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注视着十娘缓缓走来,掀下头上戴着的帽子,在她面前站定。
十娘背着光站着,江芙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听见她喑哑了许多的话语在屋中响起。
“姑娘,我答应你。”
江芙脸上丝毫没有意外之色,她起身走到桌边,斟了一盏茶递给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静静站着的十娘。
“坐吧。”
十娘坐下后,江芙看着手中的茶盏,“我不会害阿珠的,还请十娘信我。”
昏暗的屋子里,两人的心绪全都牵引在隔壁睡着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江芙带着十娘走进她的卧房,两人轻手轻脚的朝床边走去。
十娘在床侧坐下,细细的看着床上睡着的那个人儿,她伸出手,在半空中用指尖描绘着阿珠的眉眼。
又轻轻握住阿珠放在外面的小手,将阿珠的手贴在她的脸上。
江芙在一旁静静看着十娘,没有出声打扰。
十娘离去前,江芙叫住她,“之后你如果思念阿珠的话,可以在她睡着后来江府,我会吩咐下去。”
十娘回过头,对着站在廊檐下的江芙感激一笑,“好。”
第二日,江芙为阿珠请来的先生已经到了江府,江芙询问过阿珠的意见,定下几项她感兴趣的课程。
待阿珠跟着先生去了一旁为她早就布置好的小书房去后,江芙目送她的背影离去后才转身走进书房。
满身疲色的江风早已等在里面,看到江芙走进来,他转身朝着江芙行了一礼。
“主子。”
江芙坐在案前,看着对面的江风,“这几日辛苦你了。”
江风摇了摇头,“听闻主子让江雨去运寨子里的金银了,我是否前去接应一番?”
“不必,有夜枭营的几人与他一起,”江芙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这几日你便去休整一下罢。”
江风点头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江芙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在花和节上与沈宴共同赢来的那一枚。
想起沈宴那张俊脸,自回京这几日后沈宴便一直没有与她联系,江芙愤愤地将玉佩扔进抽屉里。
“坏人!”
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拉开抽屉,取出玉佩,重新揣进怀中。
她怔怔的看着窗外种着的一大片木芙蓉,突然想起前世在启翎宫中与芙蓉居内一模一样的绚烂花朵。
最终却还是无人养护,日复一日的慢慢枯萎下去。
江芙想起她身上还压着前世累累的仇恨,心里的那些旖旎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她面色一凝,看着平静安和的江府,握紧了手掌。
定州一行仿佛一场梦,她将这场令人心动的梦压在心底深处。
…………
沈府轩然苑内。
屋内传来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墨竹与墨羽几人站在屋外焦急的徘徊着。
沈宴脸色惨白,干裂起皮的嘴唇也泛着青色,他的拳头紧攥着,眼睛看着帐顶,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杜安在一旁面色凝重,他伸手除去沈宴上身的衣服,拿出药箱中的金针。
在火上灼烤之后,杜安看着紧抿着唇的沈宴,不禁出声劝道,“忍不住了可以喊出来。”
沈宴并没有丝毫反应,墨色的眸子仍然一动不动。
杜安也没再开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在沈宴裸露的上身上,精准的拿着长长的金针刺下去。
沈宴忍不住闷哼一声,他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杜安全神贯注的将一根又一根金针一一扎在穴位上。
额头上也因为紧张也不禁渗出汗来,看着金针全部扎完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宴的胸膛,随着金针全部扎进去,不一会便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从沈宴的心脉处涌出来。
那团黑色的东西随着血管向外扩散,但是由于金针的阻拦又被迫聚集在金针围住的一块区域中。
那团黑影不断向外冲撞,随着它的动作沈宴面上的痛苦之情越来越明显。
杜安丝毫不敢大意,他目光随着皮肤表面都能清楚看到的黑影一动不动。
沈宴的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他紧咬着牙关,努力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那团黑影察觉到无路可走时渐渐暴躁起来,杜安顺势拔掉右侧的一根金针。
那团黑影见右侧血管通畅后飞速的朝着那边涌去,眨眼间便已经从胸膛流至右肩,从胳膊一路而下。
看着黑影到沈宴的右手上,杜安拿出刚才拔掉的那根银针快速的扎进沈宴右手手腕上。
然后在沈宴右手食指指尖上扎了一个小孔,血珠立刻沁了出来。
不一会那团黑影便朝着食指涌去,瞬间黑色的血便从食指流了下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絮状的几乎看不清的小小结块。
随着黑血的流出,沈宴的意识越发昏沉了些,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杜安拿着一个银色的方皿接住黑血,直至血液的颜色转为正常的红色时,他才将沈宴身上扎着的金针一一拔去。
之后拉着锦被盖在昏睡过去的沈宴身上,他看着银皿中的黑血和床上的沈宴,面色沉沉。
将金针一一在火上灼烤后杜安才收进药箱中,将银皿放在桌上。
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几人看着杜安,一脸担忧。
墨竹忍不住出声询问,“杜安,主子怎么样了?”
“又严重了些。”杜安走了出去,低着头沉声说道。
几人闻声皆是沉默,许久之后墨竹吸了吸鼻子,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入房中。
杜安将银皿中的黑血拿到耳房,紧关上门之后细细研究起来。
沈宴醒来时已经过了大半日左右,他睁开有些模糊的眼睛,看着屋内,又闭上眼,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恢复了几丝清明。
他对守在一旁的墨竹说道,“去将杜安叫过来。”
杜安进来后,沈宴并没有朝他看去,反而身子一直朝着里侧。
“这次怎么会提前发作?”
进京时沈宴便感觉不适,便和江芙匆匆打了个招呼之后赶回沈府。
“之前制出的药丸压制不住体内的毒性了,身体产生对它产生耐受性,所以这月提前发作了。”
沈宴语气依旧淡淡的,“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墨竹还想说什么,却被杜安一把拉着出了房门。
沈宴看着枕边放着的玉佩,向来淡然的面上露出罕见的痛楚之色。 17712/9688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