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行云正在悔棋。
九十多岁的老人家，在下棋的时候输急眼了，一边偷子，一边悔棋。
沈炼满脸别扭，却不敢阻拦。
倒不是因为打不过她，而是担心巫行云一口气没上来，昏倒在地上，若是没有白银五万两，她就不起来……
动手显然是不行的。
万一把人家打伤了，人家表示需要千年雪莲疗伤，沈炼还要去采药。
只能说沈炼“尊老爱幼”的优秀品质，让他在面对巫行云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时刻担心她气的脑溢血。
出门没带钱，我可赔不起啊！
沈炼和巫行云比的是象棋。
围棋肯定是比不过的，巫行云让沈炼三子，也能把沈炼杀得片甲不留。
象棋则是沈炼更强一些。
毕竟，沈炼研究过王怜花的棋谱。
沈炼忽然想起一件事，看了看巫行云的表情，暂时没有发病的迹象，看起来比较正常，应该不会抽过去。
“前辈，晚辈想问个问题。”
“你小子有什么鬼主意？我这儿的好东西就这么多，你都看到了，难道你想要梅兰竹菊？这个绝对不给！”
沈炼满脸黑线。
我的面相很像是色狼？
我既没有沈玉门同款桃花眼，也没有楚留香同款桃花鼻子，更没有陆小凤同款桃花胡须，用得着提防我么？
“前辈，晚辈想问的是弈棋，晚辈听一位老前辈说过，当年伱们三人联手与他对弈，却被杀的大败而归。”
沈炼记得当初与法海对弈时，法海玩象棋输急眼了，说出自己在围棋方面的丰功伟绩，比如大胜逍遥三老。
逍遥派都是才子佳人，无崖子的珍珑棋局能困住苏星河四十年，也能让无数英雄豪杰折腰，若非沈炼有外挂，肯定不会解，他们的棋艺都是顶尖。
法海以一敌三，却能战而胜之。
如果他不是用如来神掌做威胁，而是纯靠围棋技艺，那绝对是高手。
断档级别的高手。
他和姜老道能占据天下前二。
巫行云面露怀念的神色。
沈炼的话触动了她的回忆。
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与无崖子李秋水结伴出行，无崖子才智高卓，学识渊博，在佳人面前，多有炫耀。
上的山多终遇虎。
无崖子偶遇一个和尚，棋盘上被人杀得狼狈不堪，一连对弈七八局，仍旧是有败无胜，差距大的堪比天堑。
即便有巫行云和李秋水协助，三个脑子对决一个脑子，仍旧是必败。
沈炼不知，他们当时采取多种方式与法海对弈，包括：开一局棋，三人互相商议对策；开三局棋，法海同时对决他们三个；车轮战，甚至是盲棋。
无论他们想到多少妙招，都被法海轻松击败，完全看不到取胜希望。
李秋水输急眼想要动手，举起棋盘想要敲碎光头，刚刚起身，便被法海按住了棋盘，三人合力，动摇不得。
弈棋、斗智、斗武，均是完败。
巫行云对此最是淡定，毕竟她并非以才学出名，也不是掌门继承人。
李秋水想找机会偷袭恁死他。
无崖子心高气傲，输的这么惨，自觉没脸在江湖中厮混，回师门闭关，然后发生了那些狗屁倒灶的腌臜事。
这事儿能怪法海么？
法海是看到无崖子太傲气，不想让他被傲气毁掉，这才给他个教训。
此后发生的那些事情，除非法海会漏尽通宿命通，否则谁能猜得到？
逍遥派这些破事儿，就算法海再去修五百年佛，多半也是看不明白。
还是雷峰塔最好！
直接镇压在雷峰塔下！
有本事你们就搞得雷峰塔倒，西湖水干，或者操控水流水漫金山寺！
巫行云当了数十年宅女，闲着无聊的时候回忆过往，回忆点点滴滴，有些是苦痛，有些是甜蜜，有些是酸楚。
味道或许不好，至少有些滋味。
要不然还剩下什么呢？
泰瑞宝！旺德福！我太富！
诸葛孔方最适合给巫行云做饭！
巫行云略有颓丧的放下棋子，顺手把棋盘打乱，再有三步，沈炼就能连珠炮滚动向前，炮筒顶在老将头上。
正常情况下绝对无解，只能用悔棋偷子掀棋盘抽搐倒地等盘外招。
巫行云淡淡的说道：“没想到法海秃驴还活着，这个秃驴，各个方面都强的让人绝望，只能占点口头便宜。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白蛇传》横空出世，我欣赏了七天七夜，这个作品真的是太精彩了，让人欲罢不能。
创作出《白蛇传》的，肯定是位遭受情殇的大才子，蒹葭苍苍……你这种莽夫是理解不了的，你找个时间去听听戏就可以，灵鹫宫曾经排练过！
明天我把人召集起来，你听听灵鹫宫编排的戏曲，比杭州的如何？”
沈炼：(；oдo)
堂堂天山童姥，缥缈峰女皇，您是不是太闲了？竟然还排演戏曲？
这倒是沈炼小觑了巫行云。
逍遥派收徒标准极高，不仅要求天赋和容貌，对于学识也颇有要求，门人弟子精通琴棋书画、戏曲歌舞。
举个例子，苏星河有个弟子，对于戏曲最为痴迷，名叫李傀儡，精通各地戏曲腔调，会唱几十种地方戏。
带他入门的是谁呢？
显然是苏星河！
带苏星河入门的是谁呢？
显然是无崖子！
巫行云在缥缈峰作威作福，除了闭关练武之外，没有别的消遣，排练戏曲给自己找点乐子，没什么不妥的。
由于对法海有些私怨，巫行云不免要过过嘴瘾，选择两个奇葩的版本。
传说吕祖在元宵节下凡，在街上叫卖汤圆，大汤圆都是普通凡品，小汤圆大部分是凡品，有一颗藏着仙丹。
偶然间，吕祖发现某个孩童身上带有仙缘，便把这个汤圆给他吃。
没想到孩子觉得汤圆太烫，直接吐了出来，落入到湖水中，水中的乌龟和白蛇立刻争夺，最终蛇吃到仙丹。
孩童就是许仙的前世。
白蛇就是白素贞。
乌龟就是法海。
这个版本其实没什么意思，反而把法海的行为设定成了“报复”，使得原本蕴含的佛理，变得一窍不通。
巫行云更喜欢另一个版本。
传说佛祖在菩提树下悟道，天雷滚滚邪魔侵犯，眼看就要受到创伤，一条巨蟒破空而起，为佛祖遮挡雷霆。
这条巨蟒被佛祖引导入灵山，就是八部众中的“摩呼罗迦”。
摩呼罗迦虽然入佛门，但对于自己的妖身非常不满，向佛祖恳求，希望能够轮回转世，以人身重新修行。
摩呼罗迦佛缘深厚，对于妖身异常痛恨，转世之后，成为佛门高僧，遇到妖精均是毫不留情的镇压打杀。
这就是法海的来历。
需要渡化的，不仅是白素贞，还有沉沦执念的法海，甚至可以说，法海才是真正的主角，白素贞是配角。
以巫行云的学识、格调，显然更喜欢这个意义深刻的版本，沈炼悄悄试探过法海，他也更喜欢这个版本。
法海曾经说过：“贫僧看到这个版本的时候，误以为是姜老道写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如此了解贫僧生平？这可真是怪事，贫僧想与之论道。”
沈炼立刻表示：“不知道，肯定不是只会抡拳头的莽夫写出来的！”
如今，这个版本的戏曲近在眼前。
灵鹫宫均是女弟子，大部分是天山童姥游玩或者采药的时候，在山脚下捡到的孤女，多是牧民遗弃的孩童。
比如梅兰竹菊四剑侍，就是巫行云山间采药的时候，捡到的四胞胎。
巫行云此生从未见过四胞胎，觉得非常有趣，亲自带在身边培养，因此梅兰竹菊的地位，比别人要高一层。
巫行云甚至说过，等到她们四个内功有了火候，就传授天山六阳掌。
为何灵鹫宫弟子对巫行云忠心？
因为基本上都是她养大的！
灵鹫宫也可以称之为孤儿院，巫行云就是孤儿院院长，还兼任缥缈峰女子武校校长，学费全免，包吃包住。
巫行云用生死符控制下属，对于下属无比严苛，风评却一直比较好。
因为她真的做过很多好事！
沈炼也没看过四胞胎，偷偷端详梅兰竹菊的容貌，虽然不是绝色，却也俏丽可爱，她们倒是不怕沈炼，甚至对沈炼做鬼脸儿，还偷吃沈炼的果盘。
曲非烟坐在巫行云身边，已经有几分尊主姿态，只不过她毕竟年轻，不是很能坐得住，忍不住东看西看。
上官雪儿坐在沈炼身边，看到沈炼的斗篷上有个线头，左忍右忍，实在是忍耐不住强迫症，便开始扯线头。
她的身量比较小，无法把线头全都给扯下来，拉着梅兰竹菊一起扯。
扯的正开心，忽然发现头顶笼罩一块黑云，定睛看去，沈炼的脸黑的好似锅底一般，正在冷冷的看着她。
“嘿嘿，师父，您这件衣服的料子不是很好，有线头，我帮您……”
上官雪儿声音比蚊子更小。
众所周知，扯线头这种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能把毛衣变成毛线。
就算知道肯定会被惩罚，少不得要挨一顿七匹狼，那也是忍不住的。
就好似捡到根细长的棍子，周围的花草肯定会遭殃，在河边捡到一片又圆又薄的石头，必须要打个水漂……
莫说上官雪儿，沈炼也忍不住！
（ps：最近买了个钢管晾衣架，已经耍了三天棍子，还没拼装上呢，中间那根棍的包装还没拆呢，那根棍子外边裹着尿素袋子，手感特别好！）
沈炼略带无奈的看向巫行云。
巫行云道：“你帮我找个徒弟，我当然要有些回礼，试试这件斗篷。”
巫行云示意一下，灵鹫宫管事余婆婆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件漆黑的斗篷，沈炼也不客气，拿起斗篷直接披在身上，立刻知道这绝非凡品。
“这是用天山特产的冰蚕丝混合南海神蛛的蛛丝编织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冬暖夏凉，还能做武器。
我记得你喜欢用的掌法招数，还有你的护体罡气，都是用斗篷施展。
你这家伙也是个奇葩，别人家的护体罡气都是用于防守，唯有你的护体罡气用于进攻，天下怕是只此一家。
试试斗篷的威力吧！”
“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试验武功，自然不能在灵鹫宫。
沈炼飞身冲入缥缈峰顶部，从山顶一跃而下，斗篷混着掌力轰下，恍若浓云从天而落，在雪地上留下印痕。
巫行云送的斗篷乃是神兵。
不仅坚韧至极，而且丝线传导真气的性能极佳，还能增幅纯阳罡气。
施展完两套掌法，沈炼只觉得浑身上下无比舒泰，同时也明白，自己到了离开的日子，该离开灵鹫宫了。
离开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
沈炼这几天看遍灵鹫宫藏书，有一卷书籍却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
这是沈炼最想找到的书籍。
就算用北冥重生法、逍遥御风等绝学作交换，沈炼也不会皱下眉头。
沈炼没有收集癖，武功秘诀没必要收集太多，以沈炼的境界，接下来最需要的是战斗，在战斗中领悟武道。
武功秘籍只能作为参考。
易筋经在手，沈炼也懒得翻看。
……
“前辈，晚辈请教一件事情。”
“什么事要用‘请教’二字？”
“晚辈听说您收藏诸多医经，其中有一卷换眼之法，能够盲者复明，晚辈有一好友，幼时遭难，双目失明。
如果前辈有此妙法，恳请前辈为他医治眼睛，晚辈感激不尽。”
巫行云道：“花满楼？”
沈炼点点头。
初次相遇的时候，巫行云对沈炼无甚了解，此后一年时间，巫行云搜集到了大量情报，沈炼刚刚开口求书，她便猜到沈炼是为花满楼而来。
巫行云淡淡的说道：“这卷医经数年前被人借走了，我自己用不着，没有留下副本，只有些许的记忆。”
“被哪位神医借走了？”
“边疆老人。”
沈炼心中了然，边疆老人是西域一位绝世奇人，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无法医治徒儿欧阳明日的双腿。
边疆老人是和蔼的老前辈，日后去西域的时候，可以顺路去找他。
“就算找到边疆老人，你也无法施展换眼之术，你需要一门秘术。”
“什么秘术？”
“天蚕神功！”
附录两段原文：
一、这些女子每一个都是在艰难困危之极的境遇中由童姥出手救出，是以童姥御下虽严，但人人感激她的恩德。
二、原来四姝是大雪山下的贫家女儿，其母已生下七个儿女，再加上一胎四女，实在无力养育，生下后便弃在雪地之中，适逢童姥在雪山采药，听到啼哭，见是相貌相同的四个女婴，觉得有趣，便携回灵鹫宫抚养长大，授以武功。
这就是我在写天龙副本的时候，一直都给巫行云写很多好话的原因，因为她确实做过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