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九、午时四刻、天音乐坊】
就在徐恪对无花“动手动脚、肆意调戏”之时,怡清与李琪、慕容嫣整好就坐在徐恪不远处。只因这三位女子都以易容术将自己化作一寻常男子,是以徐恪并不知,他日思夜想的“嫣儿妹妹”,此刻恰正“躲”在自己身旁。
而徐恪“调戏”无花的这一幕,却已被慕容嫣三人看得清清楚楚。
怡清当时就气道:“这病木头,想不到还是个登徒子,行事竟这般浮浪!见了美女,他就把持不住……”她还想再骂个几句,但瞥眼却见慕容嫣脸色已极其难看,这接下去的话,便不好再说。
李琪还有些不信,“怡清姐姐,兴许徐恪哥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由呢?”在她心中,总觉得徐恪人品不至如此。
“什么不得已的缘由?”怡清反驳道:“需要他紧紧抓住一个姑娘的手不放?还要将她弄得衣衫凌乱、头发不整?!”
这时候,慕容嫣已经起身,“咱们走吧!这里的菜一点也不好吃,不如换个地方……”
见慕容嫣这样说,怡清与李琪自然会意,当下,三女便结清了酒钱,起身离了天音坊,径自出门而去,对于徐恪,连看都不去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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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今日巳时,怡清换好了一身便装,正待出门之时,恰巧遇见李琪赶来,这一段时日,李琪每每遇空,便总要来这梅雪斋陪伴怡清。
听闻怡清要去天音坊查案,李琪自然兴致勃勃要跟着前往,不过,李琪见自己与怡清这一副女子打扮,颇觉不妥,于是就提议两人去一趟天宝阁,照李琪的话,那里的慕容姐姐精通易容之术,让她给我们画一副男人的装扮,再出入酒楼乐坊,应是方便得多。
怡清自然也听出了李琪话外之意,知道她借慕容嫣行易容之术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去看一看慕容桓。
怡清也不点破,当下,便与李琪一道来到了天宝阁内。恰巧,慕容嫣正坐在自己的戊院内赏景,闻听两位姐妹来到,慕容嫣自是不胜之喜。不过,她的二哥慕容桓却不在府中。
李琪试着问了一问,听慕容桓出门在外,她不禁略感失望,然毕竟少女心性,当时便催着慕容嫣给她们化妆易容。
于是,三位绝世出容的女子,经慕容嫣一番妙手装扮之后,竟都变成了寻常男子的模样,以至于三人出门之时,慕容桓的手下东山还拦住了他们盘问,听过慕容嫣声音之后,这才笑着放行……
三个人走进天音乐坊,慕容嫣见乐坊内一派喧哗吵闹之象,不禁眉头大皱,不过,怡清和李琪却颇有新奇之感。于是,三人等了半天,终于在一处靠窗的小桌子前觅得了几个空座。
怡清与李琪点了几道天音坊中的名菜,三人正要动筷,李琪却惊喜地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窗边,竟坐着徐恪与李君羡两人。
“徐恪哥哥!徐恪哥哥!……”当时,李琪便向着徐恪连连招手,奈何这天音乐坊内实在太过吵闹,高台上女子的歌声、奏乐之声、食客嬉笑吵闹之声、酒桌上杯盘交错之声、跑堂招呼之声……声声入耳,她们与徐恪虽隔得不远,但任凭李琪如何呼喊,徐恪竟是充耳不闻。
于是,慕容嫣与李琪当即起身,两人按捺不住心头之喜,便想着上前与徐恪相见,恰在此时,怡清却伸手将她们二人拦住。
只见徐恪身旁,已然多了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那女子身姿窈窕,妩媚之极,而且对徐恪招呼得异常殷勤,还频频为他斟酒。
怡清当时就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又隐约听邻桌客人在说,这位美女就是这天音楼内的“头牌歌女”云云,便气鼓鼓地言道,想不到这病木头还是个花心男子,看他与这位头牌歌女眉来眼去如此亲昵之状,两人认识定非一日两日了。
慕容嫣与李琪见怡清如此生气,也不好顾自前去,于是,三人只好重新入座,且看徐恪如何与那位头牌歌女“眉来眼去”……
未曾想,这后面的事,就完全出乎慕容嫣所料,只见徐恪非但将那艳丽女子强行抓回,又好似对她进粗鄙之言,行非礼之举,竟惹得那女子苦苦挣扎了长时,也一直未能挣脱徐恪之“魔爪”,到最后,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哭着离去。
慕容嫣由一开始初见徐恪时的欢欣,渐而满脸的迷惘,到最后听得怡清在那里骂个不休,心情就有些难受了。她眼前虽有一桌精美的菜肴,也未曾动过几筷,然此刻哪还有心思进餐?是以只说了一句话,便起身匆匆离去。
三位女子乔装改扮,悄悄而来,匆匆而去,徐恪与李君羡一直坐在那里,一直喝着闷酒,竟一直未曾察觉。
设若徐恪知道,自己与慕容嫣许久未见,竟是相逢在这样一处场合,他心中实不知该作如何之想……
李君羡一边喝酒,一边却始终在想着一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拍桌子,道:
“不对!”
“君羡兄,怎么了?”
“贤弟,我觉得,这里面总有些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你是说无花?”
“诶……”君羡连连摆手道:“无花的事已然过去,且休要再提,我说的是这个‘混世魔王’!”
“越王?他怎么了?”
“这个‘魔王’我最清楚,平日里好事没有他,坏事一准有他!今日贤弟对无花的一番……”君羡想了一想,却想不出一个恰当的用词,只好续道:“一番‘虚情假戏’,被这个‘混世魔王’逮到,他焉能就此罢休?若依照此人的脾性,不用言语将你挤兑地无地自容,他是不会轻易走开的。可今日这越王,我只是问他与何人所来,他转头一望即神色大变,且就此匆匆离去,愚兄断定,这里面,定然有鬼!”
“这有什么?!”徐恪却完全不以为然,“他今日损我损得还不够么?都说出了什么翠云楼的头牌了!咳!……”说到这里,徐恪忍不住又是一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苦笑道:“翠云楼的头牌自然是昔日的明月姑娘,可巧不巧,今日的无花姑娘,竟也是一位‘头牌’!”
“贤弟,只要你心里没鬼,管他人如何说去!”
“大哥,我心中自然是没鬼,可难抵这世上悠悠之口啊,若众人皆说你有鬼,这只‘鬼’便附在了你的身上,任你百般辩解,也无法挣脱,咳!……”
“咳!贤弟,今日之事也怪我,未能……”
“与大哥无关,此事皆是小弟一力谋划,只是未曾想到,小弟这一番谋划却毫无所用,目下咱们已坐了半天,那落霜却依旧连半个影子也未曾见着!”
……
两个人又唉声叹气地喝了一会儿酒,见落霜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而无花离开之后,也已进了内院,高台上已换成了另外两位歌女且歌且舞,两人越喝越觉无趣,索性结了酒账,匆匆起身出了天音坊,回青衣卫上值而去。
然而,令徐恪依旧未曾想到的是,在他身后,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怨恨、嫉妒、愤怒,以致于,双眼都似要冒出火来。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布衫的青年男子,他双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柄,脸上满是狂怒与痛苦的神情。
因为内心已是极度痛苦,他的脸竟而已经渐渐扭曲,他紧紧握住剑柄,牙齿都已咬得“咯咯”作响……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直躲在暗处,自始至终,双脚都未曾挪动一步。
那位手握剑柄的白衫少年,正是昔日少山的内门弟子,如今天音坊的管事,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