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支由王锲、王焘、武笑酒三人骑高头大马领头,大车随后,且有举着大纛的步员随行的王氏队伍,从几里之外的原野来到寰羽门前的官道上后…在此等候已久的王伊宁、武浩、安雅、秦蕙四位少年便当即离开点心摊,远远的即赶赴上了前去。
“爹,锲伯,武大伯,欢迎来到京城!伊宁在此迎候多时了!”
“浩儿在此迎候多时!”
终于见到了阔别一年多的儿子与大侄,三位老汉此刻皆是无比激动。
尤其可以感知到王伊宁与武浩二人功力变化的王锲与武笑酒,心中更是充满了欣慰与自豪的。
武笑酒大笑应道:“好!”
王锲也目露微笑的应说:“伊宁,阿浩,一年多不见,你们可当真是‘大有变化’呀!”
武浩笑应:“那是当然。”
“咦?”
王伊宁此时则是沿着人群一直望到队伍的尽头,发现是少了什么,“怎么没见薛大哥与元柏叔来呢?薛氏不是也要参赛吗?”
“是的。”
武笑酒应道,“他们出行前要交代清楚门派之事,所以脚程比我们稍慢些,估计过几个时辰便到了,不急。”
王焘也点头说道:“是啊,宁儿,阿浩,先领我们进城去吧。”
“好,诸位随我来。”
王伊宁应罢,便与三位伙伴们一齐在前开道,领着王氏队伍、浩浩荡荡的由寰羽门进了城去。
不久后,城中,王家会馆内。
“爹,锲伯,武大伯,安姐姐你们见过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秦蕙,千羽刀鹰秦正武的孙女。”
“见过王族长,王大伯,还有武大侠。”
“好,好…”
一间大院里的一株老梨树下,王锲、王焘、王伊宁、武笑酒、武浩、安雅、秦蕙七人正分别围坐在一张石桌边的七张石凳上,一边饮着北方带来的、味道淡雅的清茶,一边畅聊着。
四名王氏子弟手持长戈,守在各院门处。
“你是…秦正武大侠的孙女。”
王锲在桌边架腿而坐,一手端着茶杯、看向对面的秦蕙道,“这么说…八年前在世家武林会上被伊宁打败、九个月前又在渚州王府被处以禁足的秦瑝,便是你兄了?”
“是的。”
秦蕙礼貌的点头以应。
王焘也在一边看着她、饶有兴致的问说道:“那你怎会与伊宁在一起的?你俩怎会认识?”
“这…”
“这就说来话长了,爹。”
秦蕙正不知如何应答之际,王伊宁便接上了话茬,“这一年多以来,我们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奇妙与巧合之事,甚至有数不清多少次面临了生死危局。直到李苍荣死后,我们才算是终于换来在京城的安稳日子的。”
“李苍荣…”
听到这个名字,武笑酒眉头不禁微蹙起来。
“爹,就是‘阴阳八龙杰’那个嘛,你以前可是赢过他的。”
武浩笑着说道,“说起来,以前一直待在山里,都不曾听你说过。结果出来了,江湖上到处都是你的传说,才知你以前原来这么神气!你可真是…”
“嗨!烟云旧事,不值一提。”
武笑酒却是挥挥手,“现在呀,早就该轮到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啦!怎么样,你们这一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呀?跟我们几个老家伙说说吧?”
“是啊,阿浩。”
一旁的王锲与王焘也点头期盼着。
“没问题,爹,二位叔伯。”
武浩随即上前、靠到桌边,一边回忆着往事、解释起来,“从我们离开雪城那天起,我来慢慢跟大家说吧。”
……
在一间大院的一株老梨树下,众人围石桌而坐。
面对着父亲、锲伯与王叔,武浩给他们讲解了自他与伊宁离开雪城以后,他们几位少年之后一年以来遇到及发生的一切…
从清中松海的虎雷砦,一直说到重返鸩毒林之行,凡他与伊宁之所历,二人向长辈们说得是清清楚楚…
当然,为遵守诺言,保守火龙岛焦氏及灵山真人之身份的秘密,出海的这一段,依然由王伊宁给编了个别的故事。
在听完了少年们讲的、他们经历的这一段漫长的旅程后,三位长辈不禁是感慨万千,同时对几位少年皆是赞叹不已。
少年们说完自己的旅途后,又问起了他们离开的这一年来,家里边发生的变化,包括王氏、薛氏、雪皑峰、雪城等等…
王锲与武笑酒也表示,有他们几个的管理,家中一切皆安好,不需他们挂心。
王伊宁与武浩听到,顿时皆舒心了不少。
聊到这,众人才发现,已聊了是一个多时辰了。三位年过半百的长辈一路赶马而来,都未曾得到休息,这时才终于稍微打哈欠犯困。少年们见状,遂也扶着长辈们先回房歇息、不再打扰他们,离开王家会馆,分头上街去了。
时至傍晚酉时,日薄西山之际。
还是在京城正西的寰羽门,这回,又是一支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这边。队伍中高举着的、蓝边白底的大纛上,印着一个明晃晃的大‘薛’字。正是立足于王家隔壁山头的,建有门派‘雪皑峰’的武林世家——薛氏的队伍。
薛氏队伍领头的,正骑着高头大马,是一名外披淡蓝色厚绒大氅、内穿丝绸长袍,穿着尊贵而厚实,腰系一杆五尺石鞘剑,须发全白,神态间尽显庄严的中年男子。
正是当今薛氏族长——薛元柏!
而在他身旁、与他一道骑马领队的,则是位穿着扮戴、五官相貌皆与他有九分相似,且同样有一把五尺石鞘剑的青年,即当今雪皑峰掌门,他薛元柏之子,同时也是王伊宁与武浩义兄的‘薛离枢’。
父子二人领着薛氏队伍,在王氏队伍到达的几个时辰后,也来到了京城。
过不久,父子二人便去王家会馆,找到了几个老朋友,接着又由薛离枢去,将王伊宁、武浩等伙伴们再找到…
最终,半个时辰后,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安雅、秦蕙、司徒虎、司徒京、王锲、王焘、武笑酒、薛元柏、薛离枢…以及诸多王氏及薛氏族人等众,便齐聚在了凝香酒楼,在那一下座便是好几个大包间,一同吃起了晚饭。
许久不见,众人再聊起一年来之事、或当年往事,饮酒畅谈,可谓是好生欢快…
趁此难得机会,王伊宁与武浩也决定离开皇城小殿,各到王家会馆及薛家会馆去住一晚。
……
当夜亥时,薛家会馆内。
此刻,馆内许多间房皆已熄灭了灯光,各处院落也唯见寥寥数名持剑护卫在徘徊巡夜。
与墙外京城的夜市、仍未歇止的喧闹相比,这里是寂静无比。
在布局错综复杂的馆内,一间位于中心处、但周围没有巡夜人的房屋前,此时可从窗口望见,里头灯光是依然明亮。
屋内,烛灯微弱的火光在摇晃着。
一杆铁剑横置于床前桌上,而床上,则有一名形体高大健壮,五官神貌间流露出一股威武之气、须发半白的中年男子,正两眼闭合、神色安泰、盘膝静坐,正是武笑酒。
此时,忽闻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边推开——
走进来的是一身着黑衫、束发扎辔,腰挎宽刃大剑,眉目间英气十足、相貌与他有九分相似的少年,正是其子武浩。
与白天不同,此时的武浩神情间是一阵沉稳肃敛,已暂失了那份欢娱之笑色。
在武浩走进房间、转身合上门的那一刻,武笑酒便缓缓睁开了眼来,见到儿子后、目光便转到了那把剑上,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微笑。
“我就知道,你这老头子定是没有喝醉。”
武浩开口说着,走上前去,将宽刃大剑也放到桌上后、一把将桌前的椅子拉了出来,坐在床边、直面起了父亲。
“哈哈…不愧我儿。”
武笑酒咧嘴笑应,“当年决定让你出山之时,为父便已料到,你我再见之日,你必将有满腹的疑惑…要向为父一一询问清楚。所以…今日与大家在凝香酒楼吃喝时,就动了点功力,让自己没喝醉。”
“是嘛,这么说,以前你烂醉如泥的时候,都是故意的了。”
武浩微笑道,“这种境界我也曾听伊宁说过,他说琅王爷便可做到,无论如何也喝不醉,且即便是醉了,也能用点穴法、一击使人清醒过来。”
“哈,对。”
武笑酒大笑应罢,遂深呼吸了一道后、神色缓缓平静了下来,“不说这些了,你的…‘满腹疑惑’都有哪些,就随便问吧。只要是你目前可以知道、而为父也恰好知道的,为父就一定回答你。”
“可以知道?”
武浩眉头微蹙,“照爹这话的意思,难道还有些事…我还不能知道?”
“当然。”
武笑酒神情平静、点头应道,“江湖中事,其中有些背后牵涉实在错综复杂,关系到的人物,有许多也非你我可以招惹,能不知道就最好别知道…否则,易惹杀身之祸。”
“…好吧,明白。”
从父亲这等境界的高手口中、依然听到这等话语,即便已做好心理准备、武浩也依然是被惊慑到了一些。
不多久,只见他深呼吸了一道后,便重整好了心绪,随后看向父亲、开口道:
“那我便要问了,爹。”
“问吧。”
“嗯,好。我来之前,已做好草稿了,关于想从爹处得知之事,总结起来,一共有三:”
武浩说着,转头瞥眼、看向了桌上的宽刃大剑去,“一,是关于这把怪剑。明明见你只是从家里随意翻出,为何在焦宫主与皇上眼里,却皆言是宝剑?”说罢又转看向了父亲去,“二,是关于八龙杰,以及他们与爹之间的关系。三,则是爹自己的故事。”
“嗯…”
武笑酒闻罢,不禁一边抚须细思起来、一边应说,“你这还真是打过草稿呀,每个都问到点上了,不过,容我想想…”
武浩神情严肃的注视着父亲,等着他开口应答。
“你问这把剑…”
过片刻后,武笑酒一开口、便看向了桌上的宽刃大剑去,“这剑的来历其实没什么复杂,不过,这与八龙杰有关,既如此,为父便先说自己的事,一会再与八龙杰一道回答你吧!”
“…好。”
武浩默默应着,瞥向大剑的眼神间、却是已平添了更多疑虑。
这杆看起来笨重、巨大,且还是宽刃,常人即便双手齐握都难以挥动的大剑,居然能与八龙杰有关?
不过,这也只能先等爹说完他自己的故事,再了解到了。
回忆了一阵后,武笑酒便抬起头、长叹了一声,空望着灯光微弱的房间墙角、开口说道:“为父不知…你在外听了多少外人的吹嘘,我只说一些你还不知道的、真实的事迹,其它的,以及信或不信,就由你自己分辨了。”
武浩点头,看向父亲、神情严肃了起来。
“我武笑酒的故事啊,说长不长,说短…它也不短。”
武笑酒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少年生长在雪城,和你一样,早早便没了娘亲。后来被雪皑峰老掌门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亲自传授剑法。这个‘老掌门’说的是你元柏叔的父亲,当时江湖上都以为他一生不曾收徒…实际上,他私底下收过两名徒弟,一个是你元柏叔,另一个…便是我。”
“…嗯。”
武浩点头,听得是极为认真。
“我少时性格狂放不羁,山上诸多规矩是根本耐受不住。”
武笑酒抚须说道,“于是,在师父、也就是老掌门去世那年,我便下山去了,闯荡江湖去了。说来真是巧,那时为父与你一样,也是年方十七,也是有个来自白蟒山上的发小一同随行。”
武浩听得疑惑:“不会正好是焘叔吧?他…好像不会武功呀。”
“哈,当然不是他了。”
武笑酒大笑道,“是现在的族长,你叫他‘锲伯’的王锲!你们今日不是也提到了周蓝么,那家伙就是咱俩在闯荡江湖之时,在流州认识的。哎…不过咱们可不是什么‘千年一见的天才’,没给当今皇上给看上。好在几年下来,武功也算是小有长进,人也认识了不少。”
“我十八那年,赶上了京城举办天下武林会,那年我去参加了,嘿嘿,不过没什么本事,排在好几百名…那年是秦正武夺冠,他当了十年的国师。”
“也正是自那时起,八龙杰开始逐渐被盖过,轮到是‘天下武胤’的名声在愈发响亮了…”
“两年后,轮到世家武林会,我陪王锲同去,仍是他秦正武夺冠。”
“又四年过去,这次世家武林会在封城、由欧阳氏举办,那年,我依然陪王锲同去,那时距我二人离开白蟒山已过去七年了。但也正是在那年,我在封城,偶然发现了一件不得了之事…”
武浩登时追问:“何事?”
“那年…八龙杰八个人全部聚首,出现在了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