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辰时,王伊宁与武浩回到了洛家楼,跟踪着他们的几位焦氏长老也很快随之现身其后,一同入了客栈当中。为防他们起意逃跑,长老们仍前后包围着二位少年,将他们赶至楼上包房当中。
然此刻却是除了他二人,谁也不知为何两箱药未能奉上。
他二人也明白这是机密之事,故即便面对着长老们的重重逼问,也只连连摇头推辞掉,不作解释。
见问不出答案,众长老一回到房内,便也不管他们是否有诈,直接各个拔剑而出,分别架在了武浩与安雅的脖子上,逼迫王伊宁为焦宫主解毒。
然王伊宁则想,圣上现下既已在城内,那便已不必再担忧他们自身之安危,便故作轻松,劝说长老们放下了剑来,而后自行走去到了焦宫主身边。
此时的焦宫主虽仍有气息与心脉的活动迹象,然却是中毒至深,持续了三日有余而至今未醒…
为能给宫主解毒,长老们便脱去了他的上衣,露出了他那布满了来自岁月之刀伤剑痕的上身,那只剩半截的左臂,以及那毒得乌黑的胸口来…
王伊宁搬了凳子坐到床边,看着眼前赤裸上身的焦宫主,若有所思。
自己所学的《五毒邪功》,貌似只学了如何只凭空手给人种毒,不记得有学过如何替他人解毒。再闭上眼思忆了下《蛇功四式》中‘剧毒式’之内容,仿佛也不曾提及。
如此,王伊宁便只有靠猜测了,于是,他便闭上眼、开始在体内运起毒功来。毒功使他五道指甲迅速长长,他的蛇皮也在此时被一同激发,浮上了两臂来。
见到这一幕,几位焦氏长老仍一下被惊得退开数步去,然武浩与安雅却是为此波澜不惊。
随即,怀着试一试的忐忑心态,王伊宁便将右手五爪伸扑而去,噗嗤一声刺进了焦宫主那最乌黑的左胸处。然而,就在他的指甲刚刺入肉中之时,忽然便有一阵奇妙的感觉透过他的五指、由他的右臂贯穿而上,瞬间激荡在了他的全身上下——
他什么动作也未做,却是感受到了自己内功的恢复、状态的清醒。
而仍昏迷躺着的焦宫主,那上身乌黑的部分,竟也肉眼可见的逐渐聚合、消散干净,焦宫主的气息逐渐清晰,也让几位长老明显的感知到了。此刻,在场房内的所有人、包括阿浩与安姐姐在内,都以为王伊宁是本来就会解毒的。
只有王伊宁自己知道他不会,也是只有自己不知道,这是怎一回事。
“唔…”
不久,焦宫主上身的乌黑部分便完全清干净了,他的意识也逐渐清醒了过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只见他开始蹙起眉头、连连眨眼起来。
王伊宁见状,也随即将手抽出,起身退到了后边。
几位焦氏长老们则是趁这时赶紧上前,到床沿边搀扶起他们的宫主来。二位伙伴也松了一口气,回到他们身边的王伊宁,想起此时仍有许多事烦扰大家的心思,便打算不将此怪事说出了。
“啧,嘶…”
在一阵余下的头晕目眩之后,焦宫主睁开了双眼,并在众长老的搀扶下坐到了床沿边。“看来…我是又昏倒了呀…”只见他一边二指揉动着眼角的山根处,一边自言自语起来,“总是这般状态,只恐已不足以再带领焦氏与火龙宫多久了…是否是该…退位让贤了呢。”
“宫主何出此言?”
“宫主请放心,您一定长命百岁!”
焦宫主只摇了摇手,围在旁边的众长老便不再多话了。然而,正当他仍在逐渐清醒之时,却感觉到,自己所坐之床铺,竟不似火龙岛上任何一处的任何一张,甚至都不属于火龙宫!
迟疑着的他抬起头,却一眼便望见了围坐在房间角落处的王伊宁、武浩、安雅少年三人。
于是,他又环顾起四周,观察起此地来,却是也陌生无比。
“…发生何事了?”
焦宫主看向王伊宁去,王伊宁也看向他,二人便就此对视着起来。
一旁的焦氏长老当即躬身作揖、恭敬答道:“回宫主,自您与这叫‘王伊宁’的小子交战,已过去了三日。我们已离开火龙岛,返回宫城来了,这里是洛家楼内。而这则是因为那日之战…您一昏倒,便被他抢先冲上,将毒功下至您体内,以您作为要挟,我们经过磋商、这才最终答应,一同回到宫城来。并且…奉上了皇上所要之数量的桃子。”
长老说着之间,焦氏一方的众人皆看向他王伊宁来,眼神中遍是不甘之意。
然王伊宁却不予理会,只盘着手、泰然自若地坐着。
“是吗…”
焦宫主不禁垂头长叹,“唉…如此说来,却也是我之失利在先,实是毫无办法了。”
一位长老遂说道:“宫主不必忧虑,他们只带出了随行的水手与自己脱身而已,那个姓范的小子,还有他手下的官兵们,则是仍在我们岛上。”
然这番话一出,则是轮到武浩与安雅、朝他们露出了愤恨的眼神。
焦宫主微笑点头:“是吗?好、好…”
而此时,只见王伊宁转头,朝一旁的阿浩和安姐姐使了个眼色,二人点点头之后,便见他转看向了焦宫主而去:
“别高兴得太早了,焦宫主。”
王伊宁冷漠开口道,“如今我们只是各执一质、互相为挟而已。刚才我已去过渚州王府,将药材寄存于他府上了,近日便会交到圣上手中!之前问你这的长老们要人时,都说只有你才知范船长他们被关之处,我无可奈何,唯有暂且信了。现你既已清醒,那我便要你今日之内,立即传移回去,将他们带来!否则,哼哼,若当此事被圣上知道…”
听着王伊宁的话语,上下打量着他,焦烨的眉头开始微微蹙起。
随后,焦烨便开口应道:“呵呵…毛头小子,你拿那老家伙来压我?”
“怎的,不够么?”
王伊宁嗤笑了声道,“当今天子,九五至尊。古往今来,万里江山权力与武力的唯一做到俱列巅峰之人,不够压你一个小小宫主?”
这一道反问,令他焦宫主是瞬间眉头微蹙。
他的迟疑与不回答,直接在三位少年面前、暴露出了他确实已被压住的真相。
过了片刻,焦烨便轻叹一声说道:“宫城到我火龙岛可有七百余里,我一个小小宫主…呵呵,可实在没法往返这么快!更别说中你小子阴险之毒,折损我功力,我还尚需时日恢复…”
王伊宁道:“那你便坐船去,往返无非六日而已。”
“这也不行。”
焦烨摇摇头,“我此番离开火龙宫…算来已有近一月之久,眼下宫中必已堆积许多事务须得处理。不可为几个无名小卒,虚废宫中事务…”
安雅当即答道:“这你不必担心,宫中事务,已有荧梦与几位长老返回去,代你执行了。”
“嘁!”
焦烨冷嗤一声、看向安雅呵斥道,“你这小妮子,你以为门派大事,都无论什么人都可做主么?若如此,还要我这宫主作甚?”
“这可不是理由,焦宫主。”
王伊宁一开口,便引得焦烨转看向了他来,“…以圣上传移之术的功力,眨眼之间行数千里,可非难事。若知晓是尔火龙宫阻扰了我等这次的行动,以他之力,在服下金丝参与火麒麟桃后…瞬间去到你等岛上,杀得尸山血海,而后将人救出,也未尝不会发生。毕竟…你们火龙岛本就是向世人隐瞒的。”
“你!”
焦烨闻罢一惊,当即从床沿边站起。
只见此刻,他表情已满是怒不可遏,而对面那个臭小子,虽有许多事皆不知,却是仗着背后有皇上撑腰,竟而对他老人家翘起二郎腿、露出一副得意无比的表情来。
焦烨思前想后,顾虑起许多来。
引病重的黑翳泉到火龙岛上,正合他意。可若是服下金丝参与火麒麟桃、恢复状态后的黑翳泉过去…那下场便不堪设想了。
都怪自己因年迈,不知患什么怪病,竟屡屡在重要关头昏倒…
今既已走到了这一步,看来,却是也再没什么其它的选择了。
“唉…好吧。”
焦烨思虑许久后、便摇了摇头,长叹坐下,而后抬头、继续看向王伊宁说道,“你既有皇上撑腰、得以如此危言耸听,呵呵…那我也只有同意了。我这便将他们的关押地告知我的人,然后遣一位长老回去将他们带来,六日之后,必送他们安全返回。不过,我还有一条件。”
王伊宁问道:“什么条件?”
焦烨道:“此事事关重大,倘若你不答应,那即便是令焦氏落得个满门惨死,我也绝不透露,关于那十一人之下落,任你们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到。”
“焦宫主是想说,不要透露火龙岛之事么?”
一旁的武浩开口答道,“这事您大可放心,令爱荧梦已同我们提过,我们也已答应过她,自然不会违反。”
“如此便好。”
焦烨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就烦请三位可以出去了。我要向我焦氏的几位长老,面授一些密计。”
王伊宁、武浩、安雅三人互相望了望一道后,便皆看向了焦宫主来,而后一齐起身,礼貌的作了一揖:
“那我等就先离开了。”
“焦宫主,告辞。”
“焦宫主,我等便先走一步。”
三位少年依依抱拳,焦宫主与长老们也自回礼,随后,便见三人转身走开,打开房门,依次出去了后,将房门掩上了。
直到少年们离去许久,房内的众人都皆盯着房门方向,目光久久不离。
其中一名长老见状,当即赶到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窗纸观察着离开后的三个少年,发现他们确已离开、并且走远了后,这才舒了口气,而后转过身,又小跑赶回到了宫主身边。
“宫主,您怎么答应他们了?”
“对啊宫主,姓范的那帮家伙不是已经…”
“这下如何是好,宫主?”
一帮长老顿时都焦急万分,围聚在宫主焦烨的身边,轮番询问,而焦烨则是抚颔深思,面容看似是十分镇定之时、神情间却有些许不安。
“刚才之话不必担忧,无非托辞而已。”
焦烨抬头看着长老们答道,“你们只需随便找个人,开条船出去,意思意思,令他们相信即可。这王伊宁小子不仅武功高,本事大,年纪小小,心思可谓是也不少。”
“这从何说起?”
“宫主,这该怎么说?”
长老们听了此番话、顿时疑惑不已。
而焦烨则是一边抚着长须、一边冷静答说:“他先说已将药材寄存于大公子府上,然我适才以内力感知,却觉察到我们的桃子与金丝参,仍在他三人的药箱中。所以,这不过是他以此来恐吓我们的谎言而已!哼哼,只可惜在我的面前,乃是无用功…”
“其次,他等三人从认识荧梦到现在,不过数月,见也只见过三次而已。荧梦在岛上助他们也只说,是为焦氏之存续的考虑而已,而非出于‘友谊’在先。而他今番又毒晕我三日、挟持我归来,如此,想必他们彼此之间,已算是还清了。”
“所以,他即便说答应了荧梦不透露,可实际上,他仍可随时将我等火龙岛之秘密曝之于众的。这是他不曾表明的,但确实拥有的我们的一个‘筹码’。我是考量到了这些,才不得不勉强答应他。”焦烨说罢。
众长老们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以接下来…”
焦烨眼神中登时流露出一丝锋利的杀气,示意众长老靠过来,而他则细声的开始吩咐着道:“就如我所说,先派船出去逛六日,做个样子,以令他们安心。而后派我火龙宫精干细作,时刻跟踪在他等周围、密切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在他们未能将药呈交上去之前,尽快设法将之窃回!”
“明白!”
“明白!”
长老们纷纷应声,神情坚定。
虽然对手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但看得出这一次,宫主要跟他们玩真的了。
“那武浩与安雅皆不足虑,任何一位焦氏长老、甚至是高级弟子,皆可匹敌。”
焦烨说道,“…唯有那王伊宁,能使克制我等火象道术之《玄涛心法》,又是王家子弟,善使毒功。即便是我,不得不说也已难与之一战…然而,既然正面对决胜负难分,我们也只有如他用毒一般…来阴的了!”
“宫主,难道您想!…”
“宫主的意思是…”
焦烨看着众长老,眼神阴戾的答道:“不错,诸位长老。既要派出精干细作,那么在窃药的同时,若是有机会的话…”
“…便给我将这几个小麻烦,一并抹杀,顺带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