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仁关持续屏息闭气着,尽管想说些什么、此时却也无法开口。
哪怕刚才在自己周围、什么也闻不到,这些散落在椅背、桌案、高座上的各道小飞刀、也根本没看见有释放出什么来,但那持续不断的‘滋滋滋’响声、实在是无法令他安下心来。
秦瑝所言的这种‘毒’,他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死吧!”
下一刻,便见秦瑝弯腰从脚边拾起了一把断掉的腕刃,反手握在右掌间,而后脚下一点、跃起数丈之远,再度直扑向了高座上的劳仁关去,眼看着就要一刀刺中劳仁关…
然而,就在这时:
嗡——
又是一道刺耳的鸣声响起,紧接着,便突闻是铛的一声,一道银色的长链从一旁飞来,打飞了那道断刃!
“什么?!”
秦瑝惊诧着罢、立即趁着将落在高座上之势,伸脚一蹬在断裂的桌案上,借力直接后空翻开,便再度落回到了下边的金毯上。
当啷一声,他适才握在手中的断刃也落到了大殿的另一侧。
声响落罢,便见殿上的劳仁关与秦瑝二人、同时朝那嗡鸣声传来处看去,直接是一道照亮了整个大殿的、及丈高的金色光柱消散过罢,一道人影便从中落地,来到了高座上。
正是当朝太子,黑翳琅!
此时的他,正全身穿着轻便作战的黑衣、外边披满了银甲,手脚的小臂与小腿处皆有护具,就连口鼻耳处、都用镀银边的鹿皮盖得十分严实,显然似乎是早已料到了秦瑝会用毒一般。
而他手中所拿的、用于适才击飞了秦瑝的断刃,救下劳仁关一命的,则是一条同样银光发亮的软兵器——十三节鞭!
这条十三节鞭,伸展出来全长接近二丈,远在所有软兵器之上…
非长年练习者,绝无可能轻易掌握!
见到太子殿下现身,劳仁关登时惊诧不已,当即抿紧着嘴、朝他连连挥舞两臂,发出了“呜呜呜…”的叫声,既像是在叫他不要出现,又似是在提醒他做好防毒手段…
很显然,秦瑝今夜闯东宫的目的正是他,如果他来了,纵使他武功再高,也必然是在增加让秦瑝得逞的可能。
“劳达,你无需惊慌!”
黑翳琅厉声喝道,“这种毒虽能致命,但唯一令其发作的方法,便只有是施展出足够强的内力而已!吸入体内也不要紧,只要你我能维持在发作的门槛前,用不算高的武功拖住秦瑝,等到伊宁回来,便不会有事!”
“呼…”
相信太子殿下的劳仁关当即恢复呼吸,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此时,他也警惕十足的控制起了自己的内力,迅速收敛了回去,保持着五成左右的内力应敌。
“…嗯?”
眼见太子现身,秦瑝本该是激动的,可见到他居然提前做好了防毒的准备,乃至还完整的解释清楚了‘碎精食魂’的特性。此时的秦瑝也不禁眉头蹙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了解此毒的人都已死了,这黑翳琅是如何知道的呢?
莫非…是那赫连庄通知的吗?
“如何,秦瑝?本王说对了吗?”
黑翳琅伸出并拢在手中的长链、指向秦瑝厉喝道,“你以气体的方式将之放出,这就代表…现在的你,也中了这种毒!而你之所以敢,就是因为你身上就带着解药,你随时可以服下解毒!而即便身上没有,也必会藏在你秦家会馆的某一处,至少可以肯定,你一定带来了京城!”
“…哼。”
秦瑝冷哼一声罢,便立即抬起左手到面前来,中指与无名指往里一弯、再拉回来,接着,便似乎勾动了什么机关般,一粒黄色的小药丸从他小臂内侧的护具中弹射出来,让他夹住在了那两指间,而与此同时…
嗖——啪!
黑翳琅站在高座上直接甩动长鞭,精准的从丈余之外直接扫中了秦瑝的二指、打飞了那粒药丸!
接着,又将长鞭收拢上来、啪的一声,抓回手中。
“还有吗,再拿出来呀。”
黑翳琅神情严肃道,“有多少,本王给你打掉多少!有本事来你就不要走,过来与本王拼一拼,看看是谁先毒发!”
“黑翳琅…你以为我不敢吗?!”
秦瑝厉喝应罢,登时,便听得哄的一声,炙烈的火象内力喷薄而出、腾绕到了他全身上下,将他包裹成了个‘火人’般…
再在环顾四周一通后,秦瑝便走到了一处立柱旁,弯腰捡起了自己刚才掉落在此的长剑。
“哼。”
黑翳琅冷嗤着、随即也毫不示弱,左手伸成剑指到颔前,下一刻,便是嗡的一声,一大刺目白光也由他体内爆出,紧接着,化作了一道有丈余大小的金色光球,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接着,在他身后尚未消散的金色光柱里,那柄长五尺有余、象征着皇权的‘黑翳玉剑’也在御动之下飞了出来,悬停在他身旁。
“太子殿下,您无需如此。”
劳仁关开口道,“请节省您的内力,尽量不要用功。此人…就先交给我劳仁关应付!”
话音落罢,劳仁关便走到一旁、护在了太子殿下的身前。
“哼,傻大个,凭你也配?”
秦瑝冷嗤着嘲讽道,“光是在擂台上都向我投降了,刚才生死搏杀,你也输了不知多少招…就凭你,也敢妄自来‘应付’我?”
“无需废话,秦瑝。”
劳仁关冷漠道,“要打就快点过来!”
“打?呵呵。”
秦瑝冷笑道,“我没空跟你们打,我…是来杀你们的!”
说罢,秦瑝便丢掉长剑,而后动作飞快、伸手到衽间再掏出了一件器物来;正当高座上的劳仁关与黑翳琅才刚看清、那是一道长约一尺半的银制圆筒时,秦瑝便已对准了这边,啪的一声,按下了机关:
嗖嗖嗖——
这一回,是如雨幕般的银针从筒面中倾射出来,眨眼间便发出了十余二十根!劳仁关才刚瞪大惊讶的两眼时,黑翳琅便先反应过来,御动玉剑飞来身前,飞速旋转成了、形成一道碧绿色的圆形‘屏障’:
铛铛铛…
在密集的声响间,所有银针都被玉剑的圆屏挡开、弹射到了周围各处,而黑翳琅则趁着这时右手一甩,再度从高座上挥出十三节鞭,嗖的一声、向底下的秦瑝招扫过去…
啪!
秦瑝正伸左手抓住了飞来眼前的鞭末镖头、欲要拽动之际,便见黑翳琅是先行一步、在高座上大跃而起,向秦瑝猛扑了过去:
又是啪的一声,一记飞身侧踢踢到秦瑝侧脸旁,被他右手松开那支银筒、及时抬手抓住黑翳琅的脚踝,挡住了他的攻势!
紧接着,玉剑又停下旋转,以更快的速度朝秦瑝飞刺过来:
劳仁关也于同时跃下高座,扑向秦瑝…
而就在这时:
只见秦瑝如寻常一流武者施展‘御剑术’一般,居然抓住这个时机,御动了那些插满或散落在高座周围各处的小飞刀与银针,在劳仁关才刚跳起的刹那,便唰唰唰的尽数自行从各处拔离、飞起,如雨幕般向他袭去——
噗嗤!
“呃啊!”
在同时响起的刺响声中,秦瑝被玉剑在右肩上划出了一道大豁口、鲜血飙洒,劳仁关则是被飞刀与银针插满了背部、乃至深深陷入其中,疼得让他在半空中便失去了力气,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劳达!”
黑翳琅见状,登时另一脚踹开秦瑝、旋翻落地,迅速冲到劳仁关身边,查看起他的情况来…
而身后的秦瑝,他则是同时御动起玉剑与长鞭、向他发起着绵密无序的进攻,掩护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空着手的秦瑝只得连连躲闪退避,根本无暇再行进攻。
“太…子殿下…”
劳仁关抬起头,这才短暂的刹那,居然已是凸瞪起了布满血丝的双眼,青筋暴凸,脸色发黑发紫,一副中毒至深的模样!
黑翳琅发觉情况不对,当即伸过手去、从劳仁关背上拔下了一柄飞刀来,却是惊然发现,发黑的刀刃处在不断往下滴淌着紫黑色的毒液,而破开的末端、则是仍在持续向外滋滋喷气…
一柄飞刀,头尾两端,装了两种不同的毒!
“顾不得那么多了,劳达!”
黑翳琅当即扔掉飞刀、焦急的提示道,“快!快运你的‘五毒邪功’解毒!”
“呃…”
尚且清醒的劳仁关听罢,当即眉头蹙起,而后运功施法、发动起了自己那早已修炼圆满的《五毒邪功》来…
然而,就在这时:
只见劳仁关是瞬间双目浮赤,“噗!——”直接口吐出了一大滩紫黑色当中掺杂了些胆黄色的毒血来,甚至吐得面前的太子殿下一身都是…他的手则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着之中,立即抓到胸口处、紧紧按着心脉位置,内外揪心般的痛楚使他顿时是满脸渗出大汗,印堂发黑…
“劳达!”
黑翳琅见状、顿时也惊诧了,当即搀起劳仁关、把他摆成盘膝打坐的姿势,接着面对他,自己也迅速盘膝坐下,伸出双掌到他的胸口处,同时闭上双眼,体内经脉间内力运作起来、雄浑浓厚的气息涌入劳仁关体内…
未久,仅仅片刻:
登时,黑翳琅竟也突然睁眼、神色大变,体内气息瞬间无比紊乱,包裹住全身的金色光球炸裂开来、迅速消散,甚至都失去了对玉剑与十三节鞭的控制,紧接着下一刻…
“噗!——”
与劳达一般模样,黑翳琅也是瞬间印堂发黑、双目浮赤、青筋凸起,暴吐出一大滩紫、黑、黄三色混杂的毒血来,吐得劳仁关又满身都是。
顿时,浑身失力又一阵阴寒,黑翳琅只得立即抬手、紧紧抓着劳达的两肩。
而劳仁关自己,此时却已瞪着两只大眼…失去了意识。
当啷一声,数丈外,玉剑跌落在地。
十三节银鞭则是被秦瑝抓住、兜在了手里,而听到双双吐血的声音、见到此刻的两人以及两杆兵器失去控制的模样,此时的他,可说是万分激动…甚至就连右肩上还在飙血,都可以全然不顾。
只不过,即便终于功成,秦瑝也不忘立即在这时再度抬起左手、从机关中先取出解药,当即给自己服下。
然后,他才继续看向不远处毒发的二人,激动不已的狂笑起来:
“…我说过!劳仁关,你输了,你死定了!”
只见此时,疲累无比、呼吸急促的秦瑝举起手中折拢起来的银鞭,指着二人大笑了起来道,“还有你…黑翳琅!我本以为扑空了,今晚杀不了你的,谁想…你居然自己跑来送死!哈哈哈…既然这样,那我秦瑝…就没理由再与你们客气了!”
“不管…你是如何得知的,但现在…都已不重要了!”
“中了我秦家的‘碎精食魂’之毒…哪怕是你爹,我祖父,这种程度的高手…都得死!”
秦瑝大笑道,“一旦毒发…就算是王伊宁来,也救不了你们啦!”
正当他仰头大笑着时,黑翳琅与劳仁关的气息已经愈发虚弱…
结果,就在这时:
嗡——
就在秦瑝身后不远外、东宫大殿碎裂的地板上,一道刺耳的鸣声响起,伴随而来凭空显现的,是一道紫黑色的漩涡状传移之阵…
“呵,你来啦?”
秦瑝转回过头,毫无惧色、对着阵内嗤笑说道,“来也来晚啦!他们救不活啦,哈哈哈…”
说罢,秦瑝也当即扔掉手里的银鞭,而后伸手成剑指状,运功施法…
哄的一声,一道烈焰之柱从他脚底凭空显现、拔地而起,将他包裹在了其中后,随后,便带着他一道,哗的一声、消散无踪…
而后,下一刻:
只见韩梅与钟弘各皆手持长剑,从阵中冲出来,落地的一刹那,望见整座东宫大殿已变成了这般狼藉模样,顿时心中便是一股不祥之感…
然而,当他们望见不远处,互相盘膝而坐的黑翳琅与劳仁关二人时,却是惊得登时两眼瞪大,心中震愕、合不拢嘴了:
此时,他们也明白了为何刚才,伊宁会露出那般的表情了。
片刻,王伊宁才缓缓踏出脚、走出传移之阵来。刚才阵术一开,他便已清晰的感知到了二人的情况…
达哥与太子殿下的气息,已经虚弱得不足一成。
二人此时的模样、染在他们彼此身上的毒血颜色,更是完全与昔日在灵山岛上与段前辈分别时所说、还有太子殿下自己描述过的…秦正武前辈与皇上毒发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王伊宁所最担心、最不想要见到的情况,结果,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