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到达天龙寺的时候，天龙寺的战斗已经结束，鸠摩智和桑结全都在客房休息，后山秘阁寂静如雪山。
除了三个百岁老僧，没有人知道李沉舟曾经来过，没有人知道有人跨越千年时空，激发出天怒剑的威能。
理论上来说，没人知道。
但某些人天生就能跳出理论。
比如那三个百余岁的老和尚。
这三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沈炼前脚踏入天龙寺，后脚便知道天龙寺宝物失窃，遗失三件传承百年的宝物。
盗窃者身份不明，根据他言语间透露出的情报，疑似李唐皇室后裔。
“思空大师，您的意思是说，有人趁着天龙寺与鸠摩智、桑结比武，偷偷潜入到后山秘阁，盗走了宝物？”
“正是！”
思空大师今年一百一十五岁，眉毛胡子全都白了，鹤发童颜，但却不似神仙中人，反而像是山间的野猴子。
沈炼心知，这是因为他把天龙寺祖传的枯荣禅功，修行到至高境界。
枯荣禅功出自于佛经典故。
世尊释迦牟尼当年在拘户那城婆罗双树之间入灭，东西南北，各有双树，每一面的两株树都是一荣一枯。
东方双树意为“常与无常”；
南方双树意为“乐与无乐”；
西方双树意为“我与无我”；
北方双树意为“净与无净”；
茂盛荣华之树意示涅槃本相：常、乐、我、净；
枯萎凋残之树显示世相：无常、无乐、无我、无净。
有常无常，双树枯荣，南北西东，非假非空，娑罗树，半枯荣，直而贯，气盈冲，血气堪凝碧，无为问楚弓。
枯荣禅功练到大成，能够极大的提升生命力，也能把气血收于一点，即便年过百岁，也不会对战力产生影响。
如果遭遇致命重伤，也能凭此保住生命力，在非枯非荣、非假非空、非生非死间，把身体逐步修复完毕。
从某种方面而言，枯荣禅功可以算作是生死之道、性命交修，和武当派的天蚕神功，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修为越深，生命力越顽强，只要没有被当场打死，便有可能恢复如初。
枯荣大师只练到“半枯半荣”，因此面容一半骷髅，一半正常，思空大师修行至绝巅，因此显露自身本相。
既然如此，李沉舟来的时候，何必背对着人？难道本相见不得人么？
非也！
只因为思空大师性格滑稽，有顽童心性，不适合那种场合，他怕忍不住笑出声来，把李沉舟气的挥拳乱轰。
“敢问大师，丢了什么宝物？”
“沈施主当知，天龙寺乃是大唐贞观年间，大唐名将尉迟敬德修建，当年修建寺庙之时，曾赐予数件异宝。
其一为天怒剑，此剑乃是战国名将白起的佩剑，跟随白起杀戮百万，沾染无边魔性，乃天下第一凶戾魔兵。
其二为幻音宝盒，乃是先秦时期阴阳家的宝物，外表为五边形木盒。
打开木盒之后，里面会升起一座五层十二檐的阁楼，阁楼完美的契合五音十二律，能够演奏出诸多乐曲。
这些乐曲亦幻亦真，千变万化，还有一股可怕凶险的力量。
有缘人听到，可以提升功力，无缘之人听到，会陷入迷思，甚至癫狂。
其三为先秦时期，阴阳家最后一代教主姬如的笔记，据说上面记载了颠覆天下的秘密，有天翻地覆的力量。
老衲等人过去虽为皇室子弟，但既然已经出家，自是四大皆空，尘世间的荣辱恩仇，与老纳等人彻底无缘。
无论是颠覆天下的秘密，还是绝世无双的秘籍，老衲等人绝无兴趣。
莫说翻看那份笔记，传承至今，从未打开过盛放笔记的锦盒，我大理国历代帝王，对此事更是全然不知。”
沈炼抽了抽嘴角，心说你这老东西真特么会扯犊子，这特么叫失窃么？
这明明是把唐朝时背起来的包袱，趁此良机，一股脑儿全部扔掉，还能收获三桩好处，真不愧是人老成精。
好处一、既然不是盗走，那就很可能是交换，对方肯定付出了宝物，多半会与食盐、丝绸、瓷器等物有关；
好处二、甩掉包袱的同时，告知大明来的使者，有人想要搅风搅雨；
好处三，借助大明的力量，把这股盘踞在南方的神秘势力清除，无论他们想如何搞事，都不会伤害到大理！
为何鸠摩智借阅剑谱会被围攻？
因为六脉神剑是段家祖传绝学，是天龙寺武道体系之根本。
为何李沉舟买菜般买走了宝物？
因为三件宝物是祖传的包袱，从唐朝传到了现在，价值大大降低，他们早就想甩锅，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中原恢复稳定二十余年，各大势力均已恢复元气，涌现诸多天才，必然会有无数争夺，大理只求偏安一隅，外面如何打生打死，均与大理无关。
再者说了，朱元璋至少还能够再活八九年，只要朱元璋不死，那些势力再怎么闹腾，也会被强力按压下去。
大理何必把辛苦积攒的家底，浪费在血腥屠刀之下呢？
假如当时来的不是李沉舟，而是沈炼或李寻欢，他们也是这般做法。
当然，相比于李沉舟，拥有官府身份的沈炼，可以获得另一样宝物。
尉迟敬德修建寺庙的时候，赐予的宝物并非三件，而是足有七件，凑足佛门七宝之数，免得被人说小气。
三件是佛宝，分别是禅宗初祖菩提达摩手抄的金刚经，禅宗二祖慧可留下的菩提舍利，一座七彩琉璃佛塔。
佛宝被供奉在舍利堂，无论是李沉舟还是沈炼，对此没有丝毫兴趣。
三件被李沉舟带走，无需细说。
最后一件是精致的铜盒，正是从春秋时期流传至今的——苍龙七宿！
史上最早的“得xx得天下”，也是历代得天下的人，乃至于争夺天下失败的雄主，从未用过的鸡肋宝物。
说这玩意没什么卵用吧，毕竟传承了这么多年，而且铜盒坚不可摧，就连倚天剑、屠龙刀，也无法摧毁。
若是能研究出材料的奥秘，制造出铠甲或者兵刃，必然是绝顶神兵。
说这玩意有用吧，苍龙七宿从未被任何人打开过，没有真实的例证。
历朝历代的雄主，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明太祖，或许收集过，但从未使用过。
就连争天下的失败者，窦建德、王世充、陈友谅、张士诚，乃至于安禄山史思明之类的反贼，也没有用过。
就算是流传一百万年的宝物，号称是女娲娘娘留下的异宝，没有任何例证的情况下，也没有半点实际价值。
没有实际价值，不是没有价值。
对于郭不敬便非常有价值。
今年朱元璋过生日的时候，让师父把这东西献上去，肯定很有面子。
皇帝过生日，是很麻烦的事。
首先朝臣肯定要送礼，送的轻了觉得你不重视，送的珍贵觉得你贪污，礼物与别人撞车，就是谁差谁尴尬。
把苍龙七宿送上去，肯定不会与任何人撞车，也没人敢说不够珍贵。
这是铜盒么？
这是古董么？
这是万里江山啊！
什么礼物比万里江山更珍贵？
作为弟子，沈炼还是很孝顺的，自从拜师之后，郭不敬从未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一丝半点精力。
送珍贵礼物又能怎样？
我徒弟是沈家人啊！
沈家人很穷，穷的就剩下钱了！
沈炼收起苍龙七宿，随后看向思空大师：“大师啊，您可能不知道，我就是个小捕快，着实担不起厚赐。”
思空：s(｀ヘ;)ゞ
伱特么觉得我会相信么？
知道担不起你还敢收起来？
挨过百岁老和尚的打么？
知道六脉神剑砍人多利索么？
老衲年轻时，从岭南东头儿，一路砍到岭南西头儿，砍了三天三夜，砍得血流成河，可我就是手起剑落手起剑落手起剑落，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然后被先祖惩罚，在天龙寺闭关足足五十年，你以为我是个好脾气？
老和尚的目光有些渗人，颇有些想要变身的意思，沈炼心说天龙寺和尚一人砍一剑，我就要被片成烤鸭了！
“大师，那俩喇嘛，来天龙寺不怀好意，目的是六脉神剑剑谱，你们不方便驱逐他们，我去把他们劝走。”
“咳咳~~”
“您放心，我用枪，我哥用刀，我师姐也用刀，我们全家没人用剑！”
“那就麻烦沈施主了！”
“大师，我哥是荆襄武林盟主，我还有几个堂叔、伯父，他们过段时间会让商队来大理，贩卖丝绸和瓷器。
我们沈家人，最喜欢做生意，沈家当年做的生意，您可能都听说过。
看在这些人的面子上，您能不能解答我一个问题，我只问一个问题！”
“原来是沈万三的族人，说话真是不老实，沈万三的侄子，能叫做寻常小捕快么？你这家伙也忒小气！”
“我的问题是，苗疆三十六峒，有多少部落被那个李唐后裔降服？”
“你怎么知道这些？”
“如果他没有足够强的势力，您怎么会把宝物交给他呢？他的存在，对大明是威胁，对大理也是威胁！
假如此人羽翼丰满，在岭南起兵，首当其冲的不仅是大明驻军，大理也会非常危险，没有人喜欢这种危险。
您是吃斋念佛的得道高僧，对于这些并不在乎，但您的晚辈很在乎。
他们告诉大师，该怎么与那位李唐后裔打交道，也告诉大师，该怎么与我打交道，这些全都是设计好的。”
沈炼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云雾茶，香气缭绕，齿颊生香！
“老衲是方外之人，但终归还是处在凡尘之中，无法脱离凡尘之事。”
“只要大师心中有佛，无论是在红尘还是在灵山，又有什么区别呢？”
“根据正明送来的情报，苗疆三十六峒，大概有十三峒被他收服，还有部分陈友谅、张士诚的部将！”
“多谢大师解惑。”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心照不宣。
……
禅堂。
沈玉门和鸠摩智对弈。
鸠摩智作为吐蕃大轮明王，自然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沈玉门的技艺比不过鸠摩智，所以他们下五子棋。
五子棋的好处，就是不需要围棋那般费脑，可以边下棋，边详谈。
“大师世外高人，何苦参与这些红尘俗世，岂不是坏了自身修行？”
“不入红尘，如何脱离红尘，小僧不敢求呼毕勒罕，只想效仿先贤，在红尘烈火之中，淬炼向佛之心。”
“大师，在下觉得，咱们这么说话着实非常恶心，你觉得恶心么？”
“沈施主快言快语，小僧就说的直白一些，这么说话，确实恶心。”
鸠摩智往常绝不会如此直白，不过他在沈玉门身上，看到了同类气息。
他们两个是非常相似的人。
只不过鸠摩智有佛法戒律，终归会受到些束缚，沈玉门无拘无束，做某些事情的时候，比鸠摩智更放肆。
“大师此行，如果只是为了六脉神剑剑谱，我绝对不会阻拦，但如果还有别的目的，我只能拔刀相向。”
“沈施主怎会有这般敌意？”
“以大师的智慧，当然看出苗疆最近很不太平，刚好，我不省心的弟弟是朝廷使者，我这做哥哥的，总该为他做点事情，清除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鸠摩智笑道：“久闻沈施主是圣火明尊的弟子，得传绝世神通，小僧不敢窥伺九阳神功，只想讨几门武技。
沈施主把烈阳刀、火云掌、阴阳大挪移、九阳神剑、霹雳神掌、乾坤大挪移借小僧一观，小僧立刻便走。”
沈玉门冷笑道：“这个容易，只要你能取得我师父的同意，我立刻把秘籍双手奉上，大师可愿去光明顶？”
“沈施主身为荆襄武林盟主，难道还要依靠师父的威名？这么做，可不是豪杰所为，让小僧感到很失望。”
“我是不是豪杰，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应该让江湖人评判，至于九阳五绝，阁下想要试试么？”
“小僧久闻九阳五绝之威，沈施主如果愿意指点，是小僧的荣幸。”
另一头，沈炼敲响桑结的房门。
“桑结大师，沈炼求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