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昌喆问斩

紧接着,王伊宁便抱着韩梅迅速跳开,韩梅紧张得直接松手、为父报仇而蘸红了的剑掉到了地上。武笑酒同时也松了手,任由那具被砍去头颅的、仍戴着铁镣的躯体,扑通一声趴倒在地。

汩汩——

伴随着渗人的喷血声,这具尸体还开始抽搐了起来。

而那颗头颅伴随着血泊、巧妙地滚到了背过身去的黑翳琅的脚边,引得他终于转回了身来,又蹲伏了下去。

看着兄长在眼前身首分离的惨状,黑翳琅竟是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冷漠。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伸手上前,揪住了脚边那颗头颅上的白发、拎起了地上兄长的头颅来,将之提到了自己眼前。

刚刚切下的头颅、尚有少许意识,但不过片刻,便会完全消散。

脖颈的截口处,一块块鲜艳殷红色的、黏稠又腥臭的血浆块,混杂着不断滴淌下来的血流一道,透支着黑翳玿最后的生命。

此时的黑翳玿,可说即是‘死不瞑目’的状态。

在断气前的最后一瞬间,他仍凸出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怒瞪向弟弟而去,当中尽是对谋陷了自己的弟弟的暴怒与诅咒,以及对败于太子之争的不甘。

但很快,他的气息便终于弥散殆尽,表皮也开始变得干枯苍白。

他倒在地上的身体,一阵阵的抽搐也终于完全停止,直至再无任何动静。

“唉——”

对此,黑翳玿也仅仅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罢。

随后,又见他将手中的头颅,如同丢弃一件不能再普通的物什般、手一甩便扔到了一旁的地上,接着站起身,迈步朝薛元柏与庄昌喆的方向走着,同时,也引得周围众人皆看向了庄昌喆去。

而适才的这一切,少年们则是并未觉得是否有哪里奇怪。

只因他们的心中、仍旧充斥着对黑翳玿的滔天怒恨尚未消解,哪怕是将他已死去的尸体再绞切成碎,或都不能令他们解怨。

让他一瞬间便了结,再未遭任何痛苦,实在是太轻待他了。

“行了,轮到你了。”

在一剑处斩了黑翳玿后,小院内一片沉寂的平静、终是被黑翳琅的一句话语所打破,更是惊得庄昌喆本人满头冷汗、几乎瞬间渗出…

此时的他正双膝跪地,被点穴封脉,双手双脚皆戴了铁镣,可说已是绝无任何办法再逃脱了。

与他一同被抓回来的、连四皇子都在此殒命…他已能预感到,自己恐也难活。

在黑翳琅、武笑酒、薛元柏、王伊宁、武浩、吕白、劳仁关、安雅、韩梅、钟弘十人的围观注视之下,来到鬼门关前的庄昌喆,已开始惊慌的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

“你…就是伊宁他们说的、三皇子的那个‘老管家’吧?”

众人当中,只见钟弘最先开了口问道,“到虎雷砦那天晚上,你们两个应该也有一同去吧?”

“这…”

在此时被问及这事,庄昌喆早已脑袋空空,无论什么都再难想起。

“你的名字…二十七年来,一直是爹的噩梦。”

此刻的钟弘,就如同适才韩梅对着黑翳玿时那般,“即便隔着面罩,他也能认得出是你。甚至是疯癫了以后,这两个字也是要引他发狂的死穴…可是如今,你就跪在他面前,他…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钟弘越问着,越发靠近向庄昌喆。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其余众人、也都看向了一直蜷缩在角落处,抱膝静坐的‘钟大王’去,也都发现了、他着实是毫无反应。

庄昌喆却也始终只有大惊失色,根本听不清钟弘在说些什么了。

“我来吧,小钟。”

在走上前来的黑翳琅的挥手示意下,钟弘站开到了一旁去。

“姓庄的。”

黑翳琅站在庄昌喆面前,盘起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说道,“事到如今,目的既已达成,本王也不怕在他们面前摊开来说了。你应该知道吧,本王支持他们杀四哥的原因,只因为他是与本王争太子之位的对手而已。”

“而且,他又与伊宁他们结了怨。”

“若是放过他,以他的权势与本领,他很快便能东山再起,找到伊宁并实施报复。而那时的结果,是大家都不想见到的…所以,他才必须得死。”

“而你…则不一样。”

黑翳琅说着、蹲伏下了身来,“你呢…只是三哥身边,一个幕僚墙头草而已。二十年前,是你蛊惑三哥,让他离开清州、去找寻八龙杰们的踪迹。你本想助他成为太子、登上帝位,最终来为自己谋利的。”

“可当你发现…清州在眨眼间落入我手,三哥又终于失去全部斗志、再无胜算之后,你就果断抛弃了他,转而投靠了同样穷途末路的四哥去。”

“呵,若不是这个‘明智’的选择,你说不定还不会被抓呢。”

黑翳琅嗤笑道,“不过…这也代表着,无论对于三哥、还是于本王而言,你都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也就是说,杀了你,对本王意义不大。甚至…平添一笔血债,还可能污我名声呢。”

“说白了就是…本王可以饶了你。”

黑翳琅站起身,“但是…在放你走之前,你必须…还要先把你身上,困扰在大家心中的最后一个谜团解开,就算是…不要让钟前辈伤得不明不白,也让小钟清楚,究竟该找谁报仇。”

“如此…你可愿开尊口了吗?”

黑翳琅神情平静道,“…昌喆?”

“啊!昌喆!”

此二字一叫出,原本一直安静着的钟升明,便果真是如受到了惊吓般,立即站直起身,神色惊慌的呜哇乱叫之间、东张西望一阵后,便转过身去,开始用头将堆积成墙的酒坛一一撞碎…

众人见状皆转头看去,当中,尚未见过他这般疯样的黑翳琅、武笑酒、薛元柏、庄昌喆四人,更是也被他吓到了。

一樽樽酒壶陶片被碰碎、陶片破裂落地的声响,接连不断的响起着,由于都是空坛,武笑酒也并未阻止。

唯见钟弘连忙冲上前去,试图要拉住发狂的父亲…

“瞧,见到了吧?”

黑翳琅再看向庄昌喆去,“本王熟知天下高手,当中…可绝没有一个与你重名的,所以…关于钟前辈当年之事,你…定是知道些什么吧?”

“我、我…”

此刻的庄昌喆显然已经清醒了,然而,却仍显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怎么?”

一旁的王伊宁此时也开口了催促道,“王爷都已说了,多杀你一个对他来说只有害而无益,他还有何必要骗你呢?现在是关系到你项上人头之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还是说,过去太久,你已经忘了?”

“不…”

庄昌喆低下了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那件事我知道,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只是…”

“只是什么?”

黑翳琅登时眉头蹙起,听出了当中情况是并不简单。

“只是当年…杀老钟夫人的,当真不是我。”

庄昌喆神态显得是极为难堪,一句话令众人顿然震惊,“而且…我也不能说出来,你们还是…别再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翳琅追问道,“为何不能说?”

“我…我承认,剿灭那匪寨那晚,我确实与三皇子同去了!我…”

庄昌喆随即打算转移话题,来试图引导大家不再探讨此事,然而在这等气氛之下,加之钟大王的伤势与惨状又近在眼前、无比醒目。

他这样的尝试,完全是苍白且无力的。

“不要扯远,我们在问你‘记得清清楚楚’的那件事。”

黑翳琅追问道,“既然不是你,那为何钟前辈所记得的,会是你的名字呢?”

“因为…”

庄昌喆在紧逼之下、神情愈发沉重,“因为他只要出去犯事,就会…就会报上我的名字顶替。而且这样的事…根本数不过来,老钟那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甚至是最近…他也仍有在这样做…”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王伊宁去。

若他此言非虚,那么关于‘庄昌喆’的名字之谜,十天前…还真让伊宁给猜中了其中一种可能!

“那他到底是谁?!”

薛元柏喝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又为何要用你的名字?!”

“我…真的…”

庄昌喆在众人的追问及内心的纠结下,愈发是止不住的紧张。

只见这时,他一边颤栗的浑身抖动着之时,一边竟两端眼角处流下了眼泪来!

从他的眼神中、众人皆可看出:那并非是临死之前求饶的懦弱之泪,而是一种身处完全的绝望之中,似是对着什么遗憾事物的无能为力、回天乏术的哀惋与悔恨…

“不…真的…不能再说了…”

庄昌喆两眼通红、声音颤抖的说道,“也…别再问为什么了…因为我…我的家人们,我的老母,我的夫人…我的儿女们,我全家…都早已被他关押、囚禁在了他的私牢里!那个人…只要让他得到半点,此事已经暴露的风声,他就会…将他们全都…全都杀死的!”

“我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下注三皇子,操纵他谋利,想的都是…为了能有朝一日,能从他手上、将他们都救出来呀!”

庄昌喆激动道,“所以…我宁可在这被你们杀,也不能让老母妻儿…因我而枉死的!”

“所以…你们还是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众人听罢,登时都神情凝重、黯然失声。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家伙已经到了临死的关头,而且,说出此事真相,是能助他洗脱嫌疑、转移钟弘对他的部分仇恨,是有大益处的。

按理说,应是已没任何必要再撒谎了。

可难道…他所说属实,江湖中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强借他的名字犯事之后,为了不暴露,从而二十余年关押着他的家眷吗?

这个叫‘庄昌喆’的老管家,其真实的功夫,早已让少年们充分见识过了。

剑法高超,会吹莺歌笛,能使一丈长的百斤大槊,能操纵原本实力也不俗的三皇子黑翳玦二十年,更能在剿灭虎雷砦之战、王府水牢之战及尔古河边之战中发挥重要作用,若不是他,韩老家主甚至可能不会死…

然而,即便是这样武功高强、老谋深算之人,居然在他的背后,还能有人强取他的名字、囚禁他的家眷,令他数十年来都解救不得吗?

“姓庄的,你可想清楚了。”

黑翳琅严肃道,“倘若你所说是真,那这万里江山…还有何人能在我父皇眼皮底下,有如此广大神通,还能数十年不落网?”

“真的…当然是真的。”

庄昌喆神情痛苦,“他…自有他能瞒天过海、嫁祸于我的方法,要骗过黑翳泉,于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黑翳泉去对付一个站着不跑的李苍荣,都要费这般大力气,想要找出他的真面目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最好…不要是危言耸听。”

黑翳琅正说着时,站在那庄昌喆身后、押住他的薛元柏便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五尺石鞘剑,锋利的剑刃抵在了庄昌喆脖颈上,将他更是吓得惊颤一道,抖得更加厉害…

“…不是。”

可即便是这样,那庄昌喆竟也并未否认,而是坚决不打算说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一句也不能多说了。”

“既如此…那就一样处理吧,老家伙。”

与此同时,在一旁终于安顿好了父亲的钟弘也走了过来,从薛族长的手中接过了他的剑,抵在了庄昌喆脖颈前,打算像刚才韩梅与王伊宁斩去黑翳玿的头一般,要亲手将此人的头斩掉。

“你不打算说出‘那人’是谁,就像刚才的黑翳玿、不打算交代莺歌笛与飞光剑的下落是一样的。”

钟弘双手持剑、缓缓抬起,“不论你刚才所说是真是假,二十七年前,害得爹他如此伤心、痛失爱妻的是否是你,都无所谓。因为,即便这事无法确定,也仍然有一事,是我能确定,且也只有我能确定的。”

“那就是…你,和你的旧主子,你们两人,将我们整个虎雷砦…都屠灭了!”

“不论你说不说,就凭这个,我就绝不可能放过你…”

钟弘两眼绷出血丝,神情激动。

“王爷想给你活路,而我…是绝不会给的,我…务必要替爹,要替虎雷砦的百余位兄弟们…报此大仇!”

与韩梅不同的是,从小做土匪长大的他,如今要杀起人来,乃是毫不紧张的。

“庄昌喆…你就到了下边,再与你那些家人们团聚吧!”

唰——

咔嚓!

只见再一道银光乍闪,手起剑过,这一次,钟弘的挥剑之势是快过了那二人许多…

只眨眼不到的刹那,这位‘老管家’庄昌喆,便已头颅抛飞、身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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