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时间结束,时至辰时四刻。
在赫连国师的宣布下,第三阶段‘四进二’的半决赛、便就此正式开始了——
“半决赛,第十三场比试!”
“渚州劳家村劳仁关,对阵,南海隼阳岛秦瑝!”
“请二位选手上台!”
这一回,二人从上场到交手前、都有如此前第一阶段秦瑝与薛离枢的比试一般,只是劳仁关对秦瑝的敌意也更为凝重…而秦瑝也在一上场便亮出了‘银翼’的全貌,收起了轻蔑与得意的笑容、同样把劳仁关当成了自己的劲敌,要认真对待了。
“半决赛,第十三场比试,劳仁关对秦瑝,现在开始!”
铛!
铜鼎敲响、赫连国师宣布开始后,二人即同冲上前、开始了交手!
比起薛离枢,劳仁关虽缺少一杆长剑,可却多出了一副高壮得多的身形、长得多的四肢,更为壮实的肌肉、更快更猛的拳脚,不仅能躲得掉秦瑝密麻频繁的进攻,更是即便偶尔被他劈到了、亦能毫发无损…
秦瑝手上刀剑劈到劳仁关身上,只觉几乎比钢铁还要坚固!
不仅如此,劳仁关甚至还能同样凭借两手,如同第二阶段时的司徒虎一般,将秦瑝身上银翼的‘羽毛’一根接一根的拔下来、扔到一边的台上或台下,将他的攻守之势都不断削减。
二人的战况,令坐在会场内的观众、候场区中的王氏伯侄、朝廷区中的太子及其众近侍,顿时都或惊讶、或欢呼起来…
当中尤其是王锲、王伊宁二人,本想着能用手上功夫削一番秦家的面子,却是惊喜,此事竟让劳仁关、达哥给先做到了!
而秦氏众族人及其他支持秦瑝的观众,则是纷纷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本来有望可与王伊宁争夺国师之位的秦瑝,会否在见到王伊宁之前,就先止步在半决赛了呢?
砰砰砰…
终于,交打几合下来,二人分开之后:
此刻,秦瑝两臂银翼间的‘羽毛’是已被拔去了大半、只剩三成不到了。到了这时,就连他秦瑝的眼神也变得更显敌意了些。
于是,便见他一运功发力,哄的一声,浓郁炙烈如火焰般的火象内力、便化作了赤红色的雾气,由他心脉及至丹田处喷发而出,很快蔓延便腾绕到了全身,将他的一双银翼给染成了‘赤翼’,并摆出了鹤形拳的架势来——
台下万众见此一幕,纷纷是一片惊呼与哗然…
终于,他也要拿出实力、来认真应付了!
劳仁关见状,却是只觉不妙。
毕竟自己的全部实力、是要包括一身毒功在内的,可是这些东西,却偏偏被规则限制、不能在擂台上施展出来…
如此,岂非注定要被这秦瑝占了许多优势么?
想到是如此情况、接下来自己很可能要输,劳仁关顿时是攥紧了双拳、额间青筋暴凸,心中满是不甘。
而对面数丈外的秦瑝,显然是察觉出了他此时心态的变化,遂只是轻嗤一声罢,便脚下一点,紧接着便要继续攻上来…
然而,就在这眼看着二人要继续战斗、台下观众都紧张万分的时刻——
“停!”
就与适才的第七、第十二场比试一样,劳仁关站在擂台的一端,才刚拔去他七成的银翼、尚未与开出‘赤翼’后的那秦瑝继续打下去,便伸出大手来,厉喝一声、打断了正朝他冲来的秦瑝。
秦瑝刹住脚步,在原地疑惑了刹那,便立即明白了。
只见这时的擂台上,秦瑝与赫连国师是默契的同时看向了对方去,赫连庄眉头深蹙,秦瑝则是嗤笑着点了点头。
而劳仁关则是转身向南,面向了整个会场的观众去:
“诸位!”
劳仁关喝声如雷、响彻整个皇城,“这张擂台是究竟属于谁的,想必你我都已是心照不宣的了!既如此,我劳仁关,也没有必要留在此地、继续拖延大家的时间了!——”
“赫连国师!”
劳仁关转看向台上的赫连庄、抬起肌块硕大的两臂,厉声喝道,“我劳仁关要放弃这场比试,我申请投降!”
果然,这一幕是第三次发生了:
这一刻,台下万众是再度喧然而起了一大片的震惊…
但此时,已经有许多观众明白了这位劳仁关选手所言之意。候场区中的王氏伯侄、朝廷区中的太子及其众近侍,乃至就连王、秦两大世家的族人,则都已感到是毫不意外了。
“劳仁关,你想申请投降,你确定吗?”
赫连庄看向劳仁关,按照规则与制度、严肃的问了出来。
劳仁关只点了点头。
于是,赫连庄便看向了裁判席,点头向他们示意过了一道,便直接高声宣布了出来:
“劳仁关,投降!”
“比试结束,第十三场比试,秦瑝,胜!”
铛!
知晓规则对自己不利、同时也清楚打败秦瑝的机会应当留给伊宁,劳仁关便主动的结束了战斗。由于是在上半场已打出了优势的状态下投降,是故,在留给大部分观众的印象里,他是并没有输的。
然而,这还未完:
就在赫连国师还未宣布下一场、即倒数第二场比试开始之时,只见候场区中,那位接下来就要上场的选手之一,身形魁梧、一身白袍、一头白发,五十九岁的王氏族长‘王锲’立即站了起来:
而他站出来,却并非是要找人借兵器,亦非按自己的计划、继续借用伊宁的大槊与空手的他对打,甚至根本没打算走出候场区、向擂台走去,而是直接转过了身…
背朝着擂台,抬头看向了裁判席去。
“我也一样!下一场不必打了!”
王锲声嗓苍迈厚重的厉喝道,“诸位裁判,我王锲放弃这场比试,申请投降!——”
面对席间众裁判将官惊诧疑虑的眼神,王锲只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走下候场区,直接往会场北沿的清州座区走了过去,从容且安然的坐进最前排,继续与武笑酒、薛元柏等老伙计们坐在了一起…
候场区中,只剩下了王伊宁一人。
此时此刻的他,与尚在擂台上一边拾取着自己‘羽毛’的秦瑝,二人顿时是吸引到了全场观众的目光。
王伊宁神情凝重、十指交叉,躬背而坐,一言不发、并无任何反应。
虽完全明白达哥与锲伯这样做是为何,也对于与秦瑝的作战是期待已久、丝毫没有感到紧张…但来得是如此直接、如此迅速,还是令他稍感到有些猝不及防与意外的。
同时,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这秦瑝刺杀皇上、离间王臣…
他又究竟打算利用这场天下武林会,来做些什么呢?
“半决赛,第十四场比试!”
“清州白蟒山王锲,对阵,清州白蟒山王伊宁!”
而赫连国师在与裁判席互相确认过后,便也直接宣布了这还未开始便立即结束了的、决定决赛两位选手的倒数第二场的结果:
“王锲,投降!”
“第十四场比试,王伊宁,胜!——”
……
四强半决赛的结束,即表示了整个比赛最后一阶段、即总决赛的即将到来。
这时,全场观众充满热情的欢呼与尖叫声,已经来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热烈’的程度:
天下武林会,只是十年一届。
而同一对,来自两个有过几千年世仇的武林世家的,就连彼此间也持续相斗了十几年的对手,且各自的实力、都同时足以匹配这张擂台,能同时站上到这张擂台的最高处,即将展开与彼此的决斗…
这样的奇事,可谓是千古不曾得见一回!
“诸位!”
不久后,擂台的中央处,国师赫连庄也高声宣布了道,“经过适才…匆匆结束的两场半决赛,终于,进入今年…黑翳泉六十年,第三十九届天下武林会,最终决赛最后一场的两位选手,已在刚才产生了!”
“南海隼阳岛,隼阳门门主及秦氏族长,秦瑝!以及,清州白蟒山,太子太保及清州王府侍卫总管,王伊宁!”
“一刻钟后,他们便要在这张擂台上,决出冠军的人选、国师宝座的归属!”
倏然间,台下万众掌声雷动…
而会场北沿的选手候场区台上,在被念到自己名字时,坐在十六个空位里其中两个位置上的王伊宁与秦瑝,则是迎受满了来自台下万众景仰的目光、呼拥、掌声甚至尖叫,一时风光可说是前无古人…
“一刻钟后,最终决赛,便正式开始。”
赫连庄宣罢,便转过身去,走下了擂台、而后往会场北沿的裁判席高台上迈步走了回去。
……
这一刻钟,过得是无比漫长。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片白茫的温和天空、竟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接着,更是有层层乌云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令会场内的万众都已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撑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纸伞…
看来今年的这场决赛,果真不简单,与往年的也都不相同。
就连老天爷,似乎都是这样映衬的。
到了一刻钟已将要过去的时候,整个京城的天际、更是已完全暗了下来,灰沉得仿佛被泼过了墨一般,当中,甚至还有几道细微白光、时常隐约闪烁着,正是将要打雷的征兆…
密麻不止的议论之声,不断充斥在人群当中。
而见到这个天气状况,候场区中摆出完全相同姿势、盘手架腿而坐的两人,此时也不再沉默了:
“…哟。”
秦瑝主动开口道,“之前还好好的,到现在…居然就这个天气了,看来…恐怕是不祥之兆哇。”
四个座位外,王伊宁应声看向了秦瑝去,然却是沉默着、并没有直接理会他。秦瑝见状,也立即朝他看了过来。
“王伊宁。”
秦瑝主动靠了过来,二人的间距缩小到了三个座位,“你知道…到了咱俩开打,便是乌云密布,这…代表着什么吗?或者…我干脆直接问你,你知道‘乌云’是什么意思吗?”
“…秦瑝。”
王伊宁神情冷厉的应道,“你很紧张么,为何要主动找话聊呢?”
“呵呵…”
秦瑝咧嘴嗤笑,同样没有回答王伊宁的问题,而是继续自说自话道,“我猜…你应该不知道吧?其实…黑翳王朝的‘黑翳’,就是乌云的意思。只是…它指的不是天上的乌云,而是一种…生长于人眼里的乌云。”
“它…会使人盲目,使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从而被遮蔽住前路。”
“尤其…它遮住了本该翱翔于天空的鹰隼的道路,遮住了…本该普及苍生大地的太阳的光辉。”
“所以这个姓氏…这个国名,这个大陆名,本身就是不吉利的。”
秦瑝嗤笑着解释道,“既然是乌云,是不吉利的东西,那你说,它…应该被怎么办才好呢?”
“呵,秦瑝。”
王伊宁听罢嗤笑道,“同样的话,你若是敢在皇上面前提起,你…早已不知死过几遍了。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言辞…与谋反无异。”
“那你也知道吧,伊宁。”
秦瑝明示着道,“咱们的皇上…今天不在,他…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
“…当然。”
王伊宁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杀意、盯向秦瑝的双眼答说道,“我原以为…杀我王伊宁,灭我王氏,便是你秦瑝所想了。没想原来…你的胃口,还远不止我这一座白蟒山呀。那你可要小心了,嘴…当然可以长得很大,而肚量…可不一定都能吞的下。”
“我可没明说过喔,是你自己想的。”
秦瑝说罢,还瞥了一眼远处朝廷座区中、金车椅里的太子黑翳琅,知道他都能听到,这些话也在出口前、便做好了‘让他听到’的准备。
“呵,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来,我可是一直在郁闷,在纠结。”
只见王伊宁也冷嗤了一声,登时便吸引了秦瑝回看向了他来,“我在想…你秦瑝做这么多些事,你究竟想要谋划些什么?你曾为挑战我而夜闯东宫,甚至不惜拿出‘那样’的情报作为交换,可是第二天…你就能立即改变主意。”
“就这么些破事,你能做些什么呢?”
“你秦瑝…究竟打算做什么呢?我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伊宁平静道,“反正…现在有时间,你不妨…直接告诉我吧,毕竟你应该也能想到,这场决斗…绝不会是咱俩的最后一场。”
“…这个提议挺好哇。”
秦瑝抚了抚颔间细微的胡茬,嗤笑着斜过脸、朝着王伊宁看去,扬起一边嘴角应道:
“但是…我拒绝。”
王伊宁听罢,神情是一片冷漠。
“既然时间还多…王伊宁,你就不必急躁了。”
秦瑝后仰靠到了椅背上、极为惬意的答说道,“等你打败了我…等这些事都一一发生了,你就会知道…我秦瑝究竟在想些什么了。你只需明白…这一场虽非你我之间的最后一场,但是…”
“…你我之间,也不会再剩下多少场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