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山城,太守府。
张嶙前脚刚走,萧雨歇就也来找刁英了。刁英现在手头的事情很多,专心致志地埋头桌案,看到萧雨歇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和案牍做斗争,嘴里去笑骂道:“你小子,这是打算开始和典家那些人掰扯掰扯了?”
萧雨歇一声苦笑:“我现在是没那个空和他们浪费时间的,我清楚自己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练兵。我手里的兵比他们的能打,我的拳头就比他们大,那他们就任我拿捏。但他们打上门来,找我麻烦我总不能假装不知道吧。再说了,这种事可是在那些功赎营战士里立威的好机,我可不能错过了。”
刁英呵呵一笑:“也是,哦,对了,既然你来了,我这里倒是有些事情找你商量。”说完,递了一叠红绒封皮的书册过去。还随口加了一句,“麻烦事。”
萧雨歇接了过去,看着这些东西,赫然发现居然是一份份礼单,萧雨歇顿时苦笑一声:“礼多人不怪。你一个未来不知要把持殇山城多久的总督,他们总要巴结的。”这些礼单,几乎是殇山城中一大半的富商豪贾,还有些官府中人。
刁英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这些人中,可又不少是典家发展的人,以典家的阴狠霸道著称,他们会允许自己的人来巴结我们?”
萧雨歇苦笑一声:“咱们和典家的人那点事情,这些乡下财主有几个了解的?真正了解的人,恐怕这里也没他们的礼单吧?”
“是啊,这些天,市场上有些事情。生活用品有些不足,还有些粮食也开始有人囤积,这些天还有不少人在市面上散播谣言,抵制各种交易。他们是要搞乱这里的榷场啊。”
“好办啊!这不是还有一堆人给你送了礼吗?这些人不就是你手里的牌吗?把这些礼退回去啊。”萧雨歇满不在乎地说道。
刁英眉头一挑:“你不是要利用他们吗?怎么还把退回去,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拉拢吗?”
萧雨歇冷哼一声:“拉拢什么啊?暗示他们,我们为官清廉,不喜这些俗物,让他们弄些有料的礼来。比如谁家暗中走私违禁物品,谁家和栗末有情报交易。”殇山和栗末交界,大易是允许和栗末互市的,但是这里面总要收税,而且那些关键的军用物资,肯定不能出口。但私底下那些商人铤而走险的多了,走私的商队总有一些,让他们互相揭发,就是萧雨歇的第一步。然后,以此为借口,雷霆手段扫掉一批人,这就是萧雨歇的第二步。
刁英叹了口气:“不好办啊。这些人都在殇山经营已久,早就是一个利益团体,有它自己的规矩,你的分化瓦解,真的管用吗?”
“是经营已久,正因为经营已久,总有那么几家,互相之间争夺生意,互相敌视,甚至矛盾已久。甚至有人野心已久,只是苦于在这个利益团体之中,被他人掣肘,被规矩限制。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撕开一个口子,这个利益团体就破了,规矩以后我们定,这座城才能彻底掌握在我们手里。”萧雨歇冷冷地说道。
刁英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现在这些富商豪贾的实力深入这座城里的方方面面,不让他们老实下来,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感觉比墨熏城更麻烦。”
“龚鹰多久过来?”听到刁英提墨熏,萧雨歇忍不住问道。
刁英沉声说道:“三天以后。”
萧雨歇点了点头:“三天以后你的太守府,最好能流流血!”
刁英嘴角一咧:“那你最好找些打扫庭院的下人。”
安平街,沙府。
沙洪有些忧虑,他儿子沙邦刚才跑过来跟他讲,新来的总督和那几个将军似乎有了动作,他们把之前其他那些富商豪贾送的礼物都退了回去。
沙邦有些疑惑的说道:“看来这新来的总督,倒是个不偷腥的猫,至少表面上做的倒是好看,居然把到手的东西全送了回去。”
沙洪皱了皱眉头:“哼,那些家伙,一个个也没个脑子,没弄清楚人家的喜好就傻傻地把礼送过去,知道什么叫投其所好吗?真当所有人和他们一样俗,只知道那些财物吗。这反而倒是落了下乘,让总督觉得这些人看轻了他,也让总督觉得这些人脑子不行,本事不济。”
沙邦将手中的折扇往手心里一拍,说道:“我们在李家的暗桩倒是给我们传回来一个消息,说是送回去的礼单上都加了一句话。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新来的总督真正的喜好。”
“什么话?”
“具体的,他也没看清,听旁人说,好像内容是说:新来的总督说自己为官清廉,一心为民,与其要这些俗物,不如要那些家族助他扫除殇山污浊,替他清扫殇山城偷税漏税、走私越货之类的事情。说什么这些功绩,远比黄白之物来的值钱。”洪邦仔细回忆着说道。
沙洪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沙邦点了点头,仔细回忆着说道:“功绩比黄白之物值钱。看来我们的新太守,不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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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倒是贪功,贪位。他们想要的可能是功绩,是未来能在朝廷里爬的更高!你看我们要不要也投其所好,送他们几份功劳?”
沙洪看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问道:“你有?”
沙邦淡淡地说道:“李家,周家,陈家都和我们在生意上有过节,尤其是李家,多次企图扩张都被我们阻挠,早就对我们恨之入骨。我们稍稍透露一点他们走货的路线和方式,剩下的,就全和我们无关了。”
沙洪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可你有没有想过,说到底,我们和李家是这里的人,他们新来的太守可是外人。我们再怎么斗,可是遇到外人,我们还是要团结起来的。”
“哎呦,行了。老爹你那套收起来吧,谁不知道你也是三十年前才来这里的,对他们来说,我们也是外人!再说了,这年头,我们都是大易人,除此以外,哪里还分什么外人里人?真要分,除了咱们自己家,剩下的全都是外人,死活和我们没半毛钱关系。”沙邦总是对自己老爹有些迂腐谨慎的思想非常不感冒。
沙洪盯了自己儿子一眼:“那你自己呢?你的屁股干净不干净?你怎么不懂呢?如果我们这么干了,别人也会咬出我们!如果我们谁也不抖搂,总督就拿不住任何人的把柄,别人为求自保,也不会先抖搂我们!”
“可是老爹,你知道其他那些人是不是这么想的?万一人家先下手为强呢!到时候我们再想要咬别人也晚了,最多也就是拉着别人同归于尽,这有什么用?”沙邦不甘地说道。
沙邦说道这里,沙洪猛地一抬手,将儿子的话打断,随后自己呢喃道:“我懂了,好小子,太守这么做,怕就是想让我们互相猜忌,让我们出现嫌隙!他要用反间计!他要对我们城中的一些人动手!”说完,沙洪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良久,忽然说道:“这件事情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统领大家,不然一滩散沙,必为人所趁。城中其他人没能力服众,我们互相之间都不服对方,这事儿应该怎么处理呢?”
但他刚说完,忽然再次一抬手喝道:“不对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典小月已经和城中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搭上了,没理由啊,难道新来的太守真的和典家不是一伙儿的?他们是在互相斗法!他们是在把殇山城当成棋盘了,都在争夺控制权!你快去通知典小月,让她出面联系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哦!”沙邦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自己父亲再次喊住了自己。
“回来,先问你个事情。”沙洪忽然严肃地问道。
“怎么了?”沙邦一脸地不解。
沙洪手指在空中虚点了几下,满脸的严肃神情,说道:“你说,今天典家小姐家门口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和这个有关?这件事幕后的黑手,会不会是现在那个总督大人。”
沙邦有些微微皱眉:“会吧,不好说。”
“几个少年斗法,手段之毒,计谋之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沙洪暗暗思索,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他忽然想到,这后面会不会还有另一层意思——逼他们站队!
沙邦想到这里,背后汗毛直竖,然后有些虚浮地走到桌子边,扶着椅子坐下,随后说道:“先别去了,这几天注意着一点,不干净的生意,全部停了,一个也别留,记住是一个也不能留!还有,我怀疑,这几天,新来的太守还会出招,你盯着一点。我得看到太守接下来的招数,和典小月接下来的应对,才能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能做的,就是擦干净自己的屁股,首先明哲保身!”
沙邦有些被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诺诺地点了点头。
草原的夜很冷,或者说是一种凄寒。风很大,也很冷,天空中一望无垠,漫天的星光汇成星河,绚烂夺目,但即使有着这样的星光,地面上也是漆黑一片。
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夜晚外出,人类恐惧黑暗是有道理的,谁也不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凶兽、精神体生命、元素生物、甚至是人类本身中衍生出来的盗匪、暗杀者,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
可就是这样一个荒原上的夜晚,一支百多人的队伍,却急匆匆,而又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草原上。殇山城三面环山,只有东北方一条峡谷可以通到草原上,这支商队就是刚刚出了这条峡谷没多久。
实际上,他们也不是从峡谷中出来,而是从峡谷旁边的密道中出来,为了方便走私,很多有实力的不法商人在峡谷两侧的荒山中开凿了一些山洞,大部分都是从原有的山洞中延长出来的,很是幽深崎岖,也很是狭窄,都没法两人并行。而且这些暗道也不是一家的,各家有各家,决不许外人掌握。
以前,大易对边地的控制力薄弱,没有足够的精力清剿这些人,而且这些人能走私出去的物资数量也不大,而且也确实在经济上,一定程度打击了栗末。这些商人走私都敢做,跟栗末做生意更是不讲什么规矩,各种手段用上,能把那些栗末人榨的骨髓都出来。再加上这些商人各家都养了家丁护院,几乎也就是一支小型的私军了,战力不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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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打小闹的也能应付,倒也不怕哪个栗末人动粗,跑总是能跑的,回头再几个月不贩卖东西给栗末那个栗末部落,那个栗末部落一整年日子都过不好。
今天其实这支商队带出来的东西也不多,但是值钱,紧俏的厉害,全都是枪支弹药。栗末没法生产源能枪,甚至连源能枪的弹药生产起来都困难。但是大易的军队尤其擅长用源能枪械和源能火炮远程火力覆盖,相对于圣罗那种高阶源能力者和源能器械配合的高精尖战术,这种战术粗陋,但是及其管用。
栗末要对付大易军队,必须也要有足够的源能枪械,他们造不出来,只能贸易,而他们陆上贸易不是跟大易就是跟艾斯贝尔,要么就只能由圣罗用空艇支援。空艇运输数量少,成本大,很少划得来,栗末贫瘠负担不起。于是艾斯贝尔和大易的民间走私就变得大行其道。
今天这支商队的负责人名叫周永,是殇山城其中一户富商的管家,这些年来,走这种生意那是多了去了。周家和别的商行有些区别,他们家开的是镖局,周家镖局!门内高手众多,战力雄厚。和城中很多豪商都有生意往来,他们付钱,周家把东西送出去,或是运进来。只要钱足够,他们啥都能运,各条出关的隐秘路线,也就数这周家掌握的最多。
周永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值壮年,身强体壮,稳重成熟。他身着一身青色的排扣长衫,瘦长脸型,肤色很白,一头短发,额上带着护额,手持火把,腰后别着一把长刀。很典型的草原装饰,这种装束更适合草原的寒夜。
周永今天心情很兴奋,这批东西,栗末那边催着要,上面许他办的好,就让他入内门,拜在镖局大当家的门下,以后就是自家人。所以今天这批镖,他也走的格外小心,人一直走在队伍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货物。
但很快他有些担忧起来,派出去蹚道的伙计没回来,这种时候走镖,最怕遇上山匪流寇,前面的人没回来,很大可能就是遇上了什么。
周永回过头,再次招呼了几个伙计说道:“你们去前面看看,出什么事情鸣号示警,然后赶紧跑回来,别耽搁!小心些,知道了吗?”
两个伙计点点头,转身骑上快马朝前奔去。
周永不远处的一处山坡上,燕七伏在一块石头后面,盯着远处那排运动的火把,转身对着身后问道:“老大,他们来了。”
“能不能别喊老大!”萧雨歇没好气地说道。
“喊老大挺好的,以后出来干这种事,不能露馅。”铁鹏忽然凑过来说道。
萧雨歇更没好气一拍他的头:“哪种事儿啊?我们出来捉走私犯!正经事儿!不是劫道!你们能不能别老还以为你们还在做以前的勾当,我们现在是正经军队。”
话没说完,就听黎动忽然从一边窜出来,往萧雨歇身边一趴,嘴里喝道:“头回打鹧鸪!待会儿招子放亮!”
萧雨歇一脚就踹了上去:“我打你祖宗的鹧鸪!还说上黑话了!捉走私的商贩,捉罪犯!一会儿尽量别把人插了,但也千万不能把人放跑!”
“‘把人插了’这句也是黑话!”铁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句话差点没让萧雨歇劈了他。
刁英那边一把想要立功的想法暗示给那些送礼的富商豪贾,萧雨歇他们马上带人赶奔城外,萧雨歇这次带的人不多,也就是燕七铁鹏他们那一个小校,七八十人的样子。今天他们功赎营被南营那帮鸟人欺负,萧雨歇让他们狠狠地朝那些人出了一口恶气,还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还把他们被欺负的姐妹带了回来。功赎营的人现在已经彻底服气了这萧雨歇和黎动,至少这两个长官,愿意替手下的人出头。
这一个小校,不到百人,虽说打仗的本事还欠奉,可是劫道的本事还是有的,这里面好几个曾经就是江洋大盗。
看着远处的队伍中,周永一个劲儿的朝前派蹚道儿的,倪榫有些不太明白,在一旁悄悄地问道:“萧老大,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干嘛非把蹚道儿的全扣了,这不是告诉人家前路不安全吗?按理说,劫道不是就讲究一个出其不意吗?”
萧雨歇翻了一个白眼,他已经不去纠正截不截道的问题了,他笑着问道:“你如果觉得前面有危险,你会怎么做?”
倪榫看了一眼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皱着眉头说道:“此处不宜久留,天色又正值深夜。我往回走,货物耽搁了总归好过丢了。”
萧雨歇指了指前面的荒野中的队伍,说道:“他们也这么想。此人极度谨慎,队伍前面一直有探路蹚道的,我没办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前路设伏。但如果往回走呢?兔子喜欢原路返回,因为兔子觉得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肯定是安全的。人也一样,他们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一定没敌人,便不会再派人探一次路。你们给我听着,以后行军,哪怕是自己刚走过的路,再要走也要给我重新派出探马,明白吗。”
“是。”倪榫和燕七,还有旁边一众听到的功赎营士兵都低声应答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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