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无论是奢香夫人带兵平叛，还是沈炼等人激战燕狂徒，均是血气横空，史艳文很早便察觉天地元气的席卷。
“太子，战斗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刀兵征伐，一部分是江湖武斗。
江湖武者争斗原本在府衙，不过快速移动至乌蒙山，强猛绝伦，出手的应该是十五年前的绝世狂人燕狂徒。
刀兵征伐在某几处部落，领兵的应该是唐老人，目前气机稳定，已经压制住情况，部落的反叛被镇压了。”
史艳文虽然没看到具体场景，但分析两处气机，便猜到具体情况。
朱标问道：“老师，您觉得，咱们现在该去哪边？去帮助谁呢？”
史艳文笑道：“太子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按照您的决定，去安抚受伤的百姓，然后再去探望勇士。”
朱标确实已经做好了决定。
因为车队赶往奢香夫人方向。
江湖武者争斗无甚好说，朱标不可能亲临武者战场，否则沈炼等人还要分心保护朱标，可能被燕狂徒轰杀。
调兵平叛也无甚好说，随着朝廷赈济物资到来，再加上奢香夫人不断宣扬大明的好处，百姓大多恢复平静。
就连被马烨蛊惑的部落，大部分土司中了唐门毒药，早已爬不起来。
勉强发动叛乱的，面对锦衣卫雨点般的弩箭，还有冲锋的唐老人，被打的抱头鼠窜，赵家的士卒亦是如此。
沈炼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削弱敌方的力量，削弱可能造成的损害，把场面束缚在可控范围内。
还是那句话，对内战争和对外战争是截然不同的概念，朝廷让受灾的百姓吃饱穿暖，他们怎会愿意反叛呢？
那些趁火打劫的部落土司，本来就是渣滓、毒瘤，正好能一网打尽。
如果不能控制事情发生，就把影响降低到极限，不要掀起刀兵征战。
江湖武者的战斗再怎么激烈，也不过是武林史话，是茶馆酒肆内，说书先生口中的笑谈，反正是在山间激战，就算打的天崩地裂，也没什么影响。
如果掀起刀兵，就会血流成河。
车队向着周围部落行去，杨云翼已经知道，马车内的是当朝太子，差点被吓得跳起来，心说这是什么运气？
这怎么能算是运气呢？
这本来就是中原镖局应得的。
当年在乱世之中，赵天豪带领众兄弟创建中原镖局，押镖从不失手，为人正气凛然，剑法出神入化，历经数十年的辛苦，这才有中原镖局的威名。
朱标选择中原镖局，不是因为镖局名字好听，而是看过他们的卷宗。
这是中原镖局数十年如一日，养成的诚信为本、道义为先的金字招牌。
再者说了，若非有真本事，如何能维持住“中原”二字？镖局行当是要靠真本事的，没有本事，必然淘汰。
……
马烨带着十几个亲信狼狈逃窜。
他才不会留下来拼杀，他觉得凭自己的能力，在赵家混饭吃绝无问题。
不过就在他跑向南边的时候，他的心腹师爷说道：“将军，咱们去南边是寄人篱下，不如去西域建功立业，西域三十六国，咱们也能占个位置。”
这话得到数位心腹的支持，纷纷表示所谓的三十六国，大部分都只是一座城池而已，咱们占城为王，在城池里面称王称霸，岂不远胜寄人篱下？
马烨被他们的话打动了。
他终归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
在中原注定会“借头一用”，不如去西域做个城主，据说某些城主，私下里都是自称“朕”，那多舒服啊！
马烨的亲信也是这么想的。
等到马烨成为城主、国王，他们全都是大将军，过过嘴瘾也是好事！
打定主意，他们没有向南走，而是先向北出发，打算从北边去往西域。
然后，遇到了中原镖局的车队。
马烨看着镖旗，大喝道：“本官乃贵州府兵马都指挥，本地数个部落发生了反叛，本官要征用你们的物资，你们立刻止步，随本官去转运物资。”
若是往常，杨云翼不敢得罪马烨。
现在不怕了。
太子爷就在后边的马车，马烨的官职再怎么高，难道能高得过太子？
“大人，恕难从命。”
“中原镖局想要造反么？”
“不敢，中原镖局忠心耿耿，只不过有要事在身，不能听从调遣。”
“你有什么要事？”
马烨心说最近真是走霉运，原本想临走前捞一笔，带走中原镖局押送的粮食布匹，作为在西域起兵的根本。
万没想到，中原镖局不搭理他。
这怎么可能呢？
镖局什么时候敢得罪官府？
诶？
镖师怎么有些不对？
这些镖师太过剽悍，像是久经沙场的精兵，不像四处走镖的镖师。
马烨刚刚察觉到不对，朱标伸手拉开了车帘：“马烨，马将军，伱真是好大的官威，到底是谁想造反？”
“你……你是……我……”
马烨当然是认识朱标的。
看到朱标的刹那，就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完犊子了，这特么不是镖局，这是锦衣卫，这些镖师全都是锦衣卫。
卢剑星打马上前：“马将军，我叫卢剑星，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肯定认识我结义兄弟沈炼，束手就擒吧！”
马烨还真就认识卢剑星。
他在调查沈炼的时候，看过与卢剑星相关的卷宗，心知如果自己强闯，那就是谋逆之罪，九族消消乐，如果自己换个死法，太子或许会稍稍宽宥。
太子向来宽仁，不愿多加杀戮。
想到此处，马烨做出惊吓表情，运转真气冲断心脉：“你……呕！”
口吐鲜血，跌落马下，死尸倒地。
朱标叹道：“倒也有些急智。”
马烨直接身死，这件事不能说是完全过去，但不会继续扩大，朱标不会把他满门抄斩，更不可能诛他九族。
史艳文示意了一下，卢剑星抽出腰间龙骨长刀，示意锦衣卫放箭，三轮箭雨过后，马烨亲信尽数变成刺猬。
不留活口。
这些人不需要留活口！
朱标道：“咱们去平叛。”
史艳文道：“太子，大理世子最近到了昭通，随行而来的还有十九位天龙寺高僧，沈炼做事，当真细致。”
“老师，为什么提这个？”
“就算有人把臣引走，就算臣遇到短时间无法脱身的强敌，沈炼也安排了足够的后手，保护太子的安全。”
“我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是，这里还有一股强大的气机，那是个登峰造极的顶尖高手，能与老师打平手。”
朱标立刻反应过来，对沈炼的评价再次提高几分，沈炼就是那种，能把身边所有资源，都发挥出价值的人。
就连“保护太子”这个任务，实际上也是有价值的，非常有价值。
其实这事在后世不算新奇。
莫说贴身保护太子，就连面对面吃一顿午餐，也能被人卖出天价。
“老师，人来了么？”
“来了，他在我的极限距离，死死卡住这个距离，他不想与我交手，却也不会让我腾出手，计划很好，可他手中掌握的资源，比起我差的太远。”
能够拦住史艳文的，自然就是万恶罪魁藏镜人，两人乃是骨肉至亲。
藏镜人最了解史艳文，史艳文最了解藏镜人，两人处在极限攻击距离，遥遥的气机对峙，却没有动手出招。
因为藏镜人知道，出手也没用。
就在马车行进的前方，天龙寺高僧结阵做好防御，无论哪方的刺客，都必须先闯过六脉神剑剑阵，然后再闯过卢剑星的箭雨刀芒，才能靠近马车。
锦衣卫队伍内，除了卢剑星，还藏着数位高手，隐隐散发磅礴气机。
朱标问道：“宣慰使安全么？”
史艳文道：“非常安全。”
奢香夫人当然很安全。
沈炼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没有安排水芙蓉出手，她是最后一道屏障。
十三娘等人完成各自任务，自觉无法参与混战，也去保护奢香夫人。
参与混战的人呢？
他们大部分已经失去战力。
萧开雁右臂骨骼断成十几块，就算有黑玉断续膏，也需要静养一月。
萧易人中了玄天乌金掌，在把掌力驱逐出体内之前，没有出手之力。
丁修左肩被点了一指，留下个深深的血窟窿，他以伤换伤，拼死挥出最强的刀芒，为他人创造出手机会。
司马血趁机偷袭刺杀，在燕狂徒身上留下伤口，反手便被一掌轰飞。
连带着被轰飞的还有丁修。
柳乘风剑气如丝如雨，回风舞柳剑空灵绝响，把身法融入剑法，靠着游走战术接了六七招，被燕狂徒击退。
十云天生神力，功力浑厚，不顾一切发动强攻，若非沈炼及时救援，怕是会被燕狂徒的重拳打碎全身骨头。
唐竹权伤退；
程小蝶伤退；
风四娘伤退：
伤退，伤退，伤退！
萧秋水暂时充当救火队员，谁被燕狂徒击伤，就快速把他带到远处，免得被散溢的劲力，震碎五脏六腑。
当战斗到达乌蒙山顶峰之时，继续奋战的唯有沈炼、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萧廷，除了沈炼，所有人都是浑身浴血，所有人都打出了火气。
燕狂徒受创多处，但越是受伤，越是见血，便越发张狂，越发狂暴。
“痛快！痛快！十五年了，老夫首次这么痛快，当真是快意无比！”
沈炼心中暗暗惊叹，心说当初那些人怎么活下来的，沈炼非常确认，若非自己靠着金刚不坏神功，一次又一次的硬顶上去，燕狂徒早就大开杀戒。
不是不想造成击杀，而是沈炼的金刚不坏神功太强，能硬抗住重拳。
难道当年也有这种人物么？
当年还真就有。
武夷山一战，武当派有三位长老参与围攻，均是当世顶尖人物。
九疑、九生、九死，三人并称为三九真人，剑法超卓，出神入化。
少林有六位长老参与围攻。
天正当时武功并未大成，算是个打酱油的，接了十五招便败退，真正强的是怀抱五老，五个八十岁老和尚。
抱风、抱花、抱雪、抱月、抱残。
在三九真人和怀抱五老围攻下，那些顶尖的人物，只是重伤败退，并没有被击杀，他们则互相结阵，用的赫然是燕狂徒提出的少林武当合流之法。
怀抱五老回到少林之后，便对此进行闭关参悟，又觉得身为少林弟子，却参研武当绝学，有偷学武功之感。
因此，怀抱五老并非是高高在上的大德圣僧，而是自我惩罚，做些挑水砍柴的活计，当然，他们不用扫地。
扫地有更老的和尚负责！
沈炼的金刚不坏神功，陆小凤出入虚实的秘术，花满楼的太极慧剑，便相当于昔年的三九真人、怀抱五老。
更别说战局之中，还有萧秋水负责转移伤员，燕狂徒连出数招，想要击杀这个小辈，均被萧秋水妙招避过。
“轰！”
萧廷和燕狂徒再次对拼一招。
“小子，你真是个惊喜。”
不仅燕狂徒觉得惊喜，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惊喜，任谁也没想到，萧廷武功竟然这般高明，功力竟这般浑厚。
萧廷也是有苦自知。
虽说挡住燕狂徒的重拳，但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痛苦，骨骼关节咔咔作响，已然被压榨到极限。
这是萧廷的极限，却绝对不是燕狂徒的极限，燕狂徒左手轰出，武当大罗神掌三式绝招，早已被融为一招。
十五年时间，燕狂徒当然不是整天在床上睡觉，而是会参悟武功。
当年他苦心钻研的理念，少林武当合流的武道，已然被他推衍完成。
一拳、一掌。
少林拳、武当掌。
拳掌合璧，佛道合流。
沈炼挥戟轰散掌力，但散溢的劲力轰在萧廷身上，仍旧把他轰出数丈。
“嗤！”
陆小凤弹指点在燕狂徒背后。
燕狂徒背后炸裂出血窟窿，但他却恍若未闻，右手利爪反手抓出，他已经发现陆小凤的破绽，便是陆小凤在出招的时候，必须显化为真实存在。
这是陆小凤无法消除的破绽。
陆小凤无法消除，花满楼可以。
潮起潮落，浮沉随浪，这是太极慧剑的真谛，宝剑横空而过，在利爪距离陆小凤不足一尺时，点中神门穴。
神门十三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