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颖扑得突然,骆伽竟也没有半分惊讶和拒斥,而是伸过胳膊揽住了她。
骆伽的怀抱是温热的,傅颖躲进去,恍惚间有种找到了藏身之所的安全感,似乎无论外头如何天崩地裂,她都可以安安稳稳地待下去,待一辈子。
她没有哭泣,毕竟这回忆已经是实打实地过去式了,只是说出来的时候,仍然让她倍感怅惘。
傅颖想,这一切其实都是假的。
她的记忆是假的,体验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身处的环境也是假的。
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她分辨不出来。
肩上是骆伽轻轻搭着的手,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只手的存在,可是,哪怕此刻,她也不敢断定这就是真的。
但骆伽得是真的。
也许,骆伽是这虚构的世界里唯一一个和她同样真实的存在。
不,骆伽要比她更真实才行。
只有骆伽是更真实的存在,她才可以真正跟着骆伽离开。
傅颖揪着骆伽的衣服,不禁想,骆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她低垂着头,想要埋入怀抱的更深处。
“然后呢?”肩膀上的手轻悄悄地拍了一下,温柔得如同在哄睡一个小宝宝。
傅颖猛然从自己的迷思中清醒过来。
她抬起头来,看见骆伽平静地望着她。guwo.org 风云小说网
灯光光束从骆伽头顶落下来,像是为她铺上了一层轻柔的细纱,而在这细纱之上,还闪烁着点点亮光。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可是傅颖却没法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
“然后,我醒了。”
她呆呆地仰头看着骆伽,不自觉说了下去。
“再然后我就查到了自己的中考分数,最后我就稀里糊涂上了红星一中。”
骆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结果很不错,对么?”
傅颖看着骆伽渐趋柔和的神色,倏忽想起之后她遇到的一系列事情。
实际上,她先前讲的这些都不是重头戏,对骆伽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之后的事情。
比如涅珀尔打给她要她除掉骆伽的那通电话,比如放学回家路上遇到女神般的堂峭。
她在和骆伽通话的时候,也是着重说了涅珀尔和堂峭。
可是,现在她却讲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只顾宣泄自己的情绪。
而骆伽依旧情绪平稳,没有丝毫不耐,甚至还能够附和她。
傅颖想,她好宽容。
在她不管是不是虚幻的人生体验中,骆伽是她遇到过的最宽容的人。
“算是吧。”她抿了抿嘴,说,“你为什么,不怀疑我说的呢?”
骆伽顺着问,“怀疑什么?”
傅颖低头看骆伽身前衣服上的纹路,“比如说,它真的是梦吗?为什么条理细节这么清晰?”
“又或者,它根本就不是真的,全是我在瞎编乱造。”
骆伽的手从她肩上抚过,落到她的腰身上,“你的情绪很真实。”
“你其实一直都明白对么?不管要明白的是什么。”
这话说得含糊,语意却极其明确,傅颖先是一愣,然后心中明白了什么。
仿佛阴云被风吹散,拨云见月,皎洁清辉洒落在盛夏的庭院里,宁静而安详。
她怅惘的心也一点一点平和了起来。
傅颖眨了眨眼,笑了,是那种释然的笑容,“你说得对。”
“其实我知道,我一定是遇到事了。”
“最后我从梦里醒来,不是我受了刺激,而是我坚定了某种决心。”
“我看起来是在和你说话,实际上是我在和我自己说话。”
“我只是想告诉我自己,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想去改变什么。但同样的,想要改变自己不满意的生活,自己的选择是很重要的。”
她仰头看骆伽看得太久,脖子隐隐有些酸痛,然而她不愿意改变姿势,便一直这么看着骆伽。
骆伽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难受,稍稍动了动身子,掰了下傅颖的肩膀。
于是傅颖便顺着她的力道倒在了她脖颈处。
说来奇怪,她看不到骆伽的眼睛了,却能感受到骆伽在注视着她。
不带太多情绪的注视,但流转着一种淡淡的温馨。
这种温馨让她感到了一股更加深沉的宁静。
她伸出手,握住了骆伽垂在旁边的手腕。
“从本质上来讲,我本可以一直在那个梦里,多活十几年,但是我做出了选择,回到现实来面对这一切。”
“我成功了,所以我希望,现在的我,也能和之前的我一样成功。”
“不管我是不是活在,虚假之中。”
“我都想去找到一点真实。”
傅颖身体缓缓下滑,她躺倒在骆伽的大腿上,仰面对着骆伽。
头顶的灯光是柔和的,哪怕直视也没有问题,她捉着骆伽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握住骆伽的指尖,她将它想象成一支毛笔。
她带着这支毛笔,悉心描绘过她双眼的一分一毫。
过了一会儿,她将手撤下,睁开双眼。
骆伽面色如常,任她动作。
她问骆伽,“你真的觉得我的眼睛漂亮吗?”
骆伽细细看着傅颖的眼睛,一眨不眨。
她的手指落在傅颖面颊处,指腹微微附着肌肤,“当然。”
“它就像一对琥珀,包含着上古流传下来的某种神奇的力量。”
傅颖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她覆住骆伽的手背,坐了起来。
“涅珀尔说,这是和我的交易,她赋予我的力量,全在这双眼睛里。”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涅珀尔吧?”
骆伽摇头,“我并不认识她。”
她说得真诚,语气平静,不似撒谎。
傅颖又道,“堂峭呢?”
骆伽依然如水般平静,“她是我的姐妹。”
“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这样的反应让傅颖有些惊讶,如果说之前她还受骆伽的感染心绪平和的话,这下反而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骆伽的情绪波动似乎不会很大。
“你,没有别的感受吗?”
傅颖诧异,“比如说惊讶、奇怪,又或者是思念?”
骆伽微笑着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现在确实没有办法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不过,如果我能有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