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戎装,沐浴焚香,换上久已不穿的女装。
李秀宁望着铜镜中的容颜一阵恍惚,这是她第一次与寇仲相遇时的装扮。
容颜未改,却物是人非。
寇仲成了一军主帅,她也嫁人为妇。
“小姐,你真的要独自去见寇仲?”
侍女红佛帮她梳理着秀发,忍不住担忧的询问。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看到红佛将自己头发盘好,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情绪起身:
“放心吧,无论能不能成功,总归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想到当初寇仲对自己的痴情,重新换上自信的笑容。
……
夜幕降临,满天星辰晕开长安城外的压抑,洒下一片寂静。
双龙军中,寇仲立于点将台上,静静眺望着远处的城池。
亲卫军都投来诧异的目光,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帅如此异常。
要知道,就算战场上局势不利时,都没见过他这般的沉默寡言。
四路大军围困长安,战局已定,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呀!
莫非主帅遇到了其他方面的困难?
就在众人心中胡乱猜测时,一道出尘飘逸的人影走了过来。
“陵帅!”
徐子陵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他走到寇仲的身边站定,没有说话,只是和对方一样眺望着远方。
一世人,两兄弟!
不用说话,只是往这里一站,对寇仲来说就够了。
徐子陵懂他,陪在身边就是对他最好的安慰。
深吸一口气,情绪一瞬间就好了起来。
流露出那标志性玩世不恭的笑容:
“凌少,三年前可曾想过我们会站在这个高度?”
三年前他们还是扬州城里的两个小混混,每天醒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怎么填饱肚子。
“那时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活下去,不过我知道,仲少你心中一直都有大志向的。”
“小混混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嘛!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可偏偏就有这么个人从未把咱们当过笑话。”
“是啊!秦大哥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也是我寇仲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两人情谊深厚,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徐子陵性子偏静,给人一种高冷感,让人下意识的难以接近。
不过他对别人都向来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给予相同的尊重。
寇仲性子偏动,三教九流敌我阵营的人都能快速打开局面,让人觉得很好相处。
可在他的内心中却是极为高傲的,极少能有让他真正尊重的人,这就更不要说敬佩了。
能有这个待遇的,只有秦风一个。
傅君婥算半个!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嫉恶如仇。
当初李家对他的蔑视,李秀宁对他的伤害,时值如今都未能忘怀过,成为心中过不去的刺。
此刻兵临城下,李唐覆灭在即,终于给了他拔除这根刺的机会。
“主帅,李唐公主李秀宁在营外求见。”
这时有人来禀报。
徐子陵挑了挑眉,向寇仲看去。
寇仲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惊讶,放佛这一切都被料到,只是嘴角多了一丝意味难明的嘲讽。
“带她去大帐,我等会去见她。”
“是!”
“你准备怎么做?”
徐子陵看似是询问,实则是提醒。
关乎秦风大业,唯恐寇仲心软,许出过界的承诺。
“放心吧,我不会感情用事。”
……
再次相见,寇仲会是什么表现?
满心欢喜、冷嘲热讽、亦或是高高在上冷眼相待?
来的这一路上,李秀宁猜想了很多。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被带入大帐后就没了下文,只留自己孤零零的站在帐中等待。
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她很清楚当初的寇仲对自己是何等的痴情,这让她内心有着优越感。
就算今天是来求情,想让对方给李唐网开一面,也没有太过于放低姿态。
特意换上第一次见面的装扮,就是想借助当初的情义,在谈判中处于主动地位。
可这一分一秒的流逝,把她内心的高傲一点一点的吞噬,自信开始动摇。
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象中迫不及待见面。
或许自己在对方心中,也早就是过眼云烟,毫无留恋!
是啊,寇仲已经不是当初的小混混。
而是威震天下的双龙军主帅,武道跃入金刚境的强者,统领数十万大军南征北战,威名赫赫。
自己却是即将灭亡的皇朝公主,嫁作他人之妇,就连自己的夫君、两位兄长都是人家的阶下囚。
地位、身份早已经颠倒。
换做初见面妆容,不仅起不到占据主动的作用,反倒显得自己故意讨好、便宜下贱!
越是这样想,越是如坐针毡,开始后悔前来。
“哗啦!”
就在她忍耐不住想要离开时,大帐挑开,几个威猛神异的近卫鱼贯而入。
“恭迎主帅!”
下一刻,寇仲身披铠甲,腰佩战刀,缓步而入。
尊贵、威严,再也找不到市井混混的气质。
这不仅得益于两年多来军中历练,与长生诀内力的影响也脱不开关系,早就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蜕变,恍若两人。
可越是这般,越让李秀宁有自惭形秽的错觉,后悔当初的选择。
寇仲连看她一眼都没有,径直走上帅位落座,这才平淡道:
“正值两军交战,柴夫人不积极备战,深夜造访我这敌军大帅何意。”
柴夫人?
李秀宁心中猛然一痛,脸上更是火辣辣的发烫。
“寇仲……”
“放肆,我家主帅的名讳岂能让你直呼!”
李秀宁刚一开口,就被近卫呵斥打断。
她难堪的沉默,看到寇仲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只能改换称呼:
“寇帅,是秀宁失礼了!”
“呵,咱们如今分属敌对阵营,不宜长谈,本帅等下还要去布置明日攻城事宜。
柴夫人就长话短说吧!”
李秀宁满心苦涩,来时准备的话术一句也用不上:
“这么久没见,咱们非要如此相处吗?
今天以这身打扮前来,本想撇去阵营之别,以朋友的身份相见,看来是秀宁自作多情了。”
“曾经我也以为朋友之间不必计较身份,然而现实却告诉我,街头混混与公主是拉近不了身份上悬殊的。
你虽换上旧装,可那高高挽起的鬓发表明,你是以柴夫人的身份前来,而不是朋友。”
“你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内心中还是在乎的。”
“呵!”
寇仲不置可否。
李秀宁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内心又怎能没有一点的波澜。
不过波澜归波澜,绝不会影响到判断和行为。
“你还是说出此行的来历吧!”
李秀宁内心再次无奈的叹气,知道再用感情攻势也起不到作用。
“战事进行到这一步,我们已经明白没有转胜的机会。
我们不会不知深浅的请和,愿意向镇北王臣服、纳降。”
“条件那?”
“只求镇北王宽恕李家罪责,保住我父皇最后的颜面,让他做个富家翁终老此生。
只要同意,我们立刻开城投降,移交兵权。”
“哈哈哈,宽恕罪责、做了富家翁终老此生?”
寇仲闻言讽刺的大笑:
“他引三族入中原,致使无数百姓惨遭屠戮,无数家庭流离失所。
这那大的罪责如何宽恕?
谁有资格替天下百姓宽恕?”
“王朝争霸哪有不流血的……”
“是要流血,可他偏偏选择了最不能选的路,这就怪不了别人!”寇仲冷喝这打断了她的话:“李秀宁,你未免过于高看自己,也过于高看李家了。
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们根本没有讲条件的资格。
李唐要灭,李家也要为这段血债付出代价,这是没有情面可讲的。”
李秀宁身子踉跄,脸色刹的一下就白了。
没有想到寇仲会冷酷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朋友一场,我也不能丝毫不念旧情。
既然来了,就去牢里看看你那大哥、二哥跟夫君吧!
就当为他们送行了!”
说完这一句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大帐,只留李秀宁失魂落魄的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