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雪莲,千年何首乌,八百年份的人参,五百年份的灵芝……嘶……”坤宁宫内,朱元璋看着那一排托盘里由太医鉴定过年份和品质的药材,只觉得牙酸。
“重八,你以后对小五那孩子莫要太过苛责,其实不用你说,他早就打算把东西送给我们了。可能是你那副跟他公事公办的语气,惹恼了他,才会……”马皇后想起那个不着调的小儿子,也只得无奈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元璋听着马皇后的话,也沉默下来。
朱肃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儿子这么多,干嘛只跟他谈生意。
再说了,这些都是活死人肉白骨的好宝贝,哪怕寻常人家,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也不会拿出来换赏赐吧?
至于权力?
他朱肃将来怎么都是亲王,还能咋的,他再想进步那就只剩扯旗造反了,那傻小子犯得着?
朱元璋第一次觉得自己对朱肃的态度,是该改改,没看见自己难得和颜悦色一回,结果那小子吓的跟见了鬼一样吗?浑身的不自在,跟长虱子似的。
“是该给儿子一点体面了哈?”朱元璋扭头看向马皇后,试探的问询道。
结果发现自己的发妻已经开始着手给自己那帮兄弟下帖子,邀他们进宫着太医为他们调理身体治疗从前的伤病了。
见马皇后并未搭理自己,朱元璋叹了口气,默默进了书房。
很快,朱肃被封为吴王的消息就传遍朝野。
“小五,恭喜啊,吴王唉。”平日里课业繁忙的朱棣今日难得有空闲,得知朱肃被封为吴王后,第一时间便跑来恭贺他。
谁知他刚要再说什么,就只见朱肃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冲出了皇子们练习武艺的重明殿广场,往东宫的方向奔去。
半刻钟后,和常希芸一起哄儿子睡觉的朱标看着跟斗鸡一样的五弟,很是愕然。
“大哥,就这?吴王?就这?”朱肃满脸悲愤:“其他赏赐呢?”他还惦记着最少能给他个几十万两银子花花呢。
他还要包下秦淮河,带着兄弟们火树银花呢!
就这?吴王?然后呢!
“啊?你还想要什么赏赐?吴王还不够你抖威风的?你四哥都还没封王呢。”朱标瞪大眼睛,觉得小五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
匆匆赶来的朱棣正好听到这里,还好奇怎么扯到自己了,不过他决定暂且当一个吃瓜群众。
“小五啊,”作为大嫂的常希芸如今生完孩子,浑身上下仿佛都散发着母性光辉,对于舍得给自己准备千年人参以防万一的朱肃,常希芸如今更是疼爱有加。
于是她开口道:“你还想要什么?跟大嫂说,大嫂给你做主。”
“等等,芸儿,你先别惯着他。”朱标皱着眉头打断了常希芸的话,你看着朱肃,认真道:“小五,你可知父皇登基前封的是什么王?”
“什么王?”这一点朱肃还真没怎么关心过。
“就是吴王!”朱标也不跟他绕弯子:“现在你知道父皇把这爵位给你,意味着什么了吧?”
“咋?我成了太子预备役?”朱肃悚然大惊,他扭头哀求地看向朱棣:“四哥,我不想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日没夜的给咱爹干活,偶尔还可能挨上大臣几句骂,地主家的长工也不过如此吧?”
“额……”尽管朱棣早就适应了朱肃这异于常人的思维,但他表示一时间还真跟不上五弟的思路。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只有朱标,整个脸已经黑了下来。
因为朱肃这么一说,事情好像还真就是这样。
太子,没上位之前,的确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要不是老朱宠着朱标,父子之间没什么猜忌,朱标可能连纳妾的心思都没有。
常希芸笑眯眯的看着丈夫吃瘪,亲了还在襁褓中的儿子一口,这日子,舒坦。
“而且,”朱肃才不管他们怎么看,人间清醒的朱小五竖起一根手指,“我要提醒在座的诸位:除了大哥你,我们剩下的兄弟,哪个不是生来就要封王的?
只要我们还没成年就藩之前,封了王又能咋?咱爹还不是踢皮球一样,高兴来上几脚不高兴也来上几脚?
再说了,别人喊我吴王殿下很叫我朱肃或者五皇子殿下,不都一样吗?
我还是我啊。
所以,大哥,给我来点实际的。”朱肃搓了搓手指,“我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那也是我费尽心思,耗去金银达百万之巨辛辛苦苦弄回来的。”
朱肃说着还不忘朝常希芸眨眨眼:“当然,给希芸姐姐我心甘情愿,生下我的大侄子,希芸姐姐当居首功。”
常希芸抿嘴轻笑道:“好你个朱小五,促狭鬼,调侃起我来了是吧?我以为这是你给瑶儿下的聘礼呢。”
朱肃闻言立即浑身一震,换了副严肃模样:“唉,嫂嫂莫要说笑,这话传出去,毁了瑶儿姐姐的名声可要不得,此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
朱肃和朱标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各自扭头憋笑。
当初朱肃之所以想趁人之醉和常遇春结拜,就是被他的小女儿给逼得没办法了。
娇蛮性子的常瑶儿大朱肃三岁,她九岁那年贪玩落水,被朱肃用一根木棍救了上来。
从此以后,她便宣称要对朱肃以身相许,时常跑到马皇后和朱元璋跟前,吵着要给他们当儿媳妇。
朱元璋呢,是难得见到不怕自己的小闺女,马皇后又觉得常瑶儿性格好,她欢喜的紧,夫妻两对常瑶儿都很满意,于是隐隐有了将常瑶儿许配给朱肃的心思。
最后实在是怕了对方的朱肃,就听信了狗头军师李景隆的进言:想办法和常遇春结拜——等我当了你叔,你总该没立场再肖想我的身子了吧?
结果……
犯一次错,挨三顿打……
从太子到马皇后再到朱元璋,可怜的朱小五半个月都没能下来床。
李景隆没这待遇,他爹自此以后,每次碰见常遇春大将军都得陪着笑脸绕道走,回府就会越想越气,然后去捶儿子出气。
朱肃和李景隆二人,历尽此事,在朝野上下乃至民间的名声,可谓如日中天,人称卧龙凤雏,一时瑜亮。
可到底朱标是个厚道人,还是决定替父亲给弟弟一点实际的赏赐:“行了,小五,想要什么你明说,大哥尽量满足你。”
“银子!银子!”朱肃搓搓手指,眼中闪着金光。
“要多少?”朱标问道。
“不多不多,十万零五百两银子。”朱肃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好家伙,你还要的有零有整。”朱棣忍不住在一旁吐槽到。
“没你啥事嗷,别吵吵!”朱肃虎里虎气的凶了朱棣一顿。
朱棣摸了摸鼻子,得,怪自己嘴贱。
朱标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行,大哥做主,银子给你。”朱标喝了口茶,没忘了提醒朱肃:“你记住啊,别跑去再跟父皇母后闹,不然我削你。”
“嗯嗯嗯!好好好!”朱肃忙不迭的一顿点头,心情大好之下,跑到常希芸跟前,亲了大侄子一口。
“哥,我这大侄儿有名字了没?”
“爹给取了,叫朱雄英。”朱标语气里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大哥,恭喜。”朱棣也向朱标祝贺道,顺便将早就准备好给朱雄英的礼物,一把小金锁放在了朱雄英怀里。
结果他们这么一闹,刚睡着的朱雄英被吵醒了,开始抱着金锁哇哇大哭,哭笑不得的常希芸气得就要赶人。
从朱标这里取了银钱,朱肃朱棣兄弟二人这便出了东宫。
又走了一段路,两人来到御花园的鲤鱼池边,朱肃四下张望了一眼,将一个信封交给了朱棣。
朱棣心领神会,不动神色的找了个石桌坐下,默默将信看完,然后又将信重新封好,交给了朱肃。
还信的时候,朱棣红着眼眶。
朱肃显然对这种事情早就习以为常,收回了信封,重新塞进怀里。他继续一边数着银钱一边问:“有什么话我替你捎给小娘?”
“没什么,就说我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念。”朱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强打精神对朱肃调侃道:“发财啦?”
朱肃白了他一眼,把银钱放回袖口,“这只是本金,我打算用它们起家呢。你看着,回头等我赚了钱,我再加倍还给大哥,大哥还不得夸我生财有道?”朱肃洋洋得意道。
朱棣看着朱肃没做声,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五弟开心也好难过也罢,似乎就没有什么烦恼一直会困扰他,他真的很羡慕。
“行了,时候不早了,四哥你回去吧,我出宫一趟,你帮我跟母后说一声,我今天就在李景隆那儿歇着了。”朱肃拍拍朱棣的肩膀,起身准备开溜。
“四弟,谢谢啊。”朱棣还是忍不住对朱肃开口道。
“打住,打住。”朱肃连忙摆手,还双手抱臂做了一个浑身要起鸡皮疙瘩的动作:“四哥,我们是兄弟,有些事本来就是我这个弟弟应该做的,你只要记住,你是我兄弟,也是我母后的儿子,将来你要像我一样孝顺母后,后,除此以外,我对你没什么别的要求。”
朱肃说完,朝朱棣挥挥手,直接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见不得朱棣这副样子。
朱肃走后,朱棣立在原地,望着朱肃的背影,指导对方消失在拐角处,良久也未曾离是去,纵然冷风吹拂,他的心头依旧滚烫。
他朱棣何其有幸,能有这样的母后,能有这样的弟弟。
他并非马皇后亲生,但马皇后将他视若己出,对他事无巨细的关心,与亲生无异。
但朱棣自己知道,他的生母,是一个蒙元女子。
在朱棣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被朱元璋带离了他的身边。
但朱棣拥有属于和生母共同生活过的记忆,尽管模糊,但他切切实实记得那些快乐的日子存在过。
本来以为自己将秘密隐藏的够深,直到一年多以前,朱肃将他带到无人的角落,递给他一封信。
上面是朱棣生母的字迹。
他的生母说了很多朱棣小时候的事情,她告诉朱棣,是朱肃派人救了她,并且将她安排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生活。
母子分别的这些年里,朱棣的生母没有一日不在想他。
希望有生之年,他们还能相见。
朱棣的心情有多么激动,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于朱肃,他唯有感激涕零。
但朱肃从来不允许他提笔写下只言片语寄给母亲,只由他口述,朱肃派人代为传达。
毕竟这玩意一旦暴露,哥俩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朱肃当初狸猫换太子的手段极为粗糙,一场大火,一堆面目全非的尸体,天晓得朱元璋有没有继续暗中查探朱棣生母的消息。
反正朱肃是为了朱棣豁出去了,这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把一个母亲从她的孩子身边掳走更为残忍的事情。
老朱同志造了孽,而自己是在为他积德。
这么一想,朱肃出宫的脚步就更为轻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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