗?
“当然容易!”
晚娘笑嘻嘻的:“原本或许是不容易的。”
毕竟,今年实在是太过于反常。
盛夏的时候,都没有说,哪家哪户用得上买冰回来降温。
偏偏到了如今,都已经过开始入秋,反而是更热了起来。
这冰,一下子就成了抢手货。
“这不是咱们镇上,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小姑娘?”
“听说是有生而知之的本领!”
“不仅做生意做的好,还会许多厉害的小发明。”
“这硝石制冰的法子,就是她说出来,并教会许多人的。”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家哪怕知道了方法,也都会去她家买冰,照顾照顾对方家里的生意。”
姜安宁大感意外:“生而知之?”
“是啊!”
晚娘非常乐意跟人分享八卦:“听说还是个小姑娘呢,好像只有七八岁。”
“但是十分的了不得。”
“那个小脑袋瓜,就好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似的,总是时不时的,就有些奇妙主意。”
“有时候是个做菜的方子。”
“有时候是什么养生的药膳。”
“还有时候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听说她还做了‘口红’、‘肥皂’什么什么的,说是这口红,用着比咱们的口脂要好许多,颜色均匀还透亮。”
“还有那个肥皂,用来洗手洗脸,不仅香味留存的久,洗的十分干净,还总是让人手脸都变得滑溜溜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让人每次用完了之后,都会忍不住多摸几下。”
这么厉害的吗?
姜安宁对这个“生而知之”的女孩,突然就生出几分兴趣来。
尤其是……‘口红’、‘肥皂’这样的词汇,她并不感觉到陌生。
在她阿娘的手札上,她就看过有关于这些东西的介绍与制作方法,还尝试着做了几回。
东西做出来,用着确实还不错。
只是她没有想过用这个做生意罢了。
也压根就没想到。
至于“生而知之”什么的,她根本就不怎么相信。
虽然常常听到这样的传闻,可这样的事情到最后,总是会被揭露,是家长为了给自家的孩子脸上贴金,又或者是那人本身,想要为自己扬名造势,所以刻意营造出来的谎言。
总之,大多都会骗人的玩意儿罢了。
“听着还真的挺神奇的。”
姜安宁笑了笑:“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还真就想认识认识,这个生而知之的姑娘。”
这话,晚娘倒是没有接。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就认识人家了。
不过是些道听途说来的话罢了。
二人说话间,晚娘吩咐底下人去采买的冰,也就送到了。
晚娘又把设宴的地方,重新布置了下。
冰块摆放在盆里,堆放在四个角落,没多一会儿,屋里头就多了一股凉气,将原本的热浪,给驱散了不少。
“对了,那天你急匆匆的跟我说,恐怕客人还要再多一些。”
“还会有其他的人过来。”
“让我多安排几个位置。”
“这不是你要跟几个通家之好,忘年交,闺中密友什么的,在一起吃个饭,过个节吗?”
“怎么又突然间有其他的人?”
姜安宁什么时候,有认过这么多的朋友了?
晚娘对此,很是怀疑。
“我请了王尚。”
姜安宁很是直白的说道。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谁?”
晚娘愣了一会儿,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王尚?”
“好端端的,你……”
请这个男人过来做什么?
好好的节日,正该是欢欢喜喜的时候,让他过来给人添堵吗?
“唔……”
姜安宁想了想,斟酌着语言:“主要还是因为要去京城的事儿。”
“去京城的事儿?”
晚娘轻皱着眉,很是不解。
“这一去,路途遥遥,路上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姜安宁直白坦荡,没有隐瞒:“我就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与其这样整日的互相提防,倒不如大大方方的邀请,未来前往京城的路上,与之结伴而行,也算是对我的安全有了个保障。”
她笑了笑:“说来这也是你之前的话提醒了我。”
“京城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且先不说天子脚下,威武非常,达官显贵,肯定也是数不胜数。”
“单单就是,我这一去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没有人帮忙引荐,费心打点的话,指不定要得罪了谁,被穿了小鞋都不知道。”
“所以不仅要有银钱上下打点,还要有个熟悉京城的人,帮忙引路。”
姜安宁笑笑:“我想来想去,始终觉得,王尚就是最好的选择。”
出身京城,又是位高权重,极有身份地位的指挥使大人。
朝廷的鹰犬,皇帝的爪牙。
说来似乎是贬低人的话。
可这不也恰恰是证明了,这人是天子近臣吗?
想来京城之中,应当也没有多少人,会不给天子近臣面子?
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
否则今儿,你不给天子近臣面子……回头又怎么知道,不会被人在皇帝面前吹吹耳边风,等到人头落地的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的人,想来京城中大多数人,都会是指愿意讨好,不想得罪吧。
即便是不愿意讨好的,也犯不着去跟人作对,拉下仇恨来,把人给得罪死。
所以,选择王尚当盟友,利用他在京城中的身份地位,准没错!
晚娘被姜安宁给说服了。
“你心里头能有数就好。”
她道:“我反正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你是个比我聪明的,既然是已经重视了起来,想来也是已经有主意了的。”
“你自己能拿个主意就好。”
晚娘想,她唯一能够帮得上姜安宁的,大概也就只有提供些金钱上的支持了。
“大道理什么的你我都懂,便也就不说那些外道的话,互相生分了。”
“我只盼着有一样,缺钱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若是我当时也拿不出那么许多,总归咱们还能在一起想想办法。”
“我的这些身家,那都是为了你赚的。”
“甭管未来是需要卖房子还是卖地,我肯定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晚娘说着,忽地正色起来:“这京城里头究竟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咱们到底是猜测不出来,你说要不要先趁着还有余钱的时候,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山沟沟里,先开荒出些土地出来,正正经经的起上两间房,拾掇拾掇些菜地,再养上些许鸡鸭什么的?”
“啊?”
姜安宁有些发愣,不懂人的想法,怎么突然间跳脱的那么远。
“跑到山沟沟里去开荒、盖房子做什么?”
晚娘一脸的理所当然:“为了以后,你在京城里头得罪了人,要跑路的时候,能够有个安稳的地方落脚,隐居避世,躲避追捕啊!”
“早点的准备起来,万一真到了要住进去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今儿需要添补些这个,明个儿有缺东少西的需要那个了。”
“到时候,一会儿一出去的,肯定会留下不少的痕迹,那追兵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找上来了。”
姜安宁嘴角微抽,实在是有些理解无能。
偏偏,晚娘越说越觉得这个主意十分的好。
简直就是太好了!
“就算是你不出去,也不见得就没了痕迹,不被人给发现吧?”
既然是逃亡,一路被人追杀,那彼此之间,势必是你追我赶,黏黏糊糊,距离没有办法拉的很开。
这样直接跑到个山沟沟里,那跟直接赶狗入穷巷有什么区别?
自投罗网嘛这不是?
除非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能甩掉对方,并且给对方造成一种错觉,指引一个错误的方向。
然后再趁机,重新回到对方的大后方,由此销声匿迹。
若是这样的话……
姜安宁心头忽然间就有一种很是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好像在什么时间做过一样。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她前世生活多么的简单,便是现如今的这一世,若非有弹幕的提醒,她根本就看不清那些人究竟是怎样的牛鬼蛇神。
即便是陷害算计了,也根本就察觉不出来。
除非是濒临死亡之际。
更何况,上辈子她早早的就嫁了人,自此之后就一直被困在名为家庭的囚笼里。
每天眼睛一睁,就是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忙忙碌碌的脚不沾地。
基本上,这一天的事情忙完了,也就到了天黑该休息的时候。
才合上眼睛,不过个把时辰,都还没能歇过乏来,便又要起来忙忙碌碌,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
她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也实在太过于诡异了吧。
可不知为何……她现如今越发觉得,晚娘所说的提议,是她曾经做过的事儿。
且这份记忆竟然越来越清晰了。
“所以这个地方就要选的好一些呀!”
晚娘一无所觉,仍在说着开荒的事情。
“旁的先不说,这地方一定要足够隐蔽。”
“最好是在——”
“草木茂盛、高山耸立的石洞里。”
晚娘与姜安宁几乎是同一时间异口同声。
姜安宁震惊的呆愣片刻,方才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突然间多出了一份记忆。
就在刚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
娇娘听说了,姜安宁居然主动邀请王尚赴宴,共同度过中秋节,惊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合拢嘴。
“她这是什么意思?”
“疯了吗?”
而且……
“她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存在?”
以及……
“那咱们之前所商量的事情,还要继续做吗?”
娇娘说完,怀疑打量的目光,就落在了王尚的身上。
她现在甚至不敢相信王尚说的话。
怀疑这一切会不会都是这个男人的自导自演。
会不会当初这男人之所以提出要他们安排去设计姜方氏落水,造成人意外身亡的假象,不过是这个男人的缓兵之计?
又特意安排了与姜安宁有仇的张氏做这件事情。
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让人质疑姜安宁是一个灾星,让她的日子不好过,让她不痛快。
实际上,不过是拖延时间。
瞧瞧,现如今这可不就是要把事情给拖延过去了?
娇娘阴沉着脸,对王尚很是不信任。
“计划还是一切照旧吧。”
王尚呵呵冷笑了几声:“否则你指不定要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是我故意在拖延时间。”
“呃……”
娇娘顿生一阵尴尬。
虽然这些都是她刚刚心里想过的,也是她目前正在怀疑的。
可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被王尚给说了出来,她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人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娇娘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王尚不以为意,心底的沉重丝毫未减。
“我比你更想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存在的。”
他沉默了良久,方才调整好情绪。
“姜安宁会知道我的存在,我倒并不是很奇怪,很意外。”
毕竟在之前,他们跟安夫人吃酒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姜安宁身边的那个长工。
很多话都被听了去。
那么被转达给姜安宁,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意外了。
只是……
“真正让我恐惧的,是姜安宁说,她九年前就见过我。”
王尚把跟姜安宁第一次见面的事儿,粗略说了一遍。
“她不仅说出了我的身份,还让我知道,九年前她并非是偶然说出那句话。”
“而是——早有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