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他没上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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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光,转瞬即逝。

河边的柳树冒出嫩芽,摇摇晃晃,像是荡起的秋千。

树下,一群蓝袍儒帽的学子挤在这里,看着宽大的木板,伸出手指对上面的名字说来说去。

“快看,快看,赵兄上了榜单。”

“真是恭喜恭喜。”

“唉……季兄这次名落,看来,还要等来年再考。”

“时不我待,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春闱,没想到还是没有中举,唉。”

……

一群人熙熙攘攘,忽然有学子伸手大喊:“你们快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便见在金榜上第五名,是薛勃的名字。

“这……他考上了?”

“这怎么可能……”

……

人群后,柳元松看着金榜上那被写得端端正正的人名,心里涌出一股无名之火以及深深的担忧,他转头看向旁边儒雅蓝袍的清秀男子,试探道:“鹤兄,你……”

刚才看过了,这整张金榜上,都没有鹤青的名讳,想来是落第了……

不过,他却觉得很不公平,他与鹤兄在同一屋檐下,对方的学识之渊博他是大有所见,这样的人落榜,换上一个连名字都未必能写清楚的人,这怎能让人接受。

“鹤兄!”越想越气,柳元松伸手要抓鹤青的腕子,想带他去主官那里讨个说法,可这手还没有触碰到对方,手臂上狠狠地被打了一下。

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柳元松捂住胳膊左右看看,除了脚底下的一颗小石子,他并没有发现其它的东西。

怎么回事……

他转头望望,不过,这众学子的注意力全在金榜上,根本无一人关注他。

难不成……

手臂抽筋了?

“柳兄。”鹤青淡然地一声呼唤瞬间拉回了柳元松的目光,便见他微微一笑,指着上面的名字道“恭喜,上榜了。”

没错,柳元松排在第十二名,这个名次虽说无法再进行下一场的殿试,不过,拿个小官当当,也还是可以的。

柳元松苦闷一笑:“鹤兄,这个时候你就别恭喜我了,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以你的才学,不可能落榜,要不我们去找找吴大人,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鹤青背着手,目光直直地盯着金榜上那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不着急。”

万事有因,自会来找。

柳元松不明此理,他看见鹤青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急得头上都快冒三尺青烟了。

不急?

这春闱可是学子们寒窗苦读十年才能换来的一次机会,

若是真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小事耽误了前程,

这可是莫大的悔事。

他眉头紧蹙,还想再劝解一二。

这街道的左边又吵吵闹闹,走来了一大帮子人。

“怎么样啊,这成绩出来了吗。”

迈着阔步,挺着肚子,这目中无人的自大样儿,不正是一月前与鹤青打赌的薛勃么。

“让让让!”

“都起开,起开!”

几个家丁推搡着看金榜的学子,为薛少爷腾出了一条路。

薛勃昂起头,看着那些端端正正的名字,忽然一指一笑:“哎呦,你们看看,那不是本少爷吗。”

“是啊,是啊,少爷排在第五,当真是厉害。”

“对对对,厉害,厉害。”

“嗯。”薛勃拉起长音,眯起眼睛,很受用这帮家丁的吹捧,他下巴抬得更高,嘴角歪斜的弧度更大,眼睛一挑,开始用余光看人。

“去,你们瞅瞅,那个叫鹤什么的,排在第几。”

“少爷,我们看了,那家伙根本就没在榜上。”

“哦?我瞧瞧。”薛勃一听眼睛立马亮了,他从上至下,仔仔细细看了榜上全部人名,直至最后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他没上榜!”他笑得很肆意“书院前那般大放厥词,本少爷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原来连榜都没上,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有人附和着笑。

柳元松气得脸色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们……”

“无妨。”鹤青安慰了他一句,顺便仰头,朝旁边房檐子上使了个制止的眼色。

“起开,起开,都起开!让本少爷看看,那鹤什么的家伙在哪儿呢,该不会知道自己名落孙山,没脸见爷爷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吵,怎么闹,怎么污言秽语来回叫嚣,鹤青的神情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皮子都没乱颤一下。

“嗯,这儿呢。”

薛勃看见立在官道外的儒雅少年,他撇着嘴走过去,就跟财主要债一样,那是说不清的豪横。

他站定:“小子,还记得咱俩的赌约吗。”

鹤青淡淡一笑:“记得。”

薛勃拉起长音:“那按照规定,你是不是应该管本少爷叫一声爷爷啊。”

鹤青面不改色:“可以。”

“嗯!听见没有!他说可以!”薛勃很兴奋,根本没想到对方能答应的如此痛快,这种便宜,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一样难遇。

“快快快!”薛勃指挥着一众家丁,又是搬板凳,又是拿扇子,甚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瓜子。

歪歪斜斜坐在上面,他翘起二郎腿儿说道:“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不要脸……

众人风中凌乱。

鹤青没有什么变化,淡淡一笑,徐徐往前走两步,随着这步子靠近,薛勃的眼神越发明亮。

只是,鹤青一顿:“说可以,可在此之前,我想请教薛少爷一个问题。”

薛勃很受用:“说,什么问题?”

“我想听听,薛少爷在考场上所写的文章,是个什么内容。”

薛勃原本靠着椅子背,胳膊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惬意地嗑瓜子,可一听鹤青的话,这右胳膊便徒然一滑,不仅身子歪斜了,连手里拿着的瓜子皮也瞬间扎在自己脸上。

他有些尴尬地拍了拍身上洒落的瓜子:“你你、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当然是誊抄刻印,然后供起来。”

儒雅少年说这话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而且还万般诚恳。

旁边的众学子听了都不禁投去怜悯的目光,这是受刺激太大,疯了吧。

薛勃咳嗽两声,底气略显不足:“这、这倒是不用了,你、你就叫两声爷爷就行,来,叫爷爷。”

少年含笑‘哎’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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