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捕头，您今天起得很早啊！”
这天早上，沈炼起床晨练，陆一鸣腆着脸凑了上来，满脸都是假笑。
别人的假笑让人觉得恶心，陆一鸣的假笑由于太过虚假，物极必反，反而让人觉得想笑，也算是他的本事！
看着大有改观的莫小贝，陆一鸣心中颇为高兴，同时又有另一重担忧。
衡山派的剑术传承，基本上已经丢的差不多了，不只是这一脉，就连莫大那一脉，传承也丢的七七八八。
衡山派鼎盛时期，不说三十六秘剑七十二绝剑，至少也有十几门绝学。
现在呢？
最强的衡山五神剑，失传了。
莫太冲遗留的剑谱，毁坏了。
其余的高深剑法，要么失传，要么只剩下残篇，能够撑门面的剑法，就只剩下回风落雁剑和云雾十三式。
回风落雁剑是快剑，练到高深，倒是有几分战力，勉强算是一流剑法。
云雾十三式实际上就是杂耍，招式花里胡哨，最多只能用于初见杀。
何谓初见杀？
就是只能用一次。
没见过的可能被唬住，但只要看穿其中花架子，立刻就能反败为胜。
此等剑法传承，如何支撑门派？
等到莫大和刘正风年老体衰，衡山派不说立刻灭门，却也撑不了几年。
衡山派没有衡山剑法，但有没有一处地方，存在着完整的衡山剑法呢？
当然有。
那处地方就是——朝廷！
据说朱元璋登基后，搜集数千卷神功秘法，专门用于招揽高手供奉。
呃……这是江湖对朝廷的幻想，也可以说是“皇帝用金锄头耕地”。
幻想→谣言→污蔑→背黑锅！
非常完美的“背锅一条龙”！
只要江湖中出现大事，尤其是某些不符合“江湖规矩”的事，全都可以推给锦衣卫和东厂，专业背锅二十年。
实际上，朝廷招揽高手主要靠的是高官厚禄、天材地宝、灵丹妙药。
武功秘籍？
高手不是全都自带秘籍么？
招揽武道有成的高手不是更方便？
想要《惊涛掌》秘籍，把郭不敬招揽入六扇门即可，何必偷抢蒙骗？
人才断档怎么办？
这个更加容易。
提供足够的修行资源，让供奉高手自己培养，不就有了一代代人才？
还是用郭不敬作为例子。
朝廷给了郭不敬封赏，还有足够多的练武资源，郭不敬回馈给朝廷八位优秀弟子，朝廷满意，郭不敬也满意。
大家都满意，才能越来越好。
偷盗秘籍？
你们家秘籍是《九阳神功》么？
锦衣卫和东厂很忙，事情很多，哪有时间盯着你们家那三瓜俩枣？
你以为人人都是鸠摩智啊！
这种事情，陆一鸣全然不知，他只听过评书传闻，没去过金陵皇宫。
得知沈炼会衡山剑法，陆一鸣下意识的认为，沈炼看过剑法秘籍，进而觉得六扇门有衡山完整的剑法传承。
这个推理，乍一看似乎没毛病，就连周敦儒和祝小芸，也被陆一鸣的“严密推理”说服，想试试沈炼的口风。
可惜，沈炼确实不知道。
“陆先生，你有什么事儿么？”
“没什么事，就是听掌门说，神捕头会衡山剑法，在下想讨教几招。”
“什么衡山剑法？你说的是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那就是用来哄小孩子的玩意儿，我随随便便学着玩的。”
“和谁学的？”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沈炼解释道：“一年多前，我去衡阳城里抓贼，莫大非说这地方是衡山派的地盘，抓贼是衡山派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我教他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抓贼缉盗是六扇门的事，谁敢阻止我抓贼，我就连他一起抓，然后我教训莫大一顿，顺便学了几招剑法。”
沈炼的话说的很随意，陆一鸣却感觉到了震惊，以及深深的悲凉。
昔年衡山派鼎盛时期，虽然不敢与朝廷争锋，但朝廷捕快做事，肯定不会这么生硬，也不会如此嚣张霸道。
就算真的打起来，也应该是衡山掌门胜过捕快，而不是被随手暴打。
按照以前的模式，应该是衡山派和六扇门友好协商，衡山派把盗贼驱逐出衡阳城，然后六扇门再动手抓捕。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衡山派真的回不去了么？
回去个屁！
衡山派最鼎盛的时期，大明朝还没有建立，天下处于乱世，为了拉拢更多力量，朝廷做事当然以怀柔为主。
现在？
你以为你是少林武当？
陆一鸣长叹一声：“沈捕头，敢问六扇门府库，有没有衡山剑法？”
沈炼抽了抽嘴角：“我不是管理库房的，我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而且我主修炼体，对武技需求度极低。”
“难道朝廷没有收集秘籍？”
“如果某些帮派罪大恶极，朝廷派兵剿灭之后，该门派的秘籍，会作为缴获存入库房，不会特意去收集。”
“朝廷没有包罗万象的武库？”
“有包罗万象的书库。”
话是这么说，其实朝廷收集的秘籍并不算少，毕竟那些黑道帮派，成员非常复杂，内部的秘籍杂乱无比。
以葵花派为例，剿灭葵花派，便得到了大理段氏、南少林的诸多绝技。
陆一鸣略有几分绝望，满是苦笑的解释：“衡山传承，缺失严重，若是没有高深剑法，如何能够传承？”
“这事你应该去责怪莫大！”
沈炼这话绝非故意挑事。
身为掌门，这是他应有的职责。
华山夫妻店够破败了吧？
岳不群会招收弟子，宁中则有一群女弟子，两人也曾钻研新的剑招，丰富华山武藏，比如“太岳三青峰”。
就算是被驱赶走的剑宗弟子，也曾自创诸如“狂风快剑”等一流剑术。
嵩山派最惨的时候，就剩下左冷禅和十三个师弟，剑法传承近乎断绝。
左冷禅把所有秘籍搜拢起来，去芜存菁，修改完善，整理出了嵩山快慢十七路剑法，还自创了寒冰真气。
衡山派有啥？
莫大走街串巷拉胡琴，或许会些音攻类法门，但这玩意儿不适合传承。
刘正风前几年还不错，近两年沉迷音律不可自拔，哪有时间研究剑法？
别人家门派的掌门长老，就算只剩个夫妻店，也想办法钻研武功，提升门派实力，衡山派这俩货，呸呸呸！
衡山派是剑派，不是戏园子！
看到陆一鸣绝望的表情，沈炼略有几分心软，宽慰道：“武林中有那么几家势力，喜欢搜集各大门派绝学。
如果我和他们遇到了，我会问问有没有衡山剑法，帮你们找回传承。
莫小贝现在是打基础阶段，对于武技要求不高，基础剑法完全足够。
你们现在应该想的，不是如何挽回衡山派的名声，而是要想办法养活你们三个，积攒足够开宗立派的钱财！
难道你们想现在开宗立派？
这岂不是让人笑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莫小贝的武学天赋，比我和我师姐还要更胜一筹。
如果刻苦练武，二十岁的时候，差不多有在衡山天柱峰开辟支脉资格，想在祝融峰开辟支脉，就多等三年。
你们有至少七年的时间。
这些时间不是干等着，而是要积攒钱财、结交人脉、拉拢周边门派。
你们做好这个准备了么？
你们知道应该怎么做么？
你们的雄心壮志还在么？”
雄心壮志？
哪还有什么雄心壮志？
如果陆一鸣三人真的有雄心，就不会把希望放在十三岁的莫小贝身上。
陆一鸣喃喃道：“沈捕头，我们应该怎么做？我着实是没有办法！”
沈炼做了个“请看”的手势。
“你没有办法，但佟掌柜有！”
这些时日，佟湘玉已经想好了解决此事的办法，沈炼帮她开个好头，余下的事情，当然是佟湘玉自己去做。
“我们家在汉中有家镖局。”
“龙门镖局？”
“正是，以你们的武功，足以成为镖局的镖师，押镖赚的虽然不多，但终归有些盈余，还能结交武林同道。
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写封信，把你们引荐给我爹，七年之后，小贝武功有成，那时再开宗立派也不迟。”
此法却是极好。
龙门镖局有了三个高手镖师，这三人不仅武功不俗，而且很能吃苦。
莫小贝有了七年缓冲时间，暂时不会离开佟湘玉，等到她学有所成，回去继承先祖事业，也算是一桩好事。
这就是，双赢！
大家都有利益，才是好的算计。
陆一鸣三人对视一眼，觉得这个建议不错，他们虽然落魄，但怎么说也是大派弟子，总不能去沿街卖艺。
镖师虽然赚的是辛苦钱，但好处是收入稳定，还能结交诸多武林同道。
想到此处，三人终于露出笑意。
——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佟湘玉示意了一下，郭芙蓉拿出陆一鸣和周敦儒的剑。
“行走江湖的时候，最好还是带上你们的兵刃，小贝任性，我有管束不周的责任，还请你们不要怪罪。”
陆一鸣赶忙说道：“这事本来就与佟掌柜无关，您仁义，收养掌门，我们如果有怨气，那还算是人么？”
说着，三人对佟湘玉躬身施礼。
“佟掌柜，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只要开口，我们兄弟赴汤蹈火，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三位，江湖路远，注意安全。”
“佟掌柜，再会！”
……
“师弟，我发现小贝的天赋，在于用刀而不是练剑，你怎么看？”
“那就练刀呗。”
“衡山派是剑派！”
“嵩山派也是剑派，但嵩山十三太保前几位，都是以掌法名传江湖。
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大阴阳手乐厚，门派传承太过于单一，对于门派的发展不利。
少林为何能长盛不衰？
除了完善的传承结构，主要在于少林有七十二绝技，刀枪剑棍杵，拳掌腿爪指，想学什么，就能学什么。
最后，人家叫衡山派，而不是叫衡山剑派，没人规定一定要学剑。”
门派只有单一绝学，还能传承数百上千年的门派，整个江湖只有一个。
——慈航静斋！
慈航静斋的武道传承，只有一卷慈航剑典，还有配套武技彼岸剑诀。
可慈航静斋传承至今，靠的不是武功剑术，而是颜值，莫小贝的颜值，在慈航静斋砍柴扫地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适合什么就学什么！
这个道理，风四娘当然也明白。
故意和沈炼提及此事，是为了让沈炼帮忙讨一件兵刃。
一把契合莫小贝的宝刀。
“师弟，我身无长物，教导弟子需要的神兵利器，需要师弟帮忙。”
“师姐，我身怀长物，但兵刃主要是用枪，还有就是非攻，刀剑之类的神兵利器，或许我大哥有所收藏。”
“用不着，找你大哥做什么，我的意思是，六扇门库房里……”
“你要去偷六扇门库房？”
“呸！我若是敢去偷库房，师父非罚我去拉磨不可，我的意思是，你前番立下大功，还没有给你赏赐呢。”
风四娘露出讨好的笑容：“你去和师父说，想要那把刀就行了。”
沈炼奇道：“什么刀？”
风四娘仰着头说道：“当然是隋唐时期赤焰狂魔留下的赤焰宝刀！”
沈炼：ヾ(﹏)
你特么是在逗我么？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赤焰狂魔？
隋唐时期最强的刀法宗师，前期应该是宋缺，后期应该是寇仲啊！
赤焰狂魔是个什么鬼？
风四娘解释道：“赤焰狂魔是密宗的一位绝顶高手，自创火焰刀绝学，熊熊烈焰，能够轻松把人烧成灰烬。
此人前半生杀人无数，后半生却顿悟佛法，成为密宗高僧，自此之后，赤焰狂魔这个称呼，就废弃掉了。”
“我记得吐蕃大轮寺，传承的绝学就是火焰刀，莫非是宁玛派高僧？”
“具体的我不清楚，只是在藏地听到过传闻，还有一种说法，那位高僧本是盗匪出身，杀人盈野，后来被高僧玄奘点化，以佛血洗净其罪孽……”
沈炼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脑海里似乎有相关记忆，但人脑子毕竟不是超级电脑，也没有附带搜索引擎。
到底在哪儿听过这个故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