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哥的神色看上去有一些的黯淡,头发上和面颊上,是一些已经干涸的血渍。
那些开裂的伤口,以及身体上的疼痛,并不会使他意志消沉,毕竟在他的新人时期,他受到过远远比这更严重的伤害……他现在神色的黯然与失落,完全归咎于对心理上的打击。
在那名忙碌的医疗师离开之后,夜哥身边只留下了一名还看守着他的队员,也是队伍的副队长——其他的玩家已经马不停蹄地继续奔赴进入了战争当中。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权力,能够留在为伤员准备的战后营地。
现在的夜哥看上去相当的失意。
他总是冷漠的,强大的掌控着副本。
而此时神情上却鲜少出现了疲累神色。带着一点难以遮掩的困倦。
他的队员们,还从没有见到过这样虚弱的队长。
“对不起。”夜哥突然说到。
几乎眼眶都开始有些发红的队员,有一些茫然地抬头望向了他,“夜哥……”
“是我的错。”他说,“是我的决策失误,才会让我们小队陷入到这样尴尬的困境当中。如果队伍最后会……团灭在这个副本里的话,我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
“夜哥!你不要把什么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他的队员,几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反驳他。
随后这名副队长也神色黯淡,低下了头,“我也有错,我们谁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副本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他试图想用一些轻松的话来安慰他的队长,拼命的举着以前副本的例子,“……那时候也很糟糕,不是吗?但是我们最后还是从那只鹿皮鬼的手里逃出来了,是唯一一支攻陷了那个S级副本的队伍。”
在他试图安慰的时候,他的队长已经用单手拆解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十字架。
那冰冷的像是金属质感的物体,从他的手中,塞入了副队长的手里。
夜哥的声音已经显得十分的低落,连脸色都是灰败而黯淡的。
像极了生了绝症,在生命尽头的患者,很干涩地说道,“如果最后是团灭结局,你用这个道具逃出这个副本。保留队伍的积分与名号,去招收新的队员,我们的小队……永远不会湮灭。”
那十字架上的尖锐边角,似乎划破了青年的手掌心,让他感觉到了无比尖锐的疼痛一般。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如果不利用S级的道具,说不定他们谁也不能从这个副本中活着离开。
所以到这个时候,他反而没有去安慰队长,而是非常冷静地争辩,“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的话,那么我想,没有人能比你更有资格。”
“我不可以。”他面前的队长,却是接近冷漠地说道,“我必须得为我的判断失误,导致的团灭负责。”
“他们是我的队员。”夜哥这么说写的时候,他带着严重的贯穿伤的身体也艰难地转过身,将那缠着雪白绷带的背部,面对着自己的队员,“……我得和他们留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刻。”
在这种时候,青年也终于忍不住眼眶中要溢出的那些液体了。
过了一会之后,夜哥才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这不是你的错。”
青年又重复了一遍,却没有再将那个道具推拒给队长。
而是站起身离开了。
走向了外面,奔赴代表着他们最后的抵抗和挣扎的战场。
……
战争所波及的速度太快,即便元欲雪被严密的保护在最中心的区域,也开始不断地听到前线传播回来的消息。
他这些天都在进行逆转寄生变化的“手术”,等到所有被寄生的人,都完成了虫卵摘除后,本来他所负责的任务应当已经结束了。
只是那些军部的上层,又十分难以启齿地、对他颁布了新的任务——
希望他能改造一些在星舰内部自主运行的能源系统。
这样的任务,对于刚刚进行完极其消耗精力的“手术”任务的戒舟衍而言,当然只能用繁重来形容。
如果不是现在争斗的情况已经日益糟糕起来,他们也绝不会来请求元欲雪做这样的事。
这种压榨性的行为,以至于连来通知元欲雪的人,脸上都带着为难和惶恐的神色,显得踌躇又尴尬——即便是这个时候元欲雪对他们发火,恐怕他们也很难反驳,反而只会愧疚地承担。
还没有任何一名上层人,需要承担这样繁重的任务。
然而元欲雪却没说什么,只是很平静地接下了新的工作,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这对他而言,的确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新任务,只能用驾轻就熟形容。
既然他们需要,那元欲雪就会去完成。
至于会不会感到疲累——战斗机器人不会因为这样简单的任务而感觉到疲惫。
甚至因为在制作能源系统当中,并不需要使用到更多的自身能量,这样的任务对于元欲雪而言,甚至算是轻松的。
当然,元欲雪也因为改造升级能源系统的事,清晰知道了星舰上发生争端的两方阵营。
他并不是没有阻止的能力。
只是对于元欲雪而言,因为双方都是人类,而非是有虫族异类入侵,对于他而言,他没有任何要“阻止这件事发生”的概念。
他所服务的对象,只是人类。
至于星舰上权力的跌宕与更换,对他来说是不需要去注重的事情——反正都是人。
战场仍在迅速的扩大。
反抗军们已经从第七层,占领到了第四层。而剩下的上三层星舰,比他们想象当中要更加牢固和难以攻破。
舍弃了那些劣等资源的上层人们,在这场斗争中,第一次表现出了优势,于是蔓延的战火,在一时之间变得平息起来。
战局僵持了下来。
这样平静稳固的局势,也只不过持续了三天。便由上层人主动提出,希望和他们反抗军的首领……也就是阿炎,进行谈话。
这场斗争发展到最后,已经变为了战争。
而战争除去进行到最后的成王败寇,也有很大可能是在中途进行商谈,“和平”解决。
阿炎带领着一些士兵,进入了目前双方势力范围接壤的区域,开始谈话。
上层人愿意付出的代价,是能够恢复阿炎第一层的身份,并给予他永远不被打入下层的特权。
甚至允许他,将身边组建的一些亲兵队伍带在身边,他们会赋予他们足够的权限和武装。这以后会成为阿炎的私兵,成为永远掌握在他这一脉下的锋利无匹的武器。
可以说,只要他现在同意的话,阿炎能获得的荣耀和财富就在手边,唾手可得。
但阿炎想要的却不是这些。
他懒懒散散地说道,自己对重回那个无聊的阶级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想要的,是彻底的解放第七层的居民。消除每一层的阶级歧视,赋予第七层居民足够的人身权利,确保他们的生命安全——如果一定要做什么危险而繁重的工作的话,也必须保证他们能够得到相应的、符合付出的报酬。
而那用基因制造复制体的行为,当然也会被永远的列为禁止行为。
可以说他的方方面面,都是从反抗军(也是第七层人)的利益方面所考虑的。
而他本身所获得的利益,却不怎么提起。
但这样给予群体权利,而非是个人权力的行为,对于那些上层人来说,却是更难以赞同的条例。
他们露出了受到冒昧的神色,这场谈话也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事实上,他们也早有准备。于是在谈话提前结束的那一瞬间,潜藏的军队以及各类的杀伤性武器,对准了前来和谈的反抗军们。
比起割下肉,为满足不知足的秃鹰,他们显然更倾向于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阿炎是他们的精神头领,杀死他,反抗军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击溃。
而被无数武器指向脑袋的阿炎,却露出了略微显得危险的讽刺笑容来。
他很缓慢地垂下头,平时总是显得暴躁冲动的性格,在这个时候,却显出了一分带着阴险的沉稳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事情,实在改变了他太多。又或是他原本就是这样深藏不露,让人胆寒的阴沉性格,只是掩饰的太好。
总之,他微微垂首后,略微摩挲了一下左手上所套着的戒指。
在抬起头后,那双总是带着激昂情绪的眼睛里,却有一丝很沉着的冷意。
“你们不会以为,我对你们提的要求是认真的吧?”他冷笑着说,“以为在做出了那么多事情后,还能够理直气壮的,以为只要做出退步……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他的指尖,很轻地敲在桌面上,目光却无比的冷戾。
“我只想让你们血债血偿。”
那些对准了阿炎的武器端口,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转换了一个方向。
和他们来商谈的上层人,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
他望向身边的人,哪里还不知道其中的关窍,十分惊怒地询问:“你什么时候——收买了他们?”
“不,没有,我从来没有收买他们。”
阿炎说,“只是像你们做的一样。”
“改变了他们的基因而已。”
这是他给予他们的新的礼物。
既然这些上层人,使用基因锁链控制住了低层人。那他也能够用同样的手法,将无法反抗的基因写在那群士兵的身体当中。
事实上,这些听从他调令的士兵,脸上的确露出了极其痛苦挣扎的神色,却无法抗拒自己的行动。
站起来的阿炎,这时候才露出了让人更毛骨悚然的笑容。
……
从那一次的和谈开始,作为契机,反抗军终于打开一条通向上层的缝隙,攻击占据了第三层星舰。
情势开始变得无比混乱起来。
在他们的概念当中,只有低层人的基因,才会被记录在基因库里。
但是阿炎不知道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居然能够改写那些中层人的基因顺序。
一时间势如破竹,十分凶悍地侵入到了上层人的领域当中。
原本暂时稳固的局势,在被强硬打破之后,便无可挽回的倾颓起来。
上层已经彻底混乱了起来。
能源被封锁,士兵被强制性的“策反”。
宴会和任何的社交性活动,早在很久以前就被强制性的终止。
会议越开越多,每一次的讨论都愈加激烈。
——会议室当中悬挂的屏幕上,那些代表着沦陷领域的红点也在无数次的翻倍增加。直到最后那张星图上,甚至看不到没有被红点侵入的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