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宜惊讶的眼神中,劳仁关松开手来,伴随着清脆迭连的响声、剩余的银屑洒落了一地,以及还有些毒雾烧响的滋滋声。此时唐宜的右手中持着的,也只剩下了一把断刃…
而待唐宜从惊愣中清醒、扔掉右手断刃,左手另一把弯刀直接往劳仁关腰间劈去时、却是也被他反应了过来,大手扑来,直接硬生的抓住刀刃、将整把刀夺来,而后随手扔到了身后去。未待唐宜逃跑,劳仁关另一手便伸上去、啪地一声掐住了她脖子,将其擒住了后、便直接提了起来。
被掐住脖子提起的唐宜,只有在半空反复的蹬腿、挠手,不断挣扎着,却是做不了什么。
堂堂一个堂主,竟只迎面这么两三招、便败下了阵来。
看着眼前手中、正挣扎不止的唐宜,劳仁关冷笑道:“所谓的‘堂主’,不会就只有这本事吧?我一只手就提起来啦,哈哈!”
而喉腔被按紧着、全身又在不断挣扎,唐宜很快即两眼充血、满脸通红…尽管这时,以劳仁关的臂力、只需稍稍多用那么一丝,便能将她杀死,却只见她仍然咬牙切齿、怒皱眉头,一副丝毫不肯屈服的模样。
“现在人质换了,唐宜。”
劳仁关笑道,“…不过条件还是一样的,你懂的。”
“你…休…想…”
因喉咙被紧掐着,唐宜回应得十分艰难。
“唉——”
劳仁关假作无奈长叹了声、遂又嘴角扬起,嗤笑着开口道:“我实在是不明白了,把我们几个、还有大内高手们都留在林中,对你们究竟是有何益处呢?难道是怕我们出去报信、禀告了皇上,请他老人家出马来剿灭你们吗?呵,这你就先放心吧,唐宜。我们接旨是出来替他找药的,现在过去了好几个月、一样也没找着,我们哪有这脸面去见他呢?”
“…况且,如果你把我们困得太久的话,说不定他老人家已另派人马找到了药、恢复了昔日功力,并且会迫不及待的、亲自进来解救他失踪的一百多位手下呢…到时只怕就凭你们这,可能拦不住他喔。”
唐宜听到劳仁关的这些话,神情竟当真露出了疑难之色,似乎这大块头说得不无道理。
而自从被扔飞后、便一直在数丈外跌坐地上的唐止,更是在吓得不敢动的同时,听到了师父口中的真相、而也面露惊异了:原来,他们一直都不是姐姐请来的客人,而是跟以前闯进林子的外人们一样…都是姐姐的‘囚犯’而已!
“不要啊…师父…不要!”
见此情形,唐止只有立即起身来、而后扑通一声,双膝跪下,“求您了!师父!我求求您,放了我姐姐吧!她、她…”
看见弟弟为救自己而跪下,唐宜当即是怒目圆瞪,尽管情绪激动不已、可却仍只能半空挣扎,连向弟弟怒斥一声、叫他不要向敌人下跪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劳仁关应声转头,见到跪在地上求情、两眼泪光充盈的小男孩唐止,原本阴狠、犀利的眼神里,却也不禁犯了些恻隐之心。自己唯一的徒弟,从小无父无母、只此一个姐姐相依为命,若是此时杀了,他便是要无依无靠了。想到这,他又如何下得了手呢?
尽管两臂里充满了毒,可他却仍有清醒的良知、他的心并不毒。
可当他想起长久以来,伊宁小弟可能所受的痛楚与折磨,还有大内高手们六十多条血债,他又是实在无法原谅这个毒妇…
“徒弟,你先起来吧,师父不会杀你姐姐。”
劳仁关说道,“师父只想让你姐姐把师父那位,被她抓走了的伙伴交出来、然后放我们安全离开鸩毒林而已。只要你姐姐配合,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人丧命。”
“真、真的吗?…”
“当然,你看师父教了你两个多月的武功,有骗过你一个字吗?”
唐止当即抹去眼泪、而后从地上爬起,然见到姐姐仍在痛苦挣扎,他只有继续求情:“那…那您能先放了我姐姐吗?她、她…”
“哈哈哈…”
劳仁关朗声大笑着、便将唐宜放下,让她的脚着了地、不必再挣扎了。但他粗大的手掌仍空握住在唐宜的脖颈间,仍是把控在、能只轻捏一下就可将她杀死的程度。
“看在我徒弟为你求情的份上,唐宜,我不杀你了。”
劳仁关冷嗤着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不过,你可别想从我手上跑掉。怎么样?关于我刚才所说之事,你如何看待呢?”
心跳剧烈无比的唐宜在落地后、额上还是汗流不止,在连喘了许久的粗气后、才终于逐渐平复下来,而后得以开口:
“呵,傻大个,你…如果现在就杀了我…对你们…也更加没有益处!有祖师在,你们…根本没这个命走出鸩毒林!就算如你所说,黑翳泉…那老家伙杀进来了,在这,也有祖师为了杀死他…所精心多年的布置与准备,到时,他们二人厮杀,谁胜谁负…呵呵…还真不一定呢。”
劳仁关轻嗤道:“哟!都到这时候了,还犟着呢?你这蛇妇,到底是有多馋我们伊宁小弟的身子呀!啧啧啧…而且,我看你是真在林子里住太久了,真以为你们祖师有多神通广大?你也不想想,就算他敢杀掉大内高手、算是跟皇上作对,可要不是怕皇上‘御驾亲征’,他又何必在林子里躲着这么久呢?”
“呵呵…”
唐宜也边喘着气、边嗤笑起来,似是不肯回答。
……
与此同时,鸩毒林中另一处。
一座毒池边的铜柱上,王伊宁仍如往常般、正被悬挂着。由于昨晚被灵神尺治愈过,此时的他全身无一丝伤痕,且是早晨醒来、精神无比。也或许是因为灵神尺的功效,被折磨两个多月过来,他仍未在这所谓的‘无间轮回’中疯掉。
“哟,怪事,今天宜姐怎么不来了?”
等候了许久、也未见早餐送到,王伊宁竟觉得有些饿了。抬头透过树荫、看着太阳,已可确认时辰,可是环望四周、却是早已过了平时唐宜常来的时分。
今日这是怎么了呢?
“哼哼…我的唐大姐,今儿你不来陪伊宁我练功,我可就要自己练了。”王伊宁心想着,遂开始仔细回忆《蛇功四式》的内容…
那书卷并不厚,自从锲伯手中接过、到随唐宜走后行李包袱都交给伙伴们,两个多月时间,他早已是翻遍了。
熟记于心的东西,此时要忆起一些并不困难。
“嗯…我记得‘剧毒式’里有提到,我王家子弟的毒功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血中是带毒的。当时在大鳄背上时,周师父也提到过‘血毒’二字。”王伊宁心想着。
随即,王伊宁扭头抬起、朝上看去。若是常人,在此番背靠着大铜柱、且由上而下悬吊着之时,是很难转头看到吊着自己的铁链的。
然具有‘软骨奇绝’的王伊宁却是十分轻松,只见他扭转脖子,抬头望上,在一个常人脖子都要扭断掉的程度、看得一清二楚:只见自己的两条铁链、锈迹斑驳明显,似乎十分老旧,至少从自己被捆在这以来、是都没有换过的,不知经过多久了。
“唔…不妨…我今天就来试试。”
王伊宁嘴角轻笑扬起,便正式开始实施起他构思了许多遍的‘逃跑计划’来了:
此时,只见他两手同时攥紧拳状,而后开始咬牙发力——很快,便见他那两个多月未及修剪的指甲、将他手心的肉给刺破,刺出了八个小孔,随后,墨绿色的血液从中细细地淌了下来…
就在毒血流到了他腕部的锁扣之时,只闻滋滋的烧响声,便见那两樽锈铁在接触到血的部分、正开始逐渐烧熔开来!
“有用!”
见到有效,王伊宁欣喜非常,当即更加用力、乃至要将手心划割开一条缝来,以期让更多的毒血流出,加快烧熔。很快,在他右手边的那粗重且老旧的腕锁、便在毒血中被烧断了,反应迅敏的王伊宁当即张开右掌、而后抓紧了铁链——
若是没有抓住,变成左手单边悬吊的话,拉扯之疼还是小事,发不了力可就是大事了。
片刻,左边的腕锁也被烧断,王伊宁也同时抓住了左边铁链,恢复了自由。
“这个高度…下去应该没事。”
心中默念起一些‘飞影式’中的轻功秘法后,王伊宁当即双手松开,登时,只见他从五丈高的空中落下,在着地的瞬间竟是神奇的悄无声息,就仿佛轻盈得毫无重量一般。
王伊宁拍了拍血迹未干、且正因蛇皮起效而在缓慢自愈着的两手,顿时自言自语笑道:“哈哈,没想到这么简单呢。”随即环顾四周,看向了那个唐宜过来和离去的西南方向,嘴角扬起:“这个毒妇每天都是这个方向来去,往这边走说不定能找到些人影,姑且闯闯看吧!哈哈,反正现在的我,也是已经‘百毒不侵’了!——”
而后,只见这个披散着头发,上下身几近赤裸、只有条金护裆的少年,一边自信的笑着,一边即迈步飞踏进了林子里,转瞬即悄无踪迹了。
……
而废弃练武场这边,劳仁关仍把着唐宜脖子,唐止也仍呆站着。
唐宜久久没有开口,劳仁关也冷笑着没再多问,唐止更是紧张着不敢说话,现场的气氛尴尬且沉寂着。若不是还有林中时而响起的鸟虫鸣叫之声,三人此时只怕是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怎么,唐宜?不敢说话了?”
劳仁关轻嗤一声、打破了沉寂,“我都说了,就算我不杀你,可是你再拖下去,就算是我们,也拦不住皇上进来大开杀戒呀!你接着困住我们,可是对我们双方都没有益处,你还想跟我磨多久呢?”
“呵呵…”
唐宜咧嘴冷笑道,“杀大内高手…困住你们…跟黑翳泉作对…是祖师自己的意思,我虽是不知他跟黑翳泉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至少知道,是祖师他传我武功、应我父亲遗愿、助我管治五毒堂!而黑翳泉于我素不相识、毫无任何恩情可言!在这一点上,我唐宜分得清先后!”
劳仁关道:“啧…你只知祖师对你有恩,可你还记得,你跟我们有仇吗?”
唐宜道:“那都是…祖师的意思…我只是听他的话…奉命行事。”
“真是头母倔驴…”
劳仁关笑道,“那你说,你想怎么解决呢?真想把我们一辈子困在这?”
“呵…那自是用不着。”
唐宜嗤笑罢,随视线转朝向数丈外的弟弟,朗声叫道:“臭小子!你先走吧!——”
劳仁关应声回头看向了唐止,而唐止却是惊讶道:“啊?姐姐,为、为什么?”
唐宜笑道:“因为姐姐不想让你看到,姐姐接下来的模样…听话,去吧!顺便记得去通知祖师,请他来救姐姐。”
而唐止则是疑惑不已,高声叫道:“可、可是姐姐,我…我不知道祖师住在哪儿啊!这整个五毒堂,不是只有姐姐您见过祖师吗?”
唐宜继续笑应:“傻小子!你就先往回家的路跑,到家后,往东北方走三里,祖师的屋子就在那!他常年闭关,这时候一定在那儿的,快去!——”
“好、好吧!”
眼神中仍流露着担惊与惧怕,唐止当即迈开小腿跑离了练武场去。
待唐止跑远了后,劳仁关便转回了头来、看着唐宜,冷笑着说道:“…是的,因为你将死在我手下,那个死状、那个模样会很可怕的…他还小,不适合看到。”
“呵。”
唐宜仍只轻嗤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我堂主是白当的吗?”
“哦?那你还有何招数呢?”
劳仁关笑罢,不由大手加发了些力,将唐宜细嫩的脖子再度摁紧了些。而此刻,只见正被掐住脖子的唐宜不仅没有临死的恐惧,反倒咧嘴露出了自信的冷笑说道:“傻大个…你怕是不知道,你跟老周讨来的这《五毒邪功》,可是当年祖师送给他的。当年我开始练的时候,年纪可比我弟弟小多了!”
“哟!那你这是真的不公平了!”
劳仁关大笑起来,“你自己更小时候就开始练了,怎么你弟弟到了年纪,你还不让他练嘛,你瞧你这个姐姐做的…”
“呵…这不是重点。”
“哈哈哈,好、好,那你说,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这门毒功,我唐宜早几年前便已练成!而且…”
唐宜一边冷笑说着,一边眼神竟开始逐渐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同时是在发功,只见她的肤色也开始泛白,两手发黑,乌毒之色泛上十指而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唐宜的这‘五毒堂主’,不是白当的!”
话音刚落,登时便见她左手一记毒爪扑向劳仁关去、啪地一声让劳仁关另一手给按住,而后,又见她右手飞快伸入腰间的布兜中、掏出来了两三粒丹药,直接便塞进了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