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又笑了,眼中早已不再有泪,“姐姐想到哪里去了,小鱼儿是姐姐和姐夫的独子,妹妹又怎会强人所难呢。姐姐,你也瞧见了刚刚秦氏那***,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妹妹装着两个月身孕,预备待秦氏生产之时,也大喊肚子痛,和她一起生产,然后再买通些收生婆子,将她的孩子偷出来,做我的儿子,那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苏瑾又一次瞪大了眼睛,一脸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苏瑜,心里想着:这女人是不是话本听多了,还想玩“狸猫换太子”这一套?
不过一旁的苏夫人似乎是被说动了,连忙疑虑地问苏瑜,“这计策,可行吗?那秦氏那边,不会闹起来?”
“可行!”苏瑜一脸的笃定,“秦氏在正产之时,哪里还能知道这些许多事情?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倒时候只要产婆一句话,她们还不是只有听从的份儿?到时候,只要找个由头将她们支出去,再谎称孩子难产没有生下来,若是秦氏再……只是要靠姐姐出两个人,再使使银子。”
腹中的恶心再一起席卷而来,苏瑾生生压下。对苏家母女的话也不再表态,只是还是一副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冷眼盯着眼前两个疯狂的女人。
苏夫人宛如一个十分配合的观众,一旦苏瑜的问题抛出来,她总是第一个回应的,“你说的是哪两个人?”
苏瑜眼睛眨了眨,继续道,“我记得姐姐生产时,曾特意在民间寻得了两个厉害的接生婆子,后来因为这两人手脚利落干净、又有一手接生的手艺,便被姐夫下令留在了府中,预备着日后若府中还有个接生的,便有个照应。”
她说的是麻婆子和葛婆子,这两人的确是接生的一把好手,在启封城内都是有名的,一般来说,请她们俩其中的一个都是不容易的,要在生产前两个月就提前打好招呼。但是妇人生产的日子哪里有个准信的,有时候若是碰上正巧两家都生产,这两个婆子就会先去第一家来唤自己的,但是也会在自己家里留下自己的姊妹或者媳妇,也是可以给妇人接生的,只是没有她们的名气罢了。
然而,这两人因给王妃接生后,便被请来了王府,再不承接民间其他活计了。可因为府中并没有什么活儿可做,于是苏瑾一年前便让这两人回家去了,只不过赵翊从前承诺的每月的月银还是会照例给的,一开始这两人坚持不肯收,说是受之有愧,直到苏瑾提出她们回去后若遇穷苦妇人,便可以用这些银钱帮助一二,且日后府中若有需要,还会在麻烦她们,她们这才欣然接受了王府的好意,回去后也是没口的夸宸王妃人美心善,是个活菩萨。
妇人生产本是大事,特别是古代医疗匮乏又是男权社会,女人生一次孩子,说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根本毫不夸张,搞不好就会弄个一尸两命。故而,苏瑜上一句里掩去没说完的下一句话,苏瑾立即就明白了,她已经下了恨心,不仅要夺人孩儿,还想害人性命。人心之恶,令人发指。这件事情不仅有悖人伦、害人不浅,而且风险极大,苏瑾自然是不肯的,但是瞧着眼前已经不管不顾的母女俩,心里也有些发怵,担心若自己回绝的太生硬,会不会引火上身呢?自己虽然并不怕死,但是幼子可爱,如何能舍得下他?这样想着,苏瑾便开始想着用什么借口先脱身,然后再拒绝不迟。
苏瑜的提议令苏母眼前一亮,同样是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苏母满口的称赞,两人商定之后,便都将目光瞧向苏瑾,投过来一脸的期待。
苏瑾皱起眉头,不无担忧地说道,“妹妹的计策好是好,却实在是思虑不周,生产那日,定然全部人马都盯在秦氏那边,单凭两个稳婆,就能将一众人等支走?就能成事了?”
苏瑜却面露喜色,“这就是妹妹第二件要麻烦姐姐的事情了,苏家如今家计艰难,妹妹的嫁妆又少之又少,所以还希望姐姐能资助一二,好让我们买通那边院子里的丫鬟仆妇,
她们的心都不是铜墙铁壁铸成了,我就不信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她们能不低头!”
苏瑜的话令苏瑾的心更是凉透了:敢情她预备用别人的钱来买通敌人,然而再实施不轨行径啊,这样一来,不仅能达到她自己的可怕目的,还会将自己乃至于整个宸王府拖下水。这个苏瑜,真的幼稚自私又恶毒。
苏瑾连连摆手,面露忧色,“妹妹这话错了,人心不都是能被收买的,若你买通不成,事情却被捅出去了,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妹妹有没有想过,这样会不会给整个衡王府招来灾祸,会给苏家招来灾祸,即便与衡王府无碍,妹妹你今日的身份地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苏瑜根本听不进去,瞧着苏瑾似乎并不想帮忙,面上立即气愤起来,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叉着腰看着苏瑾道,“说了这么多,姐姐究竟帮是不帮?”
不帮!
苏瑾将将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语气,模棱两可地回道,“这事说得突然,这两个婆子也早就被放出府去了,听说她们因为老迈,已经随儿子回乡下养老去了,如今若想要再找她们,着实还要花上一些功夫。这样吧,我先回去派府中人去找找她们,至于妹妹的计策,尚且等我的通知,千万可别轻易走漏了风声,免得给你们惹来祸事!”
苏瑾说得严重,语气里又带了些担忧之意,既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又什么都不明说,却也顺利糊弄了这母女俩。
苏瑾一出衡王府,就立即拉住沐春的手道,“你让南风去把从前给我看胎的白大夫请来府里,要快!”
沐春虽然不清楚苏瑾为何要请大夫,但是看她面上发白,脸色难看地紧,也不免紧张起来,连声应声,转身就快步往停马车的地方走去。
马车停在了衡王府旁边的一处空旷处,因为苏瑾的离开较为仓促,衡王府中的仆役也没有机灵乖觉地会先一步去提前报信的,故而直到沐春赶过去之前,他们都只是远远停着。
青檀小心翼翼扶着苏瑾往外走,车夫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带着沐春一起出现在了苏瑾的面前。沐春连忙踏着车夫放下来的脚凳下来,帮着青檀一起将苏瑾扶上了马车,随后两人也一起上了车,马车缓缓朝着宸王府中驶去。
回去的路上,青檀一直小心翼翼用帕子给苏瑾的额角擦拭着,苏瑾则伏在马车里的一个四方块状的方垫上装死,一路上呕了五次。车夫知道主家不舒服,驾车尽量选了近路,也尽量驱使着马儿驾驶平稳些。苏瑾更是郁闷,明明自己并不晕马车,这一趟回去,却像是去掉半条小命一般。她无力撑着脑袋,期盼着能缓一缓腹中难受,突然十分怀念来时的自己。
话说,来衡王府时,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好像是迷迷糊糊睡了一路……衡王府果然与自己反冲,以后还是少来为妙。
沐春第三次启唇欲问,又第三次被苏瑾的干呕挡了回去后,她最后心一横,斟酌着话语说道,“小姐,是不是二小姐给你下毒了?”
苏瑾白了她一眼,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摆了摆。
“那是那个秦氏?秦氏留下的蜜桔!”沐春还是不死心,看着苏瑾又一次问道。
苏瑾没力气白眼了,只继续摆了摆手。
一旁的青檀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是不是怀孕了?”
沐春惊讶地望了一眼青檀,又兴奋地去看苏瑾,期待着她的回复。
没想到苏瑾还是继续摆手,一个字都没有回答。
两个人都懵了,还有什么是会有这种反应的可能性呢?看着二小姐和夫人觉得恶心?
其实苏瑾摇手的意思是“不知”,而非“不是”。
马车很快回到了宸王府,与苏瑾一同到达的,还有南风请来了郎中,还有一个十来岁的提诊箱的小童,却并未瞧见南风的身影。
门口的小厮极有眼力,见今日主母面色不好,连忙招呼旁边的脚夫抬着顶小轿出来,恭敬请了主母上去,几个人这才一起往墨韵阁走。
即便是有腿快的小丫头先跑去了墨韵阁里报信,当苏瑾一行人来到墨韵阁的时候,院子里的一众丫鬟仆妇还是一个个紧张兮兮地盯着小轿缓缓抬了过来,只看得苏瑾小心翼翼被人从轿子里面搀扶出来,她们都不敢移动一下视线。当她们看着自家主子面色惨白难看时,心更是揪在一起。
在主屋落了座后,白大夫拿出诊脉垫放在苏瑾面前的小几上,苏瑾顺应将自己的腕子放了上去,然后就瞧见了白大夫满脸的褶子又堆了起来,眉头深锁地像是谁欠了他的钱一样。
苏瑾在心里不住安慰着自己,大夫都是这样的,都是要将病情渲染地重一些,这样治好了,可以显示出他的能力,万一没治好,也能推脱一句:病属疑难杂症,实在难治。
坐定后的苏瑾好了许多,又喝了两口芮芮端来的酸梅茶,已觉得胃里好了许多,故而看着白大夫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刚从衡王府里出来时的那样,面色惨白、胃中翻涌,头还晕乎乎的,半句都不愿多说话。不过白大夫此时的表情,还是十分令人揪心,别说苏瑾了,一屋子的人都各个紧锁眉头,一双双眼睛都紧紧盯着正在看诊的白大夫,一个蹙眉或是移动手指的动作,都巨细靡遗地被她们收入眼底。
诊了约莫几分钟的脉,这头发花白的白大夫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反倒伸出三根手指,左右地探着,一忽儿紧锁眉头,一忽儿眉头舒展,几欲喜笑颜开之际,又缓缓锁上了眉头,来来回回没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