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周旖锦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何厨房起火,胡怀潆这处却烧的最旺。她点点头,吃力地安慰胡怀潆道:“快到了,本宫替你做主。”
远远的已经看见不远处快速跑动的人影,许多人已经看见她们,跑进来准备接应。
“快将她送出去!”周旖锦将胡怀潆交给一个赶来救火的小太监,大声喘着气,双臂脱力的几乎颤抖。
她撑着腿稳了片刻,用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外跑,眼看着就要跑出火场,忽然眼前落下一大片黑影。
摇摇欲坠的房梁在火焰中彻底崩塌,断裂的柱体直直倒在她眼前,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霎时间,视线与外面完全隔绝,周旖锦脚步被拦住,身在大火之中,却浑身发寒,全世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轰鸣叫嚣着。
一切都完了……
火场外,魏景不安地来回踱步,脸色阴云密布。
“快去救贵妃!”他怒不可遏,大喊道:“谁愿意去,成功者朕重重有赏!”
可里面火势实在太大,障碍物又太多,没人敢舍生忘死地冲进去。
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正被竭力救治的胡怀潆,魏景心口莫名疼痛。
周旖锦不是向来最爱争风吃醋的吗?
胡怀潆怀着身孕,本以为她不嫉妒仇恨已经不易,可她今日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救他的宠妃?
魏景捂着头,只觉得世界都错乱了。
大火越烧越烈,虽人人都眼馋那赏赐,这样赴死的场地,还是没有一个人敢冲进去。
这一次,是不是永别了?魏景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场,神情逐渐肃穆,心底莫名产生浓浓的愧疚之意。
他忽然察觉,这么多年的相处,自己对周旖锦并非全无情意,只要周家倒台,其实也可以不用她偿命……
“我去救!”不知何时出现的支巴顿顿环视四周,脸上满是不屑,一拍胸脯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值了!”
魏景捏紧拳头,脸色铁青,并未立刻答应。
大齐的贵妃,竟要一个西域胡人来救,是多么可笑的耻辱!
忽然,一个人影快速闪过来,跪在魏景面前,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皇上,微臣愿意。”
“质子殿下……好。”魏景话音未落,惊讶地抬起头,已经看见魏璇的人影消失在火焰中。
他赶忙转过头,冲着宫人喊道:“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快灭火!”
周旖锦身体颤抖,躲在一根倒塌的柱子下面,断壁残垣层层堆叠,形成了一个可以避身的小空间。
四面火星迸溅,在这里待久了,浑身发烫,她将被火点着的袍子扔了,还是不得缓解。
空气里满是烟尘,呛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再出不去,就要困死在这里了。周旖锦心中一片苍凉。
片刻,她心一横,站起身来。即便眼前的火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她还是下定决心,几乎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猛地冲了出去。
衣角似乎沾了火焰,她顾不上这些,狼狈地向外跑去。
浓烟滚滚,大火漫天中,她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魏璇轻功很好,三两步便越过熊熊燃烧的障碍,跑到了她面前。他衣衫上也站了火星,却不以为意,放任燃烧,可那样仓惶的神色,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
“娘娘,得罪了。”
浓烟滚滚,周旖锦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混沌之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而起,继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眼底浮现出淡淡的雾气,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呢喃:“魏璇……”
火光掩映下,他眼底一片猩红。和他的目光相对,那里仿佛也燃烧着一片炙热的火焰。
魏璇的怀抱舒适又惬意,与外面的大火隔绝开来。周旖锦眼皮无力地睁了睁,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四周仿佛万籁俱静,她霎时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发髻散乱,她黑发泄落如一泓瀑布。
意识渐渐消失,耳畔响起了男子熟悉的低沉声音:
“微臣就算要死,也要跟娘娘死在一块儿。”
太医救治及时,周旖锦没受什么伤,第二日清晨便醒来了。
“娘娘,喝些水吧。”桃红连忙跑来伺候她。
“嗯。”周旖锦有些头疼,揉了揉眼,昨夜惊心动魄的场面慢慢浮现在记忆中——竟是魏璇救了自己。
周旖锦仔细思索,依旧想不明白,自己为何值得他冒着那样大的风险去救。
若是为了感激她从前赠予魏璇的,指缝里露出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是断然不可能。
若是为了她身上的势力,魏璇那样心思缜密的权谋家,怎会不知这是一桩搭上性命的赔本买卖。
那究竟是为何……
周旖锦方迈下去的玉足顿在了半空中,仿佛被细线牵拉着的瓷娃娃,犹豫了片刻,又收了回来,抱着双腿坐在床上,问道:“质子殿下怎么样?”
想起昨夜大火中他翻飞的黑色衣角,她忽然心生酸涩之意。即便她从前再怎样猜疑忌惮魏璇,如今看来,这满宫上下,却只有他义无反顾地救了自己。
桃红将温热的水递给她,有些费解:“质子殿下救娘娘有功,皇上重重夸奖了他,赏赐金银财宝无数。”
不论是魏景还是其他人,都觉得魏璇救周旖锦是恰好武功不错,又贪那满满一箱金光灿灿的财宝,不疑有他。连支巴顿顿都大为震惊地摇摇头,想来这质子在齐国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苦,估计都穷疯了。
“他有没有受伤?”周旖锦的手指有些不安地捏着被角。
感受到周旖锦对魏璇的关心,桃红的神情略微一愣:“似乎并没有,质子殿下武艺高超,娘娘放心便是。”
帐篷外响起了轻轻的叩击声音:“娘娘,奴才们奉皇上之命彻查昨夜走水一事。”
周旖锦更好衣,几个小太监手持明黄色圣旨走进来,在帐篷里东翻西找了一会儿,又客气地行礼退去。
想起昨夜胡怀潆手里燃了一半的焦黑色火折子,周旖锦有些出神。
她几乎可以断定,昨夜的走水就是为了取胡怀潆腹中孩子的性命而来,然而当时众人那样惊慌失措混乱场面足以让肇事者毁坏一切证据,敌在暗我在明,怎么也摸不出头绪,恐怕现在所谓的彻查,也只能是徒劳一场。
周旖锦脑海中蓦然闪过昨夜瑶妃坐在她身边拱火的模样,眉头深蹙。
如今在场的人中,除了魏景自己丧心病狂对皇嗣下手的情况,最不想胡怀潆生下皇子的,多半就是荣妃和瑶妃两个母凭子贵的高位妃子。
周旖锦唤苏新柔给自己梳了个盘云髻,她坐直身子,自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本该今日举行春狩,但昨夜的大火烧了几个营子的帐篷,魏景命人抓紧时间重建,因此春狩也被推迟了。
几日后,终于一切安定,周旖锦的身子也基本都恢复,春狩在万众瞩目中举行。
周旖锦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骑装,领口微微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她盈盈一握的细腰被浅红缎带束起,上挂白玉玲珑腰佩,随风撞出泠泠的响声,一颦一笑间,浑然是清丽动人。
牵马的下官将一匹汗血宝马的缰绳递到周旖锦手中,感叹道:“贵妃娘娘好福气。”
那马儿是西域顶级的汗血宝马,齐国统共只有两匹,它通体呈粉金色,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甚至隐约可以看见血液奔腾。
周旖锦轻笑起来,眸色明亮,伸手拍了拍马儿的背,它温顺地摇了摇美丽的马尾。
春狩的规矩是以两个时辰为限,时间一到,不管猎物多少,都必须回到出发点,以猎物的数量和获取难度来确定得胜者。
这比赛女眷参与的不多,但许多官宦子弟都会牟足心思,想要在春狩上一鸣惊人。
参赛众人相距十几步,遥遥对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压住了周围的风,流淌的疾云汇聚起来在天空上翻滚,发号施令的戟上所束的白绦飘扬在人们的眼前。
周旖锦本是为了玩乐,没有取胜的心思,便趁着等候的时间,骑着汗血宝马在草场上绕了几圈。
汗血宝马肌肉强劲,亦通人性,载着她绕场转了几周,忽然马蹄急停,前足高高举起,仰天嘶鸣了一声,脚步不安地在草坪上攒动。
周旖锦的眉心立刻皱了起来,汗血宝马这样的举止,未免显得有些焦虑异常。她随即翻身下马检查,可那马儿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甚至用头轻轻蹭着周旖锦的掌心示好。
她心中的疑虑消散许多,这时不远处号叫声齐鸣,锣鼓震天,周旖锦没再犹豫,一扬鞭,身形如电,纵马急冲山林而去。
山林里寂静幽暗,峰峦窈窕,清晨的绵绵细雨引发满山绵雾。
一只浑身雪白的山羊从树林中走出来,轻轻叫唤一声,低头吃起地上带着露珠的青草,山羊悠哉游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不远处,周旖锦伸手从身后背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勒马急停,屏息瞄准。
郑晚洇这些时日对她的训练显有成效,才过了一个时辰,她便猎得了一兜子猎物,用竹篮装着挂在侧面,已有沉甸甸之象。
她明眸善睐,专注瞄准时,小巧挺翘的鼻尖被金色弓弩反衬射出的日光照出一片细小的白色光斑。
树林阴翳,挡住了身后魏璇的黑色身影。他与她隔着几百步的距离,看着周旖锦的身影凝成蓝色的一个小点,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顺手打些猎物。
原不是为了跟踪她,只是树林里人烟稀少,他放不下担心,若出了什么事,怕她一个女子孤立无援。
周旖锦指尖一松,弓箭破风疾射出去,准确命中山羊脆弱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驾!”周旖锦策马扬鞭,要前去取猎物。
突然,身下的汗血宝马后蹄猛地一踏地面,嘴里发出狠厉的鸣叫声,它浑身的腱子肉突出到最大程度,速度快如闪电,直直向前方冲去。
“吁——快停下来!”周旖锦的双手被缰绳勒的通红,可那汗血宝马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
它双目赤红,身体急飞而出,毫不躲避,力量宛如公牛,直直撞向面前的树木,只听见枝条折断的咔嚓之声不绝。
周旖锦的衣角被刮破,努力伏低身子,却险些稳不住身体,不管她使出什么伎俩,那马儿愈发疯癫起来,横冲直撞,速度也越来越快。
眼看着汗血宝马已经冲出山林,她仓惶地抬起头,面前是一座高高突出的悬崖,以雄伟之势突出于山体之前。
看清悬崖的一瞬间,周旖锦双足发力,顶住马背,使力一蹬,身子借力腾跃,从疾驰的马身上飞扑而下。
然而已经晚了,那汗血宝马毫不停顿,一个猛子扎下悬崖。
周旖锦的身体腾空在半空中,耳边是不断呼啸的风声。
她低头往下看,下面是深不见底的灰色山雾,仿佛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吞吃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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