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翳珲,四十九年前在京城出生,是当朝皇帝黑翳泉的长子。在成年后受封为渚州王,来到宫城驻足至今。
而他与火龙宫焦氏,以及宫主焦烨的明争暗斗,则从那时起便已开始了。
多年来,黑翳珲一直帮助渚州其它的武林世家,包括上官氏、召氏、余氏等,甚至是只经商的洛氏在内,助他们成长与崛起。同时在各个方面对焦氏进行掣肘与压制,制造出一片对抗、制衡的景象。
除此外,在这片大陆上举办过的、数之不尽多少次的各种世家武林会与白翳武林会,及其它的小型比武会上,他都与焦宫主有过交手。
九年前,黑翳珲更提拔了当时年仅十六的府衙士兵晁天云为‘镇南将军’,令晁天云直接受命于他,替他统管宫城内外的衙役与士兵们。
双方互相视作眼中钉,已是长达数十年的事了。
而珲王爷的武功实力如何呢?
皇帝黑翳泉共生五个皇子,除皇二子在四岁时夭折外,其余四人皆依次封为了四州之王。即渚州王‘黑翳珲’,清州王‘黑翳玦’,流州王‘黑翳玿’与海州王‘黑翳琅’。
四兄弟的武学天资虽都差不多,但并未辜负他们父皇的绝顶水平——放到黑翳氏当中,乃至是全天下,都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
在父皇的指导,以及各自的勤练下,每个差不多都成长为了一流的高手。
每个人可说皆与他们父皇相同,将家族祖传的三节棍、九节鞭等链式兵器技艺,以及金象内力的《衡道心法》,精通到了骨子里。
而在焦宫主的印象当中,除三王爷黑翳玦十几年不见踪影、不便轻易断言以外,在剩下的三兄弟当中,黑翳珲的实力估摸着也算是能排在中间的。即不及五王爷黑翳琅,但比四王爷黑翳玿要强。
他的功夫,可以打得过天下任何一间中小门派的掌门,或是世家的族长。在全部有名有姓的高手当中,至少也是排在前二三十位的。
经此一番解释,少年们终于对王爷有了个完整的认识。
而且从这些话语中,也看出了一点:
尽管焦宫主此时对珲王爷是切齿痛恨,但对他的天分、努力与实力,却都是十分认可的。
……
问到了这些后,少年们也算是问得个差不多了。看到时辰已晚,焦宫主也已露出了倦态,众少年便不打算再继续叨扰、遂皆起身准备离开了。
毕竟都是些珲王爷的线索,也只有当真的去调查珲王爷时,才能有用。
而他们对此,还都仍是个半信半疑的状态。
在向焦宫主告别后,王伊宁、武浩、安雅三人由荧梦一路送出到了山洞口处,随后打扮一番,遮住面貌,打算趁着夜深人静、就此安静的返回住处去。荧梦则是在送走三位伙伴后,回到了石窟内、继续照顾父亲。
不久,三人即从南门进入宫城,回到了他们在洛家楼的房间去。
与此同时,天下商行会馆内。
带着晁天云、张南浩、韩梅离开山洞,直接传移回来了的韩镇钰,这时正待在商馆当中自己的房间内,已收拾好了行李。
此刻,在被乌云隐约蒙住的月光下,蟋蟀鸣叫声间,在院子中仍可透过窗纸、看到韩老家主房里明亮的烛火光亮。
适才,他已送走了晁天云与张南浩,让二人回了他们自己家去。
只是才过不久,他的房门便被叩叩敲响了。
“是谁?”
坐在书桌前的韩镇钰,正倚着烛光、仔细阅读着手中正捧着的一部书卷,另一边手则在抚动着自己的白须。
“韩堡主,是我。”
不等韩堡主应答,门外人便推开门、抬脚走进了房里来,只见正是适才明明已送走了的张南浩。
“小张?”
韩镇钰眉头微蹙、放下了书卷,而张南浩也于同时关上房门,转过了身来。看着此时不知为何折返回来、还过来找他的张南浩,韩镇钰遂疑惑地问道:“你刚才不是已走了么,怎又回来了?”
张南浩在房中拉来张凳子,坐在了韩堡主的对面,神情严肃认真地反问道:“韩堡主,您是明天便要离开宫城么?”
韩镇钰应道:“是的,怎么?”
张南浩低头犹豫了一阵、遂抬起头,看着韩堡主、眼神坚决地说道:“我回来…是想请您留下的!”
“请我留下?”
韩镇钰听得愈发疑惑,“我可说了,我是为保护韩家,才不跟你们蹚这趟浑水的…我可不想我那一直安分守己的雁月堡韩氏,最后也落得个火龙宫他们一般的下场!”
“不…您听我说。”
张南浩直视着韩堡主道,“我想告诉您一些事,再带您去个地方,到时…说不定您就会改变主意了。”
“嘁…在我面前,故弄什么玄虚。”
韩镇钰一听便转过了身去,摆了摆手,似乎根本不想理会。
“这…”
见到韩堡主的态度,张南浩登时有些焦急起来。这时,只见他环顾起四周房内,很快视线便锁定在了一处:只见他迅速站起身来,趁着韩堡主又捧起了书的间隙,拿过了他摆在桌上的莺歌笛去——
莺歌笛在眼前被夺,韩镇钰反而并不惊讶,只余光瞥了一眼而已。
以他的本事,即便是个高手在眼前,他也能随时夺回来,又更何况是这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小子呢。
况且他夺去了莺歌笛,却没打算逃走,姑且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倒也无妨。
就在韩镇钰一边看书、一边瞥向身旁时,在他身边、拿到莺歌笛的张南浩,接下来的动作,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张南浩拿起莺歌笛,眉头一皱,登时便搭到了嘴边——
随后,竟见他抿着唇,吹奏起了莺歌笛来!
片刻,悠扬婉转的美妙笛声便从洞口飘出,在房内环绕着,让距他仅半丈左右、且最是熟悉着这种声响的韩堡主听得是一清二楚…
“你小子,还会吹笛呢。”
韩镇钰放下书卷,一边抚须聆听笛曲,一边看着张南浩笑道,“早听阿梅提过,你虽不会武功,可却诗词歌赋、音律绘画样样精通。此前没见你表演过,想不到还是真的。呵呵,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你想当我老人家的知音,以此来挽…嗯?!——”
韩镇钰听到这,话还未说完,登时便神色大变!
甚至整个人都站起来,直看着手持莺歌笛的张南浩,神情是一副难以置信。
而见到韩堡主的反应,张南浩便也放下莺歌笛,置放回了桌上,此时他的脸上,已是一副自信无比的笑容了。
“你…会音波功?是谁教你这种武功的?”
韩镇钰疑问道,“既然会武功,又为何对同伴隐瞒,一直说自己不会?”
“现在,韩堡主总肯留下来了吧?”
张南浩遂也站了起来,朝着韩堡主躬身行了一揖,“接下来,只请您跟我去个地方,您就能知道您想知道的一切了。”
“哼,还跟我故弄玄虚!”
韩镇钰一把拿起桌上自己的莺歌笛、别到了腰间,严肃地望着张南浩道,“也罢,我就同你走一道,看你这小子…还能藏着些什么秘密吧!”
“那就多谢韩堡主了。”
张南浩欣喜笑着,再行了一揖,“那韩堡主,请吧。”说罢转身打开了房门,抬脚踏出了房间,走进了院子去,韩镇钰则也紧随其后。
夜色下,这一老一少就这般,在其他众人皆不知的情况下,离开了天下商行会馆,往一个神秘之地赶去。
……
往北门出宫城后,西北方几里远处,有座不高于火龙宫之山的小山。
山上林木繁茂,风景怡人。且平时海上吹来的热风又皆被挡去,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去处。
此刻,在通往那座小山的驰道上,韩镇钰与张南浩一老一少,正皆乘着马、一前一后的朝那小山不紧不慢的步去。
一边赶着路,张南浩还一边跟韩堡主搭起话来:
“要论音波功的话,若我是萤火之光,那韩堡主便是皓月之明了。”张南浩笑说道,“毕竟我这点功力,估计连韩堡主的皮毛、甚至是万分之一也不及,能算上什么‘音波功’,跟您相提并论呢?”
“少拍马屁了。”
韩镇钰冷漠应道,“有话就直说,不想说的,就等想说时再说。”
“哈哈…”
张南浩惬意地笑道,“世人皆知西域流州、雁月堡韩氏的堡主‘韩镇钰’,曾经乃是名满天下的‘阴阳八龙杰’八位大侠之一。韩堡主剑术高超,土象道术更是凌厉且霸道,而最响的招牌,还得数‘笛响夺人命’的神奇音波功,和那杆细小却可怕的四尺碧玉莺歌笛了。”
这回,韩镇钰直接没有理他。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片刻后,二人便皆沉默不语了。
张南浩领着韩镇钰,继续往小山赶去。
过了一阵,二人来到了山麓后,便依次下了马、将马拴在了山道前的栅栏上,而后沿着山道,往山上步去。这座不及火龙宫高的小山,只迈了一百来步、二人便攀到了半山腰处。
来到山道的尽头,在一片茂密丛生的杂草间,可见有一道院墙,与一道高一丈有余的院门。
门上的牌匾堆满了灰尘,已根本看不清写了些什么。
来到门前,张南浩环顾四周,附身大手一捞、便摘了一株草,攥紧一头在手中,抬手划了两三下,便将门上堆积的灰尘逐渐掸去、露出了那张门匾上所题之字——
张府。
登时,见到这二字,韩镇钰眉头一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遂开口问道:“张府?这是你家?不对…你不是住城里么?”
“这里勉强算是我家吧,是我另一间宅子。”
张南浩一边笑答着、一边掸净了灰尘,“走吧,韩堡主,我想让您看到的,您想知道的,都在里边了。”说罢便推开破旧的木门,走入了宅院内。
“嘁,还跟我装神秘。”
韩镇钰此刻虽已有千般疑虑,但仍跟着张南浩进了这间‘张府’内。
……
这座小山上的张府,与他张南浩在山下的府邸,可谓是千般不同。
虽然外边看起来是杂草丛生、加上破旧得堆满了灰尘,无论谁第一眼见到,或许都会以为已经荒废了。然而深入其中,完全又可说是‘拨云见日’般的焕然一新了:
从正门进去便是一座布满荷花的池塘,几乎有数十丈方圆。沿着岸边的小石路径绕过荷塘,便来到了满是楼阁的‘府邸’处了。而放眼望去,坐落在这荷塘边、放眼过去都望不到边的大小楼阁,有近百座之多!
这怎么看都该是一个家族能住的地方,而非一个人了!
尽管有些小惊讶,但韩镇钰毕竟见过比这大得多的阵仗,倒是不至于被吓到。只是仍一路跟随着张南浩,深入来到了楼阁群当中。
进了其中一座小楼阁,上了二楼,来到一处可俯瞰荷塘的阳台边。
终于,张南浩在此停了下来,韩镇钰便也止步停下。
一老一少皆倚在栏杆边上,俯望着眼前的荷塘月色。
“终于走到了么?”
韩镇钰严肃疑问道,“你带我绕这么一大圈,该不是就让我看这片荷塘吧?”
张南浩笑应:“呵呵…当然不是了。”
韩镇钰追问:“那是什么?”
“嗯…”
即便已经走到这里了,张南浩最终还是有些迟疑。只见他抚着颔、仍然犹豫了一阵,到底是该不该说。随着他想起昨夜之事,神情逐渐也变得严肃、慢慢笑不出来后,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韩堡主,应该记得…是谁教你的音波功吧?”
“当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他对我有收留之恩,怎可能忘?”
“那么韩堡主,该是也没忘记这个吧?”
“什么?”
随着韩镇钰闻罢,只见张南浩蹲下了身子,从脚下木地板的一处缝隙、伸手进去,轻松将整块地板吱呀一声、掀抬了开来,露出了藏在地板下的一处事先挖有的长坑。
而长坑当中摆放着的东西,则是让韩镇钰的表情瞬间狰狞了:
“这、这…”
韩镇钰时而看着那东西、时而看向张南浩,神情是惊愕万分、眉头深皱着道,“…你怎会有这个东西的?!”
只见那长坑内,平整的摆放了三樽手掌大小的圆鼓…握柄、绳链与小敲槌,都是一副已尘封了许久的模样。那鼓皮上遍满的凹痕,是被敲打过无数次的痕迹。而三樽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小‘拨浪鼓’,更是神奇的蕴含着深不可测的内力气息…
这正是八龙杰之一,阳四龙之首‘张北寰’的兵器——
三途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