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戮回过神看了一眼被绑在架子上的幼娘,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这就要到晌午了,幼娘应该也饿了吧?不急,等我这锅水煮开了。本世子请客,让幼娘你尝尝正宗的涮羊肉。”
所谓涮羊肉最初起源于草原一带,行军打仗的时候来不及花费大把的时间埋锅做饭,于是士兵们便有了将羊肉用刨子刨成薄片放在水中烫熟的方法。求的就是一个快字,熟得快,吃得快。
这种吃食流传到了中原一带后经过一些商家的改良便成了如今的涮羊肉,特别是在建安的盛京城里是大受欢迎。
可是今日世子殿下口中的涮羊肉却与普通店家有着些许不同。
不同的不是做法,而是羊肉。
两脚羊。
所谓的两脚羊又叫做米肉,也就是人肉。
吃人这事在陇右甚至整个建安朝廷都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同类相残比比兼是,更何况人呢?
三百年前有个疯子,口口声声说着黄天当立,世人皆为兄弟。
于是一群不知其真面目的人们跟随着他追求他口中所谓黄天,打下第一座城池的他一时兴起。
城池的守将被他扔进锅里,煮了一锅汤分给那些已经疯魔了的百姓。
这只不过是明面上的第一次吃人。
淮河流域长年受灾,一年之中半数的日子不是大旱便是大涝。
家家户户易子而食再平常不过,有些女子受不了夫家没有吃食半夜逃回娘家,或许半夜便被亲爹亲娘给宰了下锅。
自家的闺女自家吃,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这种事情比比皆是。读书人难不成就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不愿意写在书上罢了!
毕竟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怎么会有人过得如此的苦。不应该啊!有了,那便是朝廷不对,朝廷还能错了不成?
过了一会。
就在那锅水煮开了的同时,一个捞月坊的谍子拿着一个刨子便走向了幼娘。
“慢着。”
就在那刨子放在了幼娘早已冻得没了知觉的手臂之上的时候,魏戮叫停了下来。
魏戮看了一眼幼娘,此刻的幼娘眼神中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无所畏惧了,她有些怕了。
魏戮走了过去,朝着幼娘手臂上叠指而弹。
“差不多了。算得上是上好的肉了。”
魏戮调笑了一声,朝着拿着刨子的谍子说道:“我说你们是不是没吃过涮羊肉?咱们幼娘可是大同城鼎鼎有名的花魁,那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就这样?”
一旁拿着刨子的人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愣在原地。
“啪嗒”一声,魏戮用手敲打了一下那个谍子的头,闭上眼,用极其享受的表情说:“这涮羊肉清汤寡水本身就没什么味道,你不得配些蘸料?麻酱,韭菜花,陈醋,小米辣,酱油,葱花……”
魏戮说到这停顿了下来,斜眼看了下幼娘。
笑盈盈地问道:“幼娘吃不吃香菜啊?若是不吃,我就不让他们准备了。”
幼娘此时哪里还能说什么。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恐惧,因为她看得出魏戮的眼神并不像是开玩笑!
“既然不说,那我便自己个做主了。权当是幼娘吃香菜好了。”
魏戮说完便打发身边的谍子去拿刚刚所说的蘸料。
不一会,铁锅旁的桌子上便摆满了一碗一碗的调料。
谍子刚把刨子放在幼娘的手臂上时,幼娘不自觉地下半身失禁了。
用了全身力气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要。”
“停下。”
魏戮看着地上的那滩水迹,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之前有个老餮曾经说过,这牲畜一受到惊吓这肉质就变了,会略有酸味。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幼娘若是吃不到上好的涮羊肉,心里肯定不高兴。会怪罪到我身上,说我款待不周。让我想想怎么办呢?”
魏戮右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故作思考地转悠了一圈。
“有了。把眼睛蒙起来就看不到了,看不见也就不怕了。”魏戮双指揉搓了一下,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这个主意。
旁边的谍子也很懂事地拿出一块黑布便将幼娘的眼睛给蒙上了。
幼娘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只听到一声响动,听到手臂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滑动了一下。却因为早已冻得没了知觉而不觉得疼痛。
幼娘惨叫一声,一行泪水浸湿了黑布。
“我说。”
幼娘语气微弱地说道,希望能早点死个痛快。
而耳边魏戮的那句话却让她心如死灰。
“我说了,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玩而已。”
一片薄薄的肉在沸水里上下翻滚着,不一会就熟了。
魏戮用筷子夹了起来,放在自己调制的蘸料里拌了拌,放到了幼娘的嘴边。
幼娘闻到味道的刹那赶忙死死闭上了自己的嘴,如何也不敢张开。
魏戮试了几次都不成,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唉。这美食在前,幼娘你居然不吃,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了。”
魏戮将碗放下,皱了皱眉头。
“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好了。幼娘是花魁,自然吃不过不少好东西。这舌头尝尽了天下的珍馐美味,不如我就和你赌一赌。我刷一片肉给你吃,你猜一猜我放了什么蘸料,若是说错了就再刷一片继续猜。若是幼娘你猜对了,我便收一收我这爱玩的心性,听你说一说。你看如何?”
魏戮用手指轻轻地划弄着幼娘的鼻子,多了几分床榻之上调戏的意思,倒不像是威胁了。
见幼娘不说话,魏戮摇了摇头。
将身子贴在幼娘左耳边小声说道:“你以为不张嘴就行了吗?涮羊肉可没说不能涮嘴唇上的肉和舌头上的肉,到时候没了这些,你闭得再紧这肉我都能给你塞进去。别忘了,这里是捞月坊,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到那个时候,你想说也说不出了。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
幼娘听到这,心中已然没了抵抗的意思,点起了头。
她现在所期盼的就是顺着这个世子殿下的意思,早些说出来早些死。
魏戮叹了口气。
“唉,迟了。这第一片肉凉了。”魏戮说完,将碗里的肉扔在了地上。
幼娘只听见一声刨子的声音,紧接着如之前一样,手臂感觉到什么东西重重地滑过,依旧没能感觉到疼痛。
幼娘闻着味道,这一次很配合地张开了嘴。
“对,这就对了。慢慢嚼,细细品。不要急,猜错了我只能再给你涮一片了!”
魏戮一边调笑,一边盯着幼娘咀嚼着的嘴。
眼看幼娘将那片肉吞下了,魏戮慢慢地说:“猜到了吗?”
幼娘用着微弱的嗓音说道:“麻酱,醋,香菜。”
“还有呢?”魏戮看着停顿下来的幼娘问道。
“辣椒。”
“错了。”
魏戮说完“错了”两个字,幼娘便疯魔了一般大喊着:“葱花,还有葱花。”
可是无论幼娘说什么,魏戮都不再说话。
绝望的幼娘只感觉那个刨子又在自己手臂上重重地划过。
一连五次,幼娘才算是说对了蘸料的配方。
麻酱,陈醋,辣椒油,盐巴,酱油,辣椒油,韭菜花,葱花,香菜。
这配方别说是幼娘了,估计在旁的谍子们都会记住一辈子。
等魏戮说完“对了”两个字,幼娘只觉得自己可算是解脱了。
“唉,啧啧。玩不成了。”
魏戮走到依旧被蒙住双眼的幼娘跟前,言语中带着一丝失落。
好像自己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一样,很不开心。
“说一说吧。从哪来啊?为何要杀我?说得合我心意了,我便给你一个痛快。说得不合我心意了,到了晚上我们接着吃涮羊肉。”
“是盛京城,盛京城那边让我蛰伏在陇右……就在前不久,那边给了我一道密令,刺杀陇右世子魏戮。”
“好了,不用说了。”
魏戮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的话,转身回到了椅子跟前挥了挥手。
随后谍子们便将幼娘给架回了牢房里。
这些东西对于魏戮来说已经够了,正合他的心意。
魏戮坐在捞月坊的椅子上。
正在想着什么,就听见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儿还是太善良了,说请吃羊肉就真请吃羊肉。”
魏十五走近屋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块被刨了几片的冻羊肉说道。
魏戮夹起一片放到了锅里,用筷子划了会。
“爹。好像盛京城那边很希望我死啊?”
“你信那个小妮子说的话?”
魏十五皱了皱眉头问道。
魏戮笑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自打懂事起,我就知道想让我死的人很多。那个小妮子说得未必是真的,但是朝廷一定是希望我死的。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魏十五没有反驳,只是将蘸料倒进了锅里,搅浑了一锅清水。
“那我儿想如何啊?”
“我?我不想死!”
这句话魏戮说的是心中所言,他确确实实不想死。
“作威作福了十五年,浑浑噩噩了十五年。倒让人觉得我这个陇右世子好欺负了!”
魏戮拿起桌上的匕首,一下扎在了羊肉上,可是只是扎出个印子而已。
“爹。放她走吧。我倒是不怎么恨她了。相反我倒要好好谢谢她。”
魏戮语气中并没有恳求的意思,好像他说的魏十五定会照办一样。
“既然我儿心善。说要放,那放了便是。可是若这贱人出了陇右,我可护不了她的周全。”魏十五摸着胡子说道。
“那我管不着。是生是死全凭她自己的本事。不说了,回家。”
魏戮说完便转身走向门外。
“哦?身体好了,不出去绑几个姑娘玩玩?”魏十五笑着说。
听到这,刚好走到门口的魏戮回过头看着陇右王魏十五。
对着这个自己的便宜老爹说到:“不了。回去念书。不能让人再欺负了。”
魏十五听到这,哈哈大笑。
“好。我儿好样的。不愧是我魏十五的好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