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010

京城长街一派繁荣,人来人往,谈笑声掺和着小贩的吆喝声,衬着晨时熹微的光亮,缓缓铺展开一幅盛世安宁图景。

绪如裳着一身碧落色便行齐腰衫裙,面上戴着月牙白锦绣流苏面纱,不似在侯府里那般拘束,未绾青丝,浓密的乌发自头顶梳成垂云髻,旁的余发则如瀑般垂至纤腰,眸光清冷又怡然,如枝头傲雪。

她端坐在小阁楼里,平静地品着茗茶,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不多时,雅间门被人自外推开,张玄知风风火火地赶进来坐在她的对桌上。

他往口中灌了一杯水,气息急促,“路上被一些事耽搁了,陆少主见谅。”

绪如裳没有多余的情绪,放下手中杯盏,看了他一眼。

“据我所知,这明神医早宣称年事已高要闭门休整,应是一直处在京中的。”张玄知说着,略显遗憾,“但此事不尽人意,我今日去打听的时候,童子说明老已于前几日离京云游了。”

绪如裳听了,似乎早料到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叹了口息。

张玄知顿了顿,问道:“不知陆少主寻这明神医作甚?”

绪如裳言简意骇:“拜师求艺。”

张玄知讶然。

这青竹里名满江南的陆少主,凭一身武艺难寻敌手,竟然想要拜师学医?

他又问:“为令姊?”

绪如裳:“是亦不是。”

姐姐有青竹里的神医照料,定然不会出什么差池。

至于这医道……只不过是她年少时曾誓要精学的罢了。

本以为来了京城能够有幸向先崇明庭鹤神医求教,如今看来似乎是无缘无份。

思及此,绪如裳缓缓起身,不再作停留。

临走前,她嘱托道:“这几日多替我观摩一下朝廷局势,每七日在此处会合,急事急信予我便可。”

张玄知恭恭敬敬地作揖,“是。”

……

同张玄知在阁楼下分别,绪如裳想起昨夜茯苓额上的伤,本向着侯府方向的步子拐了个弯,朝着京城同仁堂去了。

一进门,一袭熟悉的红衣映入眼帘。

谢京玉看到她,将手头的几味药丢给身旁的小厮,露出一贯玩世不恭的笑来,明明是知道必然会在此碰上她,却偏要装模做样地来一句:“好巧。”

绪如裳顿时眉头紧皱,转身就要走。

谢京玉懒懒的拖音自身后传来:“我知道你在找明神医,跟我去一个地方如何?”

绪如裳脚下顿住,虽然猜到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但没想倒他连这个都知晓。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回过头笑着说:“好啊。”

不一会儿,两人到达一个巨大的赌坊门前。

通体的黑色琉璃瓦造就成此高达三层的楼阁,门窗紧闭,嘈杂喧嚣声却无处可遁,不怪这周遭无一民居小巷,尽是十里绿植游园。赌坊正门高大,正上方挂着一块黑金色的匾额,以潦草雄浑的笔势落笔三个大字——不日坊。

像这般名字寻常的赌坊,通常里边都不会是什么寻常的交易。

而此坊既能坐落于京城而不衰,除去人有所需,其内基底自然也十分深厚牢固,扎实到皇权难以撼动,只得以各方势力相互制衡之地。

这点倒同江南几大武林世家之间的微妙关系颇有几分异曲同工的相似。

绪如裳默了一瞬,不禁瞥了眼身边的谢京玉,目光中是询问。

谢京玉双手抱胸卓然而立,对上她的视线,微微挑了挑眉梢,“没走错地方,就是这。”

绪如裳无言以对,不想再陪他闹下去,转身又要走。

谢京玉长臂一伸拦了拦,“老头子一直想我带个女眷过来,你不是正好想找明神医吗?互帮互助。”

老头子?女眷?

绪如裳大脑稍微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虽然见过这样的戏码,但还从没亲身实践过。

而且,谢京玉这家伙分明是京中纨绔贵公子的模样,身上却一股浓浓的江湖气息。他总是表露的荒废不成威胁,可那顽劣的笑容里似乎又潜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样的人,若当真对他放松警惕,才着了他的道的开始。

至于结局会是怎样,谁也说不清楚。

绪如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与之十分相像的人来,看着他,幽幽开口:“十六皇子,谢钰,你可认识?”

谢京玉眼底极深处掩过一抹异样,愈积愈浓,最后荡开一圈诚心的笑来,声音清越隽朗,“不认识,你对他感兴趣?”

绪如裳轻笑一声,“怎会?我对不夜山感兴趣。”

谢京玉不知作何滋味,撇了撇嘴,“我亦是。”

“话说回来,我让你带的帷帽呢?”

“不知道会遇到你,没带。”

“说的挺好。那我要的答案呢?”

“什么?”

“怎么称呼?”

“……陆如裳。”

不日坊平分三层,最底层为寻常的赌博会场及低级任务交易点,通常如私人恩怨出手相训,组织众多且纷杂。

二层相较底层更罕见人烟,通常会牵扯到仇家交易性命,夜行会便在此曾颇有地位。

而顶层比起前两层则尤为不同,此层一般轻易不会有来客造访,然而一旦有人来,则会牵扯到一个府、一个门甚至于一个派的性命。

绪如裳从未进入过这种类型的交易场所,此刻跟着谢京玉一路穿过人群绕上楼道,亲眼见证了一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自前门进、自后门出,凝眉不语。

他们好似也就三言两语同对接之人约好,交出酬金,轻飘飘离去,转手间不知道是何人生、何人死。

饶是在江湖见过血雨断颅、哀嚎绝望,绪如裳依旧是强迫自己不去看,偏过头凝目那袭红衣。

终于走到顶层,谢京玉推开一扇红花梨雕刻镂空门。

绪如裳跟着他进入屋中,萦绕在鼻尖那股久久不散的血腥异味这才淡散了不少。

一进门,房间比绪如裳想象的要大上许多,左右前各一个流苏帘隔间,中间是一个红木圆桌,桌边正坐着一位黄衣少年,旁边的胡桃木摇椅上躺着一位长白胡子老人,听到屋门打开的“吱呀”声,二人齐齐地朝这边看来——

“咦?”

四目相对,黄衣少年发出惊异的一声。

白胡子老人也“噌”地一下坐起身来!

谢京玉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在桌前坐下,并示意绪如裳随意。

绪如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停在了他身边的一个位置。

谢京玉那厮的话犹在耳边……

【你就保持原样,什么也不用做、不用理,像你现在这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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