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血止了又没完全止住,再这样下去,都要流干了。黎行本要拎着剑去追闻言退回来,徐三白现在不省人事,能主持大局的就只有他。他立刻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远之,从南,你们再带10个人去追那个戴面具的,小琴,你和一舟送徐师兄和受伤的人去医院,其余人回到防守点,必不能让僵尸逃离言平大道。”各归各位,天师们开始有序行动。这两天早将言平大道所有胡同巷路线记在脑海里,左右夹击围困面具人。相较之下,今晚初次到这儿来的季夏显得吃力很多,又要带着女人还要避开四处搜索的天师,一不小心就被发现,只能踹倒危墙试图拦住对方。“啊,啊!”女僵尸被他扛在肩上颠地不行,拼命拽他衣裳。“有别的路?在哪儿。”季夏将扛改成抱。女僵尸伸出红甲指向西北。“那里有天师。”“啊,啊!”“好吧,听你的。”季夏跟着她指的路左转右拐,在被天师发现前一溜烟跑进更加窄小的巷子里。不料巷子里有人,半跪地上捂着嘴不停咳。“啊,啊!”女僵尸不会说话,只能发出简单音节。安怀猝然抬头,巷子里黑夜无边没有一丝亮光,唯有两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忽闪忽闪。女僵尸又啊两声,跳下季夏怀抱扑进人怀里。“你回来干什么?他们正到处抓你!”安怀压着声呵斥,手却牢牢接住了女僵尸,“听话,赶紧走。”女僵尸搂住他的脖子,眨巴两眼摇头。“快走!”安怀隐忍地咳了几声。没等咳完,巷子外顿然响起脚步声,安怀反应极快地将她往身后的门里边推,女僵尸临走还不忘拉着季夏一起,两人随后都被安怀一股脑儿推进屋内。二层楼高的独院,女僵尸拽着季夏直上二楼,抱腿缩在房间角落里。季夏学着她一起缩,好奇打量周围的环境。幽静雅致的房间,木制茶几上摆着老式妆匣,零零散散一堆木簪和番茄。转一圈,目光最后落回女人身上,他压着声:“你叫什么?”女僵尸疑惑地眨两眼摇头,凑近会发现他们不光眼睛红的,眼型也极其相似,弧形饱满都是标标准准的桃花眼。长得有点像,这让季夏莫名有些亲近她,再问:“那个是人,你也跟人住在一起?”季夏指向楼下,女僵尸笑弯了眼露出两颗小尖牙点头。她听得懂他的话,但是不会说。那个是人,她正跟他住一起。“我也跟人住!他叫……”季夏高高兴兴指向自己,话说一半想到黎行天师身份情绪骤降,低落地屈膝抱腿默默躲着。倏忽间,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师兄,你不好好养伤出来干什么?”季夏的心猛地一揪,小心移到窗边扒着窗沿偷偷往外看,这个角度无法看清巷子里的情况,却能清晰听到那道他听了将近三个月的声音。黎行追过来了。他要对僵尸赶尽杀绝,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也是僵尸,那他,也会用那把剑杀了自己。季夏无端陷入恐慌,被拽入深海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再次涌上来。*胡同巷里。黎行将外面的情况简要告诉安怀,“那个戴狐狸面具的非常厉害,上回在农业园就断了我两根肋骨,这次徐师兄又被他一脚踢成重伤。师兄,这个地方太危险,不能再住了。”“咳咳咳。”安怀重重咳几声,垂着眼慢慢道:“不是已经派人去追了么?我没事的。”“可师兄你的身体……”巷子里声音越说越矮,季夏满头雾水收回视线,女僵尸也学他扒到窗边,懵懵懂懂眨着眼。“他冤枉我。”季夏很委屈很愤怒,“我什么时候断他肋骨了?”女僵尸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养她的人要被带走了,急地拉住他指向下面。季夏会错了意,以为她是问他和黎行的关系,“他是我男朋友,没想到他会是天师,他……他喊那个人师兄,那个人也是天师!”这句女僵尸听懂了,点点头。“他是天师,但他藏了我们。”季夏存了一丝侥幸心理,“这么说,外面的天师也不完全都是坏的。”黎行没准儿和他师兄一样,并不讨厌僵尸。那他是不是就有可能接受自己这个身份。季夏最擅长自我安慰,堵在心口的气缓缓吐出,之后就又听到巷子里传来对话。“我的身体没事,尸毒用糯米粉就能完全清除,你们何必紧抓着那具僵尸不放?”“师兄你是怎么了?那可是僵尸。放任她在外面会害死更多的人你知不知道。”“她不会的。再说了,变成僵尸也不是她所愿啊。”安怀竭力辩解,“谁会愿意变成僵尸?”不愿意,没有人愿意,所以那具女僵尸被抓住后才会哭。黎行有一瞬间动摇,手中的铜钱剑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用力甩了甩脑袋,迷茫的心再次坚定,“是,没人愿意变成僵尸,但是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该再出现。哪怕产生了感情,师兄觉得这份感情在本能面前又能维持多久?”“你还想,被她吸几次血!”黎行猝不及防撕开他脖间的纱布,伤口在逐渐扩散腐烂,糯米根本不起作用,“只有她的血清才能救你的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不为星星想一下么?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了!”“师兄,把你藏在屋子里的僵尸交出来。”“僵尸必须要除掉!”【作者有话说】众所周知,黎行会是一只双标狗,但不妨碍他失去老婆。第15章 身份证号码都不一样,分手吧。狠辣决绝的一记响雷砸到耳畔,季夏试图浮起的心彻底跌落谷底,靠着窗脱力瘫坐下去。“啊,啊!”女僵尸吓得急忙拉他。“我,没事。”声音说不出的哽噎,季夏双手捂着面具发了好一会儿呆,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抓住她手,“我带你逃出去,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女僵尸左右晃头。“你不要?”这下轮到季夏急了,“再待在这里会被他们抓到的!”“啊、啊、安……”女僵尸抽回手扒住窗户往外看,嘴里呜呜咽咽,发出简单音节像是在叫谁的名字。这点比季夏当年要好很多。季夏苏醒半年才在老道士引导下开口发音,会说话已经是两年后。“你想救养你的那个人?”季夏从她的肢体动作和简单发音里猜出大概,一把将她拉回,“不行!你没听见么,他们不光要血清,被抓住就死定了。”女僵尸委屈地瘪着嘴,眼里隐有泪液流动。季夏读懂了她的意思,“没有你的血清那个人会死。可是”话没说完,木门应声破开。黎行提着剑冲进院子。“你不能这么做,这样和杀人有什么区别!”安怀拦住他,甩出火符隔开一道屏障。“……看来真的在这里。”黎行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他真敢将僵尸藏起来。隔着冲天火光,举起铜钱剑挥开脆弱不堪一击的抵挡,黎行忍不住开骂:“师兄,你真是被尸毒入侵了脑子该去好好治治了!”看到坏天师拿剑指着安怀,女僵尸拉开窗户不管不顾跳下去,挡在安怀面前喉咙里发出低鸣。“你出来干什么!”安怀心脏一瞬骤停,反手将她拉到身后,低呵:“快回去!”女僵尸“安呜”“安呜”叫,低头对准他脖间溃烂的伤口露出尖牙。黎行握紧铜钱剑就要刺过去,空中又倏地落下一道影子,没等看清动作,一条腿裹挟着厉风踹过来。被踢中就没命了。陡然萌生出这个想法,紧要关头,黎行迅疾侧过身避开,幸亏闪得及时,只手中的剑被一脚踢飞钉进墙壁。虎口阵阵发麻,黎行用力捏两下抽出红绳,季夏趁这个机会瞥了眼女僵尸觑向远处,后者抱起安怀就跑。“师兄!”季夏两步挡住前路,一大把红绳渔网似的撒过来,兜头将他套住。“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那具僵尸!”黎行语气不善喝问。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红绳对这个面具男.根本不起作用,对他来说好像就只是几条沾染特殊味道的绳子。面对质问,季夏点向狐狸面具下的眼睛,血红色还在发光,和刚才逃走的那具僵尸眼睛一样。“你也是僵尸?”从眼睛到超乎常人的力气,不是僵尸都有点说不过去,可黎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方才那具女僵尸已有千年,照样怕符咒怕洒了黑狗血的红绳和墨斗。而他,什么都不怕。要么根本不是僵尸,要么,他比那具女僵尸存在的时间还要长,千年甚至更久。想明白这点,黎行悄悄把手别到后头,不动声色撩起一截衣角,后腰还别着一柄迷你铜钱剑,他利用剑刃划破指腹抹到剑身上。鲜血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季夏眼睛陡然深红,理性随之崩坏,遭受欺骗产生的愤怒也在顷刻到达顶峰。罩在身上两指粗的红绳扯成一段一段,碎片似的散落。季夏的速度更快了。一道残影掠过,天旋地转间,黎行尚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他压在身下,手里的小铜钱剑随之打飞。“靠!”黎行暗骂一声。不知是不是撞到脑袋出现了幻觉,这种时候竟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是从季夏身上传来的柑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