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动手的官兵顿然停了下来。
“范...范...范大人!!”
张大人看着范建信步走来,心中惊骇,当即快步走到他的身边。
笑道:“什么风把范大人吹来了。”
范建漠然的看着他,“张大人好手段。”
“这才任职不到几年,竟都学会欺压民商了!”
此刻,范建的语气颇为平静,但落在张大人耳中却犹如银针,锋利无比。
旋即便将身子压的更低,赔笑道:“范大人言重了,下官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
话未说完,范建将他的话直接打断,饶有兴趣的问道:“奉谁的命?”
“是你的上司袁江?还是那礼部的郭攸之?”
此言一出,范建眼眸满是锐利。
旋即将目光从张大人身上挪开,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贾掌柜。
阵阵威压犹如洪涛,贾掌柜刚刚拭去额头细汗,便听到张大人慌忙道。
“范大人明鉴,此事并非有人指使。”
“而是那麒麟书局的贾掌柜一早递了状纸。”
“下官,也正在核查....”
听着张大人两句话将人摘得干干净净,范建不由的轻笑出声,语气陡然转变。
“正在核查,行商司行事,何时如此草率!”
“状纸未审,人事未核,便敢上门查封!”
“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范建的话带着怒意,直指整个行商司。
威严之下,张大人自是担不起全司的责任,旋即跪倒在了范建的脚边,趴俯于地。
声音颤抖,“是...是下官办事不周...还请...范大人恕罪!”
范建听着他将罪责全部拦于己身,也不着急问责,反而向前行了两步与之拉开距离。
紧接着将目光落在了贾掌柜身上,“是你有状要告?”
此言一出,贾掌柜冷汗涔涔,瞄了一眼还未起身的张大人,“是...是小的...”
“状告何事?”范建冷声道。
“状...状告...”
此刻,贾掌柜心虚的握紧手中状纸,身体忍不住颤抖,磕磕巴巴的说道:“状告貔貅书局...造假买断文书...开设书局文书不全...”
“可有此事?”范建明知故问了一句。
转而将矛头再次指向张大人,轻声道:“张大人?”
“啊...”张大人悄悄侧头,瞄了贾掌柜一眼,旋即言道:“此事尚未证实,下官不敢妄言。”
“还需貔貅书局出具相应文书,才可查实。”
话音刚落,范蠡便从下人手中将准备好的文书接过,送到了范建手中。
“范大人,所有文书都在此了。”
范建点点头,并未相接,转而对匍匐于地的张大人说道:“起来回话。”
“看看这文书是否齐全?有无造假?!”
张大人闻言赶忙起身,快速从范蠡手中接过各类文书,仔细翻看后。
肯定道:“回范大人话,貔貅书局文书齐全,并无造假。”
“麒麟书局所言皆为诬告!”
瞧着如今狗咬狗的场面。
范建眼神颇为玩味,旋即看向了麒麟书局的贾掌柜。
这时,秋风四起,吹得散落的书籍‘哗哗’作响。
贾掌柜度秒如年,心中害怕到了极点,旋即跪倒在范建跟前。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小的也是被那江湖中人诓骗,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之前对此事并不知情啊!”
贾掌柜的头颅叩地,发出‘邦邦’的闷响。
“今日之举确是小人的错失,小人愿一力承担。”
“还望司南伯高抬贵手,饶小人一命....”
范建抬眸看着满院子狼藉,沉吟片刻,质问道:“你来承担?”
“对!小人愿一力承担!”
贾掌柜听着范建的质问,旋即从怀中掏出了大把的银票,颤颤巍巍的举起。
对范蠡说道:“范掌柜,今日是我不对,不该听信谗言,贸然登门。”
“今天所有的损失,全由我麒麟书局一力承担。”
“这是一些心意,还望范掌柜收下!”
此言一出,范蠡并未有所动,反而淡漠的看着他落魄的模样。
贾掌柜深知范蠡不满,当即向前跪行了两步。
“范掌柜若是不愿,双倍!我愿双倍赔偿!”
而这句话说完,他紧接着摇了摇头,再次道:“不...三倍!我愿三倍赔偿貔貅书局!”
“还望范掌柜言情!”
张大人瞧着贾掌柜这样失魂,也知此事非同小可。
毕竟范建身居高位。
这件事若要说小,那便是司南伯的一句玩笑话;可若要说大,也全凭司南伯一张嘴。
作为官场老人,麒麟书局背后的底细并不难查。
“还请范大人定夺。”张大人双手作揖,恭敬道。
范建微微颔首,得到贾掌柜的答复后,大手一挥,“来人,将这诬告的贾掌柜送到京都府!”
“至于你,若再有下次.....”
范建话未说完,张大人便已知利害,慌忙言道:“下官不敢!”
“今日之事是下官昏了头,才应了贾掌柜的话。”
“稍后下官定会还貔貅书局一个清白!”
“监督麒麟书局赔偿到位,还望范大人放心。”
范建瞧着这件事情已经言明,便朝着张大人不耐的挥了挥手。
张大人见已得了许可,赶忙喊叫了一声,带着官兵,快速撤离了貔貅书局。
待到一行人离开。
范蠡才对范建行礼道:“今日之事,多谢司南伯出手相助!”
“无需道谢。”
范建朗声一笑,托住了范蠡行礼的双手,继续道:“这是麒麟书局罪有应得。”
“不管如何,今日还是有劳司南伯了!”
“改日,我定然登门致谢!”
“范掌柜客气。”
范建看着范蠡如此恭敬,也不再去推脱,应承下来以后,便直接乘马离开了貔貅书局!
待到所有官兵撤走,围观的百姓也知道这件事重云迷雾。
麒麟书局,横行京都多年,扰乱商市,居然一直安然无恙。
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竟能联合行商司伪造文书,空口指认!
这等行径,简直无法无天!
此刻,消息如满天雪花,很快洒遍了京都的每个角落。
如今,庆国皇宫的御书房内。
候公公立于案牍旁,恭敬的对庆帝道:“陛下,宫外传来消息,司南伯因为一个书局和行商司的人起了冲突....”
“他去书局做什么?”
庆帝一如既往的在研制射弓,他不断改良箭头,增加锐度。
可到了今时却依旧不满。
如今听到有关范建的消息,庆帝稍稍停下手中研磨的动作。
语气平静的询问着候公公。
候公公是宫里得老人,很早便很在庆帝身边。
自然知晓他与范建的关系非同寻常。
既然庆帝得问,他便一字一句的回道。
“据消息称,麒麟书局诬告貔貅书局开设文书不全,想要借此打压....”
“至于司南伯为何会出现在哪里,传来的消息并未说明。”
这时,候公公略作停顿,转而继续道:“但他们提及了一件事!”
“今日司南伯与貔貅书局掌柜会面于醉仙楼。”
会面醉仙楼...
“此事倒是有趣。”
庆帝的脸色未变,但语气却上扬了几分。
将手中的动作完全停下,用干布拭去手心细汗,饶有兴趣的重复道:“貔貅书局...”
“名字倒挺新奇。”
京都的书局有很多,但这次的书局候公公也是第一次听闻。
不免停顿了一下,附和道:“此名讳确不常见。”
庆帝沉吟片刻,蓦然发问,“此前他与这貔貅书局可有交集?”
“并无交集!”
庆帝点点头,笑的不明所以,“京都何时有的这一商号?”
此事候公公确有打听,旋即回道:“据消息称。”
“此书局于夏时开设,距今也不到一年的时间。”
无权无势的新书局....
庆帝旋即来了兴趣,轻笑一声,让候公公着实有些看不透。
而就在此时。
御书房外又响起一尖锐的声音,“启禀陛下,司南伯求见。”
来了....
庆帝会心一笑,“宣!”
话音刚落,候公公赶忙快步行去。
而庆帝则从制作射弓的案牍旁起身,缓步绕过屏风,坐在了一处躺靠的炕桌旁。
片刻后,候公公再次折返,身后跟着身着官服的范建。
此时他手持奏疏缓步行到了庆帝面前,“参见陛下。”
“并无旁人,无需多礼。”
庆帝身着白衣,腿盖红布,慵懒的依靠着炕桌,旋即摆摆手,用细长的眸眼瞄着范建。
明知故问道:“如此匆忙,可是有何要事?”
此话一出,范建双手举起奏疏,轻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你这又是要参谁?”
庆帝声调曲折,当即正了正身体,饶有兴趣的瞧着范建。
“回陛下,臣要参礼部尚书郭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