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城中悄然出现许多人,他们衣着各异,漫无目的游荡在街面上,初见让人毫无头绪,但观察一番,便能找到其共通之处,都是神色暧昧、目光却如鹰般锐利,冷不防地会抓住擦身而过的女子细瞅一番,如此行径,不是有病就是有组织地耍流氓。耍流氓的人,我慎重给予他们一个总称,“流人”。
又目送一个流人被砍刀追着渐渐远去,直到远得再望不见那人的身影亦没有见着他被砍上一刀,我甚遗憾地收回目光。
莲生叹道:“真真是世风日下,此地不是向来民风淳朴么,莫非以调戏良家妇女为乐也是一种淳朴?”
阿瑶夹一筷子菜递到莲生唇边,温柔一笑:“吃菜。”
我望着他俩,笑道:“阿瑶,你现下可是贤妻良母得紧啊,与第一次见到的你简直是判若两人。”
阿瑶许是害羞,神色中有些不自然,莲生一把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贤妻良母也好,古灵精怪也罢,只要是阿瑶,我便喜欢。”
我起哄地调笑他二人,阿瑶无奈地笑笑,一偏头却见素依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她抬手用手帕虚拭一下唇角,微笑道:“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素依淡淡一笑,“没有,莫要多心,方才我想心事想得出了神。”
“哦?在想什么?”阿瑶饶有兴趣地问。
“在想那些人到底在寻什么人,”素依抬手饮口茶,温和地盯住阿瑶,“阿瑶姑娘,你可知道?”
阿瑶亦一动不动地望着素依,过了良久,方才摇摇头,“我不知道。”一脸无所谓的淡漠。
素依不再说话,只是笑笑,低头喝茶。
素依一向是思虑周全且稳重的,来历不明的阿瑶让她放不下戒心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气氛不免因着她俩而尴尬起来。
我冲莲生使个眼色,莲生瞬间会意,“素依,阿瑶她自然是全不知晓的,你多心了。”这个话头转得让气氛越发尬了几分,我揉一揉额角,能瞬间会意是好的,但显然,会意后做法也合意方是真正如意。
素依看一眼莲生,又望向我,“寐生你也是如此认为?”
我额角跳了两跳,一字一句斟酌道:“虽说阿瑶在这城中呆的时日比我们长一些,但不知此事也是有的,但想来也不会是完全不知,多少应该会有些了解,”我只觉此时比随观音学佛理还要煎熬几分,“素依你认为他们是在寻人?原先我也这样想,他们应该是在寻一名女子,但现在看来又不太像,前些日子还是十七八的,这几日的却已快到三十,若说寻人,倒不如说耍流氓更来的贴切些。”
素依笑笑,不置可否,望着窗外,“若想要知道,现在就可以。”说着,起身往楼下走去,我顺着望去,春风楼下正游荡着一个流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待得下楼后却只能见着那流人的背影,后面追他的那把刀有些眼熟,与追上一个的倒像是同一把。
旁边一个老汉同周围不明情由的人叹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人方才调戏了郑屠夫的娘子,被追了一圈,不想郑屠夫才回来卖了一块肉,那人又调戏了他的妹妹,冤孽呀!”
素依、我:“……”
饶是淡定如素依,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我笑着拉住素依:“不要生闷气了,我带你去看个有趣儿的!”
素依在小摊前拿起一个面具,“这个就是你说的有趣?面具?”
“小小的一个面具,便可以制造出很多情绪,喜怒哀乐,一应俱全,这还不有趣么?”我找出一整套开心、难过、大哭、大笑的胖娃娃面具举在素依面前。
素依笑笑,“我也找一套,好不好?”低头翻拣着面具,兴致却不很高的样子。
“还在烦心?想来也不过是一群天天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罢了,何必为他们费心费神呢?”我递给小贩一小块儿碎银,“不用找了。”
“多谢公子!”小贩眉开眼笑地将钱放入袋中,偷眼望一望素依,吞吞吐吐道:“方才听公子的话,姑娘可是认为近日街上出现的那些人是流氓?姑娘放心,那些人并不是,倒不必担心会被骚扰。”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好奇道,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
小贩左右看一看,凑过头来低声道:“小人也是不忍看这位姑娘烦恼才相告,两位可不敢说与他人去,这些人是城主找来寻人的。”
“老板从何而知?怕也是道听途说罢。”我心下一凛,脸上却溢出漫不经心的笑。
“哎呀,小人说的句句是实,小人的弟弟就在城主府中当差呢!”小贩见我一脸不信,倒有几分焦急,想来是我的态度伤害了他一颗急于分享八卦的心。
我与素依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谢过小贩。待走到街角无人处,我笑着冲素依一揖到地,“星月大士果然料事如神,日后弟子唯大士马首是瞻!”
素依忍笑故作严肃状,“此处既无人,怎么不叫师叔,无礼的小子。”
我坏笑着呵她的痒,“真的要我叫师叔?”
素依边笑边躲,“好了!别闹了!寐生,再闹我就生气了!”
我住了手,笑笑,“那还要不要我叫师叔?”
“不要了。”素依撑着腰气喘吁吁地笑。
“这才像话。”我笑眯眯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