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秦瑝平静的应声罢,片刻,便听得吱呀一声、房门从外边推了开来,顿时,屋外的朝阳之光照进、引得秦瑝都下意识眯起了眼来,伴随而入的则是一道人影,国师赫连庄也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此时,只见来者是位穿了艳红长裙,聘婷袅娜、朱唇粉面、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从穿着与配饰来看、其在秦家的地位似乎还不低。
即便逆着光,二人也一眼即认出了她来:
正是秦瑝的妹妹、当今隼阳门副门主及秦氏副族长,秦蕙!
“秦小姐。”
赫连庄见到,遂微微点头示意。
“赫连国师。”
秦蕙则只是瞥了赫连庄一眼、神情冷漠的应了声罢,便转脸看向了兄长去,似乎并不是很待见这位当朝国师。
“阿蕙,你怎这时候来了?”
秦瑝一抬眼看向妹妹,原先眼神中冰冷的杀意便转瞬温柔了下来、微笑着问说,“刚才我与赫连国师谈事,你没听到什么吧?”
“呵,听到又怎样?”
秦蕙一手叉腰应道,“你秦瑝有野心…早已是‘路人皆知’的、几乎写在脸上的事了,你关门与否,我又是否在门外,还重要么?”
“哈,不愧是我秦瑝的妹妹。”
秦瑝笑道,“那么…你来是有什么事吗?见我闭着门、也要敲响来扰,莫非…还是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我就是来问你件事。”
秦蕙摇头道,“你这次来京城…是要对‘国师’之位势在必得吗?”
“明显的呀。”
秦瑝毫不犹豫便应,“这个…你在咱们出发前就知道了吧,还问什么?”说着,便也指了指一旁的一张椅子,“别一直站着,坐下说呗。”
“不用,我很快问完。”
秦蕙再度摇头,“我知道…对付王氏,尤其…是那王伊宁,是你订下的‘族策’,或者照你说、是秦氏历代先祖的夙愿,是我不可能更改。可是,要对付王氏,咱们未必需要染指到朝堂里的东西吧?你难道不觉得,自从你上位以来、我们不论明暗,扩张的意图…都太为明显了吗?”
听罢此话,座中的赫连庄不禁抬手抚须、颊角轻扬。
“明显又如何?你自己都说‘路人皆知’了嘛。”
秦瑝笑着、便如赫连国师般架起了腿来道,“再说了阿蕙,你应该也记得很清楚吧,王伊宁…他七年前便已投身了朝廷,在黑翳泉面前,不断攫取着政治资源、人脉与声望,如今,更是做到了‘太子太保’之位!”
“还不止呢。”
赫连庄嗤笑着插话道,“今日早朝,太子还赐他‘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等特权,可以说是‘权倾朝野’了。”
“哇!你听听…”
秦瑝听着,对着妹妹故意做出了夸张的表情、笑着示意道,“他现在就这个阵势了,要是再当上国师、辅佐起黑翳琅,他们合起伙来,咱们秦家那还有得打吗?”
“前年的世家武林会,他都躲在山里根本没出来,轮到今年是‘世家武林会’,立马就跟着王爷、现在的太子,大摇大摆到京城来了。这很明显,就是要冲着国师之位来的!”
“我要是不拿,国师之位就被他拿去了!”
秦瑝解释道,“我秦瑝费尽心机、历尽千辛万苦上来,是想带领家族崛起、完成灭王氏的先祖夙愿,甚至能进军大陆的大业的!可不是把自己的名字留在祖宗祠堂里,写的是个‘家族罪人’呀!”
赫连庄闻罢,不由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你可别笑,国师。”
秦瑝立即看向他道,“虽然你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咱俩已上了同一条船了,要是我秦家翻了,放心,你赫连家也会被拖下水的。”
面对着此时兄妹二人冷漠的目光,赫连庄脸上笑容也很快消失,不再言语。
“先祖夙愿、千年世仇,这些我都理解。”
思虑片刻后,秦蕙便放下了手、回答起兄长道,“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家族间的仇怨,还是不要弄到朝堂上去博弈、牵动整个江山的为好,毕竟,一旦稍有不慎的话…”
“无非是…天下大乱咯?”
面对这四个字,秦皇竟是露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来,“咱们秦家在隼阳岛上绝世而独立,大陆掀起战火,对咱们而言完全是机遇、而绝非灾难。即便战火烧到海上,要比海上的力量,咱们秦家也是绝对称霸的。若说认真的、再说难听些,阿蕙,你哥哥我现在可算是‘唯恐天下不乱’呢!”
“你!”
见到兄长如此反应,秦蕙讶异了片刻,但在还顾不上愠怒时、一股不详的预感便已从兄长的话语间,袭来了自己的心头…
“小子,换我这样说,你该就不会这样想了。”
赫连庄嗤笑着再插话道,“天下大乱,对你秦氏是机遇,对王氏难道就不是了么?白蟒山气候寒冷、巍峨险峻,又有松海天险。若要守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绝不是玩笑话。”
“强攻者,必是要付出极大代价。”
“可是…若他们选择出山,趁乱争霸天下、逐鹿江山呢?”
赫连庄对兄妹二人分析道,“黑翳王朝五州之地,有四州都是平原地貌,他们的马槊重骑兵…有哪个家族能打过?有哪座城池守得住?你秦瑝唯恐天下不乱,你就不怕…看你不爽很久了的王氏,就等着你…唯恐天下不乱么?”
这番话出,才终于镇住了秦瑝。
由于自小到大、无时无刻不算计着白蟒山王氏,王氏的人员、作战能力、天时地利人和,从来是他秦瑝的梦魇…是故,再多他自己成功的权谋、隐忍的经历,总是只需提起王氏相关的话题,便能将他打回原形。
“唉——”
沉思一阵后,秦瑝拉长着张苦脸愁眉、心绪郁闷的说道,“可是…如今已再无它法了,如今这次若不与他争…待他成了国师,我秦家还要如何立足?他王氏又将会怎样?按赫连国师说的,怕是取代朝廷、也易如反掌吧。”
“若是…他不参赛,不竞选国师呢?”
秦蕙试问道。
“开玩笑,那怎可能?”
秦瑝立即否认,“即便他不当国师,黑翳琅也必会给他足够的权力,让他虽无国师之名,却有国师之权,到那时还不是…等等!”
话未说完,秦瑝便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忽然露出无比严肃的神情来…
秦蕙与赫连庄看着他,顿时是疑惑不解。
“啧,嘶…”
秦瑝连连点起头、同时自言自语说道,“对呀,阿蕙,我去找他,他听不进我说话,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他…是听得进你说话的。”
赫连庄听罢,也顿时微微蹙眉、看向了秦蕙去。
听到兄长的话语,秦蕙更为迷惑了。
“我刚才,突然想到了一个…比跟他明着打,更有效能与他争权的法子…”
“而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我的好妹妹。”
秦瑝叙说道,“若你能助哥哥办成了此事,哥哥就答应你,不报名参加天下武林会,对国师之位也闭口不谈!因为…此事若成,我秦瑝再做国师与否,也就不再重要了。”
“难道是…”
联系着兄长方才的话,秦蕙心中不详的预感登时愈发浓重…
赫连庄明白秦瑝的意思,此时也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
是日中午,京城中央,皇城东宫内。
东宫小院内,身穿黑甲、持长槊的士兵们站在各院口处,神情肃敛的镇守着。而穿着玄色官服、头戴乌纱的‘太子少保’劳仁关,此时则盘着手,严肃的站在小院中央。
在他的身旁,立着一座上部捆缚满了棉布的木人桩。
而在木人桩前方、劳仁关两眼所正视着之处,则站着一名身穿白色布袍、须发皆白的少年。
正是当今太子之独子,虽未有封号、但已是实际意义上的‘太孙’了的公子——黑翳炎!
“…劳将军。”
黑翳炎拉长着一张十分郁闷的脸问道,“今日能练别的了吗?”
“还是那句话,公子。”
劳仁关果断摇头,“您需先随臣打好拳脚基础,才能接触兵器与内家功夫,否则浅尝辄止、所学甚杂,于习武并无益处。”
“我这还没算打好么?”
黑翳炎抬起手,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问说道。
“唉…”
劳仁关摇摇头长叹道,“公子,您还是太过于浮躁了,须知练武之事,或者说,不论做任何事,都是不可急躁的,否则只有事倍功半、欲速不达。要知道当年,臣还照公子这般年纪时,可根本没有任何人教,这套‘大力拳’完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而伊宁在那个时候,可是都已经…”
“哎,达哥!”
正此时,就坐在小院角落处石桌边的王伊宁叫住了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咱们还是好好教导公子吧。”
“哈哈,行、行。”
劳仁关回头看了看伊宁后、便转回头继续看向公子说道,“公子还请继续练吧,如有不懂之处,臣可以随时为公子指导。”
黑翳炎则是看了一眼王伊宁,随即露出了疑惑不已的神情。
在他还小的时候,父王不远千里来到皇城、亲自招待此人用膳时,他便已觉得奇怪了…
此后的七年多时间以来,此人在江湖中传出的传闻、还有亲眼见到的本事,都令他黑翳炎一直啧啧称奇。但更令他奇怪的,还是皇祖父与父王自始至终对待他的态度…
如果仅仅因为他来自王氏,那为何不能是王氏里的别人呢?
若是因为他武功高强,那怎么不用相同的方法,去招待好王氏的族长、或者更多的王氏族人呢?
这个王伊宁,究竟特殊在哪呢?
“噢…”
随后,思来想去也琢磨不通、黑翳炎便也只有继续如往日般,练习起大力拳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
“报!——”
只见黑翳炎才刚挽起袖管、第一拳还未及挥出时,便传来了一道高声的叫唤,片刻后,一名身披黑甲、持长槊的士兵便从小院的西门急促跑来,到了院口处停下,朝着院内众人恭敬俯身、作揖拜谒。
“什么事?”
黑翳炎与劳仁关只是转过头,王伊宁则是站了起来开口问道。
“禀告炎公子,王大人与劳将军!”
士兵禀报道,“隼阳门副门主、秦氏副族长‘秦蕙’,求见王大人!”
“秦蕙?!”
在一听到‘隼阳门’、‘秦氏’等字眼时,王伊宁便已立即皱紧了眉头,但在听到是‘秦蕙’这个名字时,他却又微微眯起了两眼来…
“秦蕙?”
黑翳炎疑惑道,“她不是你们常说的那个谁…”
“什么意思?”
劳仁关本就苍白阴郁的脸上同时也添了一分疑惑,“昨晚是她哥,今日便是她了吗?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请秦小姐进来说话吧。”
王伊宁则是冷静的看向了士兵道,
“是!”
士兵得令后,随即退下去,而后往来时的方向跑去了。
“伊宁?”
劳仁关疑惑的看向了伊宁问道。
王伊宁表面上是摇了摇头,实际上,却是发动了‘传音入密’之术、将自己的话语送进了达哥的耳内,向他解释了起来道:
“其实…秦瑝能知道吕大哥失踪之事,我还是很想知道原因的。反正我也不会在决赛前、答应与他的决斗,如若这次他是打算派他妹妹来,打算尽量用不翻脸的方式、向我们说出真相的话,那么我冷静一些去听一听,也未尝不可。”
劳仁关听到,便明白的点了点头。
“嗯。”
王伊宁应罢,便向西面院门走了过去,路过木桩附近时、还顺带向公子恭敬拜谒了一道,“那么,公子,请恕伊宁有事,就先行离开了。就由劳将军来继续指导公子的修炼吧。”
“呃…那你去吧。”
黑翳炎应罢,便也目送了他的离开。
……
不久后,东宫前院的会客厅内。
一身艳红长裙的秦蕙背着两手、站在厅内,来回踱步、四处观望着。她等候了约一刻钟时间后,王伊宁才终于出现在此——
“秦小姐!”
站在殿外,王伊宁便一边走着、一边作揖,高声叫了起来。
“王…”
厅内的秦蕙兴奋的应声转头,然而,却是隔着数丈之远、见到王伊宁当今的模样,立时便被吓了一跳…
看来昨天,哥哥所说的话并没有半分虚假:
过去了六年,如今的王伊宁,竟然从相貌上看、果真与当年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