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这边,你什么也不必担心。”
王锲看向伊宁笑道,“有锲伯,你爹,武大伯,还有你元柏叔他们,咱们几个‘老家伙’在,一切都在咱们掌控之中。你唯一需要专注的,就是打败你前进路上的每一个对手,就可以了。”
“这…”
尽管听到锲伯如此说,王伊宁神情间依旧有些迟疑。
他所牵挂的,正是一年前在灵山岛时,段宗胤前辈与他所说的那番话。
他已能理解,若与秦瑝的斗争再持续下去,那么终有一日,势必会扩大并上升,导致最终重燃王、秦二家的战火!
可是看锲伯的意思,却仿佛是又并不担心此事一般…
这究竟是为何呢?
“锲伯就不与你说太多了,快到你上场了,免得令你分心。”
王锲笑着,大手拍了拍伊宁的肩说道,“先别说该不该‘故意输’给路璞法师、以躲避那秦瑝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万佛宗大方丈‘铉卜’法师的首徒,武学造诣必是极高的,你认真起来、能赢了他再说吧,哈哈…”
“呃,说得也是…”
经锲伯这么一提醒,王伊宁登时是又醒悟了过来,当即继续仔细琢磨、待会上场该要如何应对…
……
不久,台上父子二人的情况,似乎竟皆如王锲、王伊宁等所料一般,很快便凸显出了端倪:
果然,攻势凌厉迅猛、招招尽是杀意的秦瑝,很快将出招间保守、收敛了许多的父亲打得是一败涂地。在接连数次被儿子破招、打退甚至划破衣物之后,秦氐被儿子秦瑝逼到了擂台边缘去…
最终,秦瑝防住了父亲的最后一道反击后,快他一手的将腕刃直接架到了他的喉口处——
只二十余回合下来,秦瑝便奠定了自己的胜局。
铛!
“比试结束,第四场比试,秦瑝,胜!”
上官疑见状、当即敲响桌案前的铜钟,高声宣读着,而这第四场‘父子之战’比试、也就终于到此为止了。
而就在钟声响起的刹那,全场观众的热情也再次高涨了一度。
沉浸在万余观众的欢呼、喝彩与鼓掌声中,秦瑝看向眼前、被自己用腕刃架住的父亲,不禁咧嘴嗤笑了一道起来。
“你输了,父亲。”
秦瑝冷嗤一声道,“一切皆如孩儿所说,从许多年前起,你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你…斗不过我的。”
“哼,逆子…”
秦氐眉头紧锁着,眼神中尽是不甘,“打败你的父亲,能算你很有本事么?”
“听听这些欢呼声,还不算么?”
秦瑝咧嘴笑道,“以二十岁之龄,首次参加世家武林会,便一路打入决赛,跻身八强。这是你这老东西不曾做到的,更是秦家历代先祖、也极少有人达成的呢。”
“呵,你是如何上来,你够不够这个‘八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秦氐怒瞪着儿子道,“你现在越是风光,接下来输给那王家小子时,丢的脸、遭受的耻辱就会越大,你就会一辈子…都活在永远打不过他的阴影当中!”
“是吗?我不这么认为。”
秦瑝脸上笑容逐渐消失了,“我会打败他,然后,一辈子活在斗不过某人的阴影中之人,便会是你!”话音刚落,便见秦瑝应声松开两手,并迅速高抬起了右膝、脚面对准了父亲的胸膛——
“秦瑝!”
就在他即将一脚将父亲踹下擂台之时,便被十数丈外、站在桌案后边的上官疑高声一呼,给叫住了。
“秦瑝选手,比试已经结束,你已经获胜!”
上官疑朗声喝道,“你若继续出招,将视为触犯比赛规则,自动弃权,而改为由秦氐选手获胜!”
“哼。”
秦瑝听罢、只冷嗤了声,便缓缓放下了腿来。
随后,秦瑝便未再理会父亲、转过了头去,沿着擂台的台阶走下台,往自家座区的方向走了回去。
“逆子,为父已提醒过你了。”
秦氐在擂台边细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般的道,“届时是什么下场,你就自己去承担,万莫后悔!”
然即便隔了数丈,秦瑝却依然听到了这话,在那一刻,在台阶边止步站了住。
转过头去,秦瑝眼神冷戾的看向父亲。
“我当然不会后悔。”
在同样细声的留下这样一句话后,秦瑝转回头去,便往秦氏座区回去了。
秦氐也随即动身,跟在儿子步伐之后、返回自家座区去。
……
“第一阶段比赛,第五场比试!”
上官疑捧着帛书、高声宣道:
“封城韩氏,韩镇钰!对阵,黑翳岛黑翳氏,黑翳玿!请韩镇钰选手与四王爷上台来!——”
话音落毕,便见分别位于会场东沿与西沿的,韩氏与黑翳氏座区当中的这二人、应声皆站起了身来。
单从名号上看来,这二人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可实际上,黑翳玿受封流州王、其王府便就在封城!
二人早已是许多年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邻居了。
若非还有个比韩氏强大许多的欧阳氏、同样在封城的话,他韩镇钰与黑翳玿的关系,必会如同焦烨与黑翳珲般的‘针尖对麦芒’!没有别的原因,只因黑翳玿在到任后所为之事,可说是一点也不比他大哥所做的过分…
“父亲,终于到你了!”
此时的韩梅,自是兴奋不已、好久不得见父亲出手了,“四王爷而已,您能轻松取胜吧?您不是一直说,四王爷的武功…”
“阿梅,不要如此喜形于色。”
韩镇钰打断了女儿道,“终于轮到为父上场,为父自然高兴。可你不明白呀,若对手是四王爷的话,为父还真就有些难办了…”
“那怎么办,族长?”
“族长要让招吗?”
身后一排的几名长老们听到,纷纷凑上前来,都明白族长在担忧什么。
“不…”
韩镇钰摇头长叹道,“黑翳氏素来对比武一事,都看得是无比神圣庄重…若是让他发现我有让招,不出全力,只会更为惹怒他。可我若要认真,这公子哥又必不可能是我对手…唉,只能看着办了。”
说罢,韩镇钰便脱掉了披在身上的杏色大氅、取下了系在腰间的莺歌笛,将之交给一旁的女儿,再搓了搓两小臂上的护具、使其能扣得更紧后,便以一身轻装,从容的迈出座区、走向了台上去。
韩梅接过父亲的衣装,一时只觉得沉重无比…
而另一边,四王爷‘黑翳玿’也脱掉了自己的金纹黑绒大氅与九旒王冠,只穿一身淡碧色布衣,携一副与他三哥那把几乎一模一样的三节棍,面带着冷厉的微笑、自信的踏出黑翳氏座区,往大台迈去。
“哼。”
坐在金制车椅上的皇帝‘黑翳泉’看着儿子的身影,竟是冷嗤了一声。
……
“蕙儿,泗儿,咱们走,别在这看你们哥哥出丑了!”
与此同时的秦家座区当中,秦氐一回到座位,便催促起了女儿和小儿子来。
坐在前排的秦瑝则只是架着腿,根本懒得理会。
“啊?”
在父亲的严令下,秦蕙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看着父亲,神情间却满是迟疑。而后排的秦泗,则是早已身不由己的被父亲拽起来了。
“走哇,你还愣着做什么?”
见到女儿迟迟不肯动身,秦氐语气间渐显愠怒之意。
“我…”
秦蕙犹豫着之时,不知为何的、微微转头,看了坐在一旁的哥哥秦瑝一眼,然恰此时,秦瑝也正朝她看了过来。
随即,秦瑝咧嘴一笑,又转回了头去。
“面子上挂不住的话,您就自己走吧!不必拉着阿蕙一起。”
秦瑝嗤笑说道,“她可不像您,她可是努力得很,还想继续观摩接下来的高手比武、以期能得到学习呢!”
“哼!”
又被逆子呛了这一道,秦氐登时是更加怒了,然一时间,自己毕竟在台上已经败了,说什么也无计可施。
随后,便见他强拽着小儿子秦泗,怒发冲冠的离开了会场。
“呵呵。”
秦瑝即便是回头看父亲一眼也懒得,只是盘着手、得意的冷笑了一道。
此时,秦蕙也得知没事,遂缓缓坐了下来。
只是想起父亲与哥哥间的矛盾、开始越闹越深,她也开始愈发担忧了起来…
“你…”
过片刻后,秦蕙看向秦瑝问道,“你也没必要…和父亲闹到这等地步吧?毕竟还是一家…”
“阿蕙,我与你说过许多遍了。”
秦瑝神情严肃的应道,“咱们的爹不过是个无能之辈,你也见到了,刚才在台上,已经是连我也打不过了。就他这样,还手握大权,还依旧对族长、门主之位始终念念不忘,这对我们秦家来说,不是灾祸吗?”
“可你…”
“停,别说了,阿蕙。”
还未待妹妹往下说,秦瑝便打断了她,转看向她来、继续强调道,“你也别忘记,族中与我持相同想法的,早已是越来越多。再者,爹要是真有本事,四年前难道还会被弹劾下来么?”
“哎…”
秦蕙也一向懒得与哥哥争辩,每与这种情况,便知他又即将滔滔不绝、道理越说越多了,遂转回了头、望向台上去。
秦瑝见状,遂也摇头轻笑一道、未再多言,也一同注目台上。
与此同时的大擂台上,韩镇钰与黑翳玿也皆彼此相距八丈、站准到了各自的对应位置。
“韩老家主,为何面对本王…还需如此谦让呀?”
黑翳玿抱着三节棍微笑问道,“本王见你上台前,竟然将莺歌笛留在台下了。您这样来,岂非是不以全力面对本王了?”
“还请王爷莫见怪。”
韩镇钰作揖回应道,“韩某以为,莺歌笛的音波功属奇门秘术一类,实不应该出现在‘擂台’这样、必须堂堂正正‘比武斗技’的场面上。再者,此地围观者上万之众,倘若吹笛,还极有可能误伤无辜,自然就不带了。”
“噢…原来是这样。”
黑翳玿咧嘴笑道,“那本王岂不是…要‘胜之不武’了?”
“王爷武功高强,韩某会输自然是理所应当、且再正常不过之事。”
韩镇钰作揖笑应,“不过,本着历届世家武林会尊重武道精神、及‘以武会友’之本质原则的理念,是非高下,还是得打过了才可知晓。”
“好…好。”
黑翳玿点头笑道,“那本王…就静待指教一番了!”说罢,便见他转头看向台下桌案后的上官疑去,并使了个眼色。
上官疑点点头,遂清了清嗓,开始高声宣道:
“决赛第一阶段,第五场比试,韩镇钰对黑翳玿,现在开始!——”
铛!
敲铜钟声刚响,黑翳玿便迅速展开手中的三节棍、摆出了起手的‘持两梢节式’,且一如他三哥一般,是将中节绕到背后的、更利于转换成其它持棍法的,一种在攻守兼备间更偏攻势些的姿势。
本就面相阴戾凶煞的他,此时盯向对面韩老家主的眼神、又是无比的锐利,可说是如同要将对手生啖了一般的恶狠…
韩镇钰见状,却只是一如七日前、女儿对敌秦蕙时一般,眉头微蹙、目光如炬,谨慎无比。
右手搭在了腰间那杆金鞘剑的剑柄处,缓缓将之拔出…
唰地一声后,一柄闪着银光、锋利锃亮的长剑拔出鞘来,执拿在了韩镇钰的手中,一副随时可以出招的态势。
“韩老家主,开始了!”
黑翳玿高声喝道,“您快些出招吧!”
“不必了,王爷先请吧!”
韩镇钰同样高声回应着,两只长靴就如在台边上生了根般,不动如山。
看来,不论是话语间的互相试探、还是彼此已摆出了兵器即将交手,在面对这位王爷时,他韩镇钰的心态都是胸有成竹的。
“好…那本王可就来了!”
黑翳玿冷笑应罢,脸上笑容当即消失,随后即率先发起了主攻:
顿时,只见他脚下一点、一跃而起,朝着对面的韩老家主猛冲而去,在空中自转了两三圈后、在最后一刻直接将背后的三节棍顺势甩出,与黑翳玦的攻法如出一辙,是转换为放长击远的‘持一梢节式’,上来就朝韩老家主招呼去一道猛扫…
韩镇钰则是神情冷峻,在末梢节即将打到眼前时、才突然动身:而与五王爷不同的是,他的选择是正面硬挡下来!
铛——
只闻一道清脆刺耳的银兵交击声响起,正是韩镇钰适才伸剑一挥、快若无影的一击,轻松的弹挡开了四王爷的这照面一击!
然而这时,黑翳玿也已来到了他的面前,在被挡下第一击,立即抽棍回手、转换为了偏重进攻的‘持中节与一梢节式’后,当即开始与韩老家主展开了近身的交拼来!
铛铛铛…
只见台上是一道金云,一道白影,在刺耳的银兵交击声间,来回穿行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