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深处。
无数雷电闪动,宛如一朵暴躁不安的雷云。
布繁神色凝重的握紧手中长剑,长剑由无数暗红色的人型小人组成,这些小人面容悲苦,面貌扭曲;剑柄末端是一张浅棕色的人脸,双目圆瞪;剑脊上一条金色的丝线从剑尖直达剑柄末端;剑刃上有一层灰色剑芒;剑身上布满银色纹路,好似进行雕刻的人像,属于布繁的人像。
剑尖接触雷电处,无数雷电跳动,荡起一层涟漪,数条黑白双色随着触点慢慢扩散,化作无数黑白相互纠缠的网,将布繁保护起来。
这是布繁调动全身力量的一次尝试。
“给我开!”
咬紧牙关,布繁手上再次用力,盔甲上的图案开始黯淡,而手上的长剑各色光芒越甚。
突然,布繁感觉手上一动,整个灵魂体就像没有阻碍一样窜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
雷电包裹中,是一片安静的净土,一株不断飘落花瓣的樱花树矗立其中,一位身着紫色女子站在树下,面带微笑的看着布繁。
布繁四下打量,空寂的空间内只有那位女子最为显眼,他的视线转向女子,女子看上去二十岁许,身姿妙曼有致,洁白的皮肤透着一种虚无,宛如正在融化一般,一身淡紫色的装束,紫发长发披散。
她斜靠在树干上,宛如一位等待丈夫归家的温婉女子。
她看着布繁,轻轻摇头,“我曾经以为是神子或者狐斋宫进来,没想到是一位不被地脉记录的意外之人。”
布繁一怔,恭敬拱手,“我是布繁,是神子拜托我闯进来的,你是真?上任雷神?”
真脸上露出笑意,她长袖捂嘴,眼角弯起,“你就不用给她们找补了,我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几乎忘记了时间。你要是真是神子派来的也用不着这么久的时间,久到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布繁嘴角微微抽动,这的确是神子的锅,真留在这痕迹非常明显,神子不应该放任不管。
“不过也不能怪她,我的存在总是会遭到遗忘。”真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这边,我现在的状态并不好,不能离开这棵树的范围。”
布繁一愣,蓦然想起世界树,不过看着眼前的真,他压下心中的疑惑,慢慢向前几步,停在樱花飘落的之外,“不知雷神大人有何指教?”
真剑布繁的不愿进来,也不强求,只是叹了口气,问道,“我已不是神明,称呼我为真就好,能和我说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布繁沉默片刻,简单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其中包括七国的局势、稻妻三大奉行的所作所为,还有眼狩令遗迹神子的决定,最后他也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如今影固执起见,神子正在想办法劝阻她,不知真可有办法?”
真眼角柔和,仿佛带着笑意,“这果然是影会做的事情。”她的神情充满宠溺,宛如面对一位调皮的妹妹,“你是想让我出面吧!可惜我无法离开这里。”
真靠着樱花树坐下一根支出的树根上,“能陪我聊聊我的故事吗?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另外人。”
“当然,我很乐意。”布繁随意而坐,他本来就对神明间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如今真愿意说,他自然不会拒绝。
“你的推测非常有道理,符合我当初的计划,可还有不少地方有问题。”真开口道,她目视头上飘落的樱花,“当年,坎瑞亚战争席卷了整个提瓦特,在布耶尔不在的情况下,我负责统筹相关事宜,直到布耶尔死去的消息传来。
“我们非常震惊,不明白为何留在后方的布耶尔突然遭此厄难,想要查清真相,但因为战争原因,这件事也交给我来处理。
“可很快,一个噩耗传来,地脉发生巨变,稻妻整个地脉开始崩溃,无数海岛变得破碎,逐渐脱离这片海域,不得已,为了保证稻妻,我只能优先处理这件事。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因为这一切的原因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布耶尔是世界树的化身,她一直负责维持地脉的稳定,她的去世让本就处于边缘的稻妻变得岌岌可危,于是我找到世界树所在,希望布耶尔能够留下一些线索,顺便也调查她死去的事情。
“在世界树深处,我震惊的发现世界树开始腐烂。”
真的神色充满一种无法言语的慌乱,“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事,世界树腐烂,导致地脉受到污染,那么提瓦特将会怎么办?我无法想象这种事。但因为我对地脉了解不多,只能依靠布耶尔,终于我发现了她留下的一点线索。
“在腐烂的世界树上,我发现了一道新生的树枝,那支树枝非常纯洁,和原本的世界树格格不入,更关键的是,我在上面发现了布耶尔的权柄,我顿时明白她的打算,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从腐烂的世界树上重新诞生一位新生的神明。
“当我明白布耶尔的打算之后,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真拍了拍身边的樱花树,笑着问布繁,“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当时情况紧急,稻妻地脉崩溃,布耶尔的做法给了我提示,我另外截取了世界树的一个树枝,将他带回稻妻,打算凭着这颗树枝重新稳定稻妻地脉。”
“这件事惹怒了天理?”布繁追问道。
“我原本也以为会这样。”真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做定然会引起天理的惩罚,于是便做出准备,利用从坎瑞亚得到的人偶技术,重新制造一具躯壳。
“作为神明的我,无法反抗天理,于是我放弃魔神之位,将权柄交付影,将我的本体融进稻妻地脉中,用来稳定各大海岛,再利用世界树的树枝作为稻妻地脉的核心,将自己的意识分割开,仅保留一部分记忆,通过这种方式来欺骗天理。”
“你失败了?”
因为真消失了,其它神明认为真已经失败,所以默契停下了这种做法,等待小吉祥草王诞生。
“没有,我成功了!”真笑道,“我曾经将这个设想告知其它神明,我们推算这种方式能够瞒过天理,虽然我失去了魔神之位,变成了一具人偶,但我的意识不缺,我便还是我,只是一些力量而已,有影在,我并不担心。”
“那为什么?”布繁有些糊涂了,既然真的计划成功,那为什么又会出现后来这些事?
“因为我遭到了地脉的反噬。”真无奈摇头,“天理没有惩罚我,可地脉的反噬将我永久禁锢在这里。”
她神情复杂的看着身旁的樱花树,“世界树必定唯一,我的做法不亚于重新培养一株世界树,和布耶尔的做法虽然看上去很像,可本质完全不同。
“布耶尔的做法只是在原本腐烂的世界树上新生,并不违反提瓦特的规则,可我的做法不行,我违反了提瓦特的规则,受到地脉反噬。
“地脉的反噬太过猛烈,根本让我没有反应的机会,世界树枝在稻妻与神樱树融为一体,并吞噬了我的本体,更是将我留下的意识禁锢在这里,我想,一直要等到神樱树经过长久的演化,摆脱它作为世界树的本质,我才可能得到自由。而在之前,我的本体、神力、意识都将会是神樱树的养分,供它成长。你理解吗?”
布繁点点头,这不就是嫁接吗?他有过类似的经历。
通过截取其它品种的树枝嫁接在另一株果树上,用来提高这颗果树的产量、果子品质等等因素,甚至改变本质,明明是桃树树干,却有可能结出梨子,只是这种成长方式只有移花接木,利用桃树为梨子提供生长的养分而已,本质其实并没有改变,桃树仍旧是桃树,梨树枝还是梨树枝,互不干扰。
不过世界树非常特殊,整个提瓦特只能有一株世界树存在,它的本质不变的时候,也不容许在世界树之外成长,于是真就会受到反噬,直到她嫁接的世界树枝完全被神樱树同化,成为一个全新的品种之后,她才会获得自由。
这和布繁记忆的嫁接的理念完全吻合,本质不改变的嫁接每年都需要重新嫁接一次,而改变品种的嫁接手法需要数年的培育才会重新结果,这需要时间。
布繁打量四周不断跃动的神力和真有些虚幻透明的灵魂体,有些明白稻妻为什么会发展到如此局面。
真应该早就做好准备,一旦天理问罪下来,她就果断放弃魔神之身,留下意识附在人偶身上,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活着,不过她没有等来天理,而是被地脉反噬,脱身不得,这也很好的说明真为何没有留下线索。
布繁原本猜测狐斋宫知晓此事,但现在看来,狐斋宫应该是之后才发现神樱树的变化,在逐渐接触真相的时候,同样被地脉反噬了,这才匆忙间留下花散里。
“这么说,再过数十年,你也能离开这里。”
“你会放弃已经咽下的肉吗?”真神情复杂的看着樱花树,“它不会放我离开,我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它的养分。数百年来,我依靠它存在,是因为它还需要我,可一旦它不再需要我的时候,那就是我最终消失的时候。”
她自嘲笑道,“说来可悲,我将它带来稻妻,之后还要献出我所有的一切供它生长。我想这也是天理没有惩罚我的原因,我已经受到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