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布?呵,你这话倒可笑了。”
吕千钧持着青莲剑,盘起手、看向台下的武长老,嗤笑着回应道,“昨日你们韩堡主在此殿,亲自下的指令,你当时…好像也在场吧?”
“笑话!”
武长老再呵斥道,“当时谁没见到,你吕千钧就站他身旁呢?以你吕千钧的武功,要要挟我们堡主,难道还不容易吗?”
“你!”
“吕前辈。”
吕千钧一听即被触怒、登时踏上前了一步,而一旁坐着的韩梅则是及时伸出手拦住了他,才让他退了回来。
“武长老,你什么意思?”
韩梅冷毅答道,“吕大侠之所以是通缉要犯,是由于他老人家几十年来行侠仗义,杀遍贪官污吏、恶霸豪绅,行事又不受朝廷管控,这才遭到通缉。可即便如此,他的一片侠肝义胆,也是天下人皆知的,在我们流州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即便隐退以后,二十余年居于一地,都不曾有任何乡邻过客报官抓他,他的儿子吕白,都已经入朝进京、升任将军,为国效力了。”
“去年皇上亲征鸩毒林,抓捕、处决了阴四龙之首的李苍荣。鸩毒林里险象丛生,皇上照去,而我们流州大漠一马平川,皇上却不来。你倒是说说看,为何皇上要抓李苍荣,却不动吕大侠呢?”
“再者,他虽与我父亲在八龙杰中、是‘阴阳不同路’,可早在几十年前,父亲尚且籍籍无名、流浪江湖之时,都蒙受过他的救命之恩。就连父亲的剑术,都是他老人家教会的…这些事,你们这些老家伙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韩梅说着、更是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所以!他又怎会做出你所谓的‘要挟’这等,背叛老友、不仁不义之事呢?!——”
“小姐,说完了吗?”
武长老却是表情冷漠,似乎根本不想听从小姐之言。
而韩梅见到这一幕,眼角微微抖动、陡然间也有些恼怒了起来。
“小姐,恕老臣直言。”
武长老盘起手来,态度更为不屑了的说道,“你只是个少主,而且还只是昨天才立的,我是韩氏武长老,论资排辈,你可没有资格与我这样说话!”
“我现在不与你谈辈分!我与你就事论事!”
韩梅厉喝回应道,“武长老,你顶撞反对父亲决议在先,污蔑吕千钧大侠英名在后,你究竟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老臣一切都是为韩家考虑!”
武长老应罢,竟是直接抬起手来,指向了高座上的韩梅、同样厉声呵斥道,“你要就事论事?好哇,那老臣就更有话说了!韩梅,你不必打扮得那般冠冕堂皇,你也别急着坐得这般稳当!这个位置,还轮不到你!——”
“什么?!”
韩梅惊讶的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而高座周围的众人,也纷纷眉头深蹙。
“你刚才说,韩堡主是临时有事离开、走前交托了此事。”
武长老继续驳斥道,“可是,韩堡主是否留下文书字据?没有字据,是否有信物凭证?若是都没有,空口无凭,你如何让我们相信?如何让众长老信服?凭你韩梅一个才闯过祸的、十四岁的任性大小姐的一句话,换套衣服,就敢坐到这个位置上、要大家听你一人的胡闹吗?”
“这…”
这一问题,却是着实问倒了韩梅及众人。
首先,目前他们必须隐瞒住父亲的死讯,才只能照这样的借口应付过去。
其次,据吕前辈称,昨夜的大战太过惨烈,黑翳玿连父亲的遗体都抢夺了过去,他们任何的信物都拿不出来…
毕竟,起初他们是不曾想到,在还未得知死讯、仅仅是说‘临时有事离开’的情况下,这位武长老便敢如此对抗的。
这下…该要如何是好呢?
“现在,你还要说什么?”
武长老指着韩梅厉喝道,“还不快从高座上下来?!”
“你!”
韩梅也指向武长老,还欲反驳,却已是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韩小姐。”
这回,则轮到是吕千钧叫了韩梅一声,同时眼神示意、摇了摇头,这才令她冷静了下来。
“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下来吧!”
这时,站在武长老身旁的公子韩棣也自以为得势,也随之对着高座上的二人严厉呵斥了起来。
结果,却只见那二人是并未因此就动摇,反而皆是稳稳站定,不打算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文长老!——”
只听得大石堡外一道高呼声后,便见一名身着杏黄长衫、腰挂铁剑的青年男子匆匆闯进了大殿来…
然而,当他见到小姐已经归来,且是穿得雍容华贵、坐在了高座上之时,他的反应,与适才进来的韩棣、武长老也是一致的震惊。
“何事快说!”
文长老此时不敢吭声,而武长老则是已掌握了话语权。
“呃…禀告武长老、文长老、公子,还有小姐。”
青年男子单膝一跪,恭敬抱拳作揖道,“四王爷亲自驾临我们雁月堡,说是有天大的要紧事要找我们…我们这的负责人。他带了一大帮人,还请了十二长老,还有其他全部的雁月堡及韩氏的高层,要大家到庄门去一叙…”
“王爷亲自来?!”
武长老一听、登时惊讶了住,“那走吧,快去呀!”
“是!”
青年男子应罢,随即起身退下,而后转身飞步冲出了大石堡…
武长老、韩棣、文长老三人则是懒得再顾高座上的众人,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远离大石堡,沿着大道一直向雁月堡大门奔去…
而高座周围的众人,也登时明白了什么。
“…来了。”
“嗯。”
吕千钧转看向王伊宁去,二人只对了一个眼神,便皆明白了意思。
随即,便见吕千钧跃下高座、落到大殿的地上,而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众少年,少年们也明白了其用意,便也皆起步动身。
紧接着,便见武浩、吕白、劳仁关、安雅、秦蕙五人追随吕千钧之后,从高座一旁的小门去往了大石堡的后端、与大门正相反的方向…
而韩梅则是小步迈下高座,而后在王伊宁的陪伴下,二人沿着金毯、一并从正门冲出了大石堡,赶往雁月堡大门去…
……
雁月堡大门处,此时人群已是摩肩接踵、熙攘繁密。
一切皆如报信的弟子所说,雁月堡参与议事的十二长老,以及其他门派及宗室的高层,各院子弟,各路族人,皆汇聚在了此处。还有不少本来一早在练功,却听到动静也跑来看热闹的弟子们。
而在雁月堡门外,也聚集了不少平民。有的是好奇来看热闹的,有的是一睹皇室气派的,三教九流不等…
众皆聚集在大门四周,已有将近数百人…
而大门前,皇四子、流州王黑翳玿也同样穿得华贵整齐,出现在了此处。
此时的他,已换回了那副尊贵王爷的装束:外披一件金纹黑氅、内穿淡碧丝袍,顶戴九旒王冠,两手间共有四指戴了玉扳指。一副崭新的银钢三节棍系在了腰间的腰带处。
两手背在身后,堂堂正正的站在大门前。
此刻他的脸上,露出的是一副阴邪狡猾、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
而在他的身后,则有十名身着黑甲、手持长枪的王府卫兵。十名卫兵站成两排,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座梣木结构、黑色顶盖,如马车上的座厢般大的、四方状的大箱子。
大箱前后有长柄,看来是供人抬举用的。
箱子的外表看起来就与这位王爷的身份一般,漆涂得十分华贵艳丽,一看便是上流尊贵人士才堪使用的奢侈品。
然而,这箱子究竟是抬来做什么的,箱中又有什么,这里的人们却一概不知。
很快,武长老、韩棣、文长老、韩梅、王伊宁五人便先后穿过了拥挤的人潮,来到了大门前,见到了四王爷。
“见过王爷。”
文、武、棣皆恭敬作揖行礼,而王伊宁与韩梅二人则只是冷漠的盯了一眼。
“哟,终于来了。”
黑翳玿见状、遂也笑着向三人回礼,随后转看向韩梅与王伊宁,故意笑问道,“王副总管,韩小姐,怎么见了本王…也不行礼呢?”
二人听罢,则只冷漠抱拳一推,仍不吭声半句。
此时,看着眼前这樽大箱,二人已经可以猜到那其中装的是什么了。
“王爷大驾光临,敝派有失远迎。”
武长老随即再行了一揖道,“小姐年少,懵懂无知、不懂礼数,还请王爷恕罪。呃…王爷一大早登门拜访,还说要召见我们十二长老及雁月堡与韩氏众高层,这…如今我们都已到齐了,不知王爷您是…有何贵干呢?”
“我来…给你们带来一个坏消息。”
黑翳玿说着,脸上的笑容便逐渐消失、神情变得沉重了起来,一边说着,眼神还一边转向了一旁身后的大箱去。
看到他神情的变化,众人顿时皆有不妙之感。
“唉——”
黑翳玿长叹了一声,“先让我从头说起吧。”
韩梅、王伊宁二人站在人群最前端,只盘起手看着他而已。以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在明面上并不便打断王爷说话。
即便明知他要开始扯谎,也只得静静看下去,看他要如何编了。
……
“…半个月前,我的兄长,三皇子‘黑翳玦’收到消息,得知了曾经阴阳八龙杰之一、‘飞光剑’钟升明的下落。”
“这位曾经效力朝廷的老英雄,居然在二十多年前隐退之后…落草为寇,成为了北域清州、松海中的一位山大王,建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土匪山寨!甚至勾结周边的居民,使得松海一带的秩序、是紊乱不堪…”
黑翳玿严肃道,“作为三皇子、以及曾经的清州王,一向敬重英雄侠士的三哥,哪里看得下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他在重出江湖、参加了世家武林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即北上,前去剿匪!”
“武功高强的三哥,面对匪徒之流,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成功了。”
“他单枪匹马,剿灭了钟升明的‘虎雷砦’,杀死匪首钟升明,还夺来了他曾经‘仗剑江湖’所使用的飞光剑,以示惩戒。”
“然而,他却不知,他的噩梦便因此来临了。”
“就在他带着飞光剑、孤身来到这封城,想要将此剑赠予本王,好让本王能在父皇面前邀功领赏之时…他的行踪,却被他们八龙杰中的同伙,‘青莲剑’吕千钧给发觉了。”
“或许是替同伙报仇,或许是以为三哥是要来抓他、而提前做出防守,吕千钧…袭击了三哥!”
黑翳玿越说着,眼神中越流露出悲痛之色,“三哥的武功远不及那吕千钧,而本王察觉到后,立即前往相助,奈何,即便我们兄弟二人齐上,却也不是那吕千钧的对手!然而,就在这时…你们的堡主,你们的族长,同为阴阳八龙杰之一的‘莺歌笛’韩镇钰,他来了!”
“什么…”
听到这,除韩梅、王伊宁外的周围韩氏众人顿时皆大惊失色,再看看眼前这樽大箱,似乎已明白了什么…
“有了你们韩堡主的协助,我们才能勉强抵挡吕千钧…”
“终于,第一次作战,我们将他击退了。”
黑翳玿边说着边摇摇头道,“然而,或许是出于,对以为他韩镇钰、‘背叛’他们八龙杰的气愤,亦或许是还怀有夺宝之二心。吕千钧,竟在与我等三人作战过后,找到并绑架了你们韩堡主的女儿,以此来要挟他!企图控制他,来与我兄弟二人作对!”
“第二次,他吕千钧带着你们韩堡主,再次来找我兄弟二人的麻烦。为了维护天下苍生的和平与安宁,缉捕这个逍遥法外多年的通缉要犯…我们兄弟二人,倾尽全力,与之对抗!”
“而你们韩堡主,也挣脱枷锁,与我等共同抗敌。”
“历经一番艰苦斗争,我们才终于…将那吕千钧击退,可不幸的是,吕千钧退回了雁月堡,我三哥黑翳玦,就此被他捉去了。”
黑翳玿说罢,转过身去,面朝向了那座大箱。
“而更不幸的是…在这场惨烈的恶战中,韩堡主…惨遭不幸,死在了…那吕千钧的剑下。”
此时,包括武长老在内的十三长老,公子韩棣,其余的一些雁月堡及韩氏高层,凑热闹的雁月堡弟子、韩氏族人及封城居民,以及大箱旁的十名黑甲侍卫,皆在这时,一同看向了那大箱去。
直到这时王爷的话落毕,他们才终于明白,这大箱是何用意…
“这个,便是本王…为你们韩堡主,准备的灵柩与棺椁。”
黑翳玿伸出手,扶在了棺椁上,还特意上下擦拭了几下,“韩堡主英雄一世,不想…最后竟落得个如此的下场,真是…悲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