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三十、戌时、崇仁坊、魏王旧府】
徐恪与李君羡处置完公文,随后便是午膳,午膳后依旧在千户小院内小坐……
日晷转动,时日匆匆,转眼就到了下值之刻。
两人遂一道回至李府,自然,舒恨天与朱无能也早已等候多时。
依照四人昨日的计议,昨晚戌时,他们就当夜探天音坊内院,然则昨夜徐恪忽然被李缜叫了去,是以,他们只得将计划移至今夜。
四人照例喝酒吃菜、谈笑举杯,这一顿晚膳,吃得不亦说乎。
吃罢晚膳,朱无能抹了一下嘴巴,提起舒恨天为他备好的一把铁锄,“大哥,咱们走吧?”
“好!”
……
戌时四刻光景,四个人便一起走进了魏王府老宅之内。
昨日,徐恪与李缜交谈之时,亦曾问起,这魏王旧府的南面是什么地方?
李缜便答,这处旧宅之南,原先都是些民宅民居,可不知何故,自从他搬离之后,旧宅南面的民宅仿佛都空了下来,每到夜深之时,便一片黢黑,就好像那里从来没住过人一般。
当时徐恪便已约略猜到,那魏王旧府之南,想必就是天音乐坊的内院,至于为何原先的民宅都没了灯烛?不出所料的话,必是那天音坊主使了什么手段,将原先那些房屋的主人,尽数驱离。jiqu.org 楼兰小说网
于是徐恪心下就有了主意。既然天音坊的前厅与后院被一扇神秘的黑漆大门所阻隔,一般人都无法将之打开,而魏王旧府的内院又恰与那天音坊后院仅仅一墙之隔,那么,自己何不索性就从魏王旧府翻墙而入,进入天音坊的后院呢?
当下,徐恪在向李缜告辞之前,就提出了这一请求。李缜稍稍有些疑惑,然此时他这座旧宅,已然尽数搬空,里面也只剩下了几个老仆看守而已。当时的李缜不假思索便道,这处旧宅无非闲置而已,你什么时候想来,尽管进来就是。
于是乎,徐恪就与李君羡、朱无能、舒恨天四人,叫开王府大门,径直走入内院。四人中以舒恨天嗅觉最是灵敏,依着舒恨天所指,四人来到了一处院墙边,各自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便已尽数跃入了天音坊内院。
四人落地之后,放眼望去,只见里面房屋楼宇重重叠叠,水榭楼台鳞次栉比,仿佛走进了一处巨大的宫殿群中。
只不过,那里面的灯光却不甚明,加之今夜月光暗淡,是以内里的屋舍楼台都看不太清,远远望去,尽是一大片黑黢黢的房屋,此起彼伏连绵不已,在此时的一片阒寂暗夜之下,更显一番清幽神秘之感。
四个人迈步于屋宇楼台之间,行走于长廊小道之中,只觉里面占地之广、方圆之阔、房舍之多、堆陈之厚,当真似无穷无尽一般。
徐恪不禁暗叹,这一处天音坊的内院,虽是夜晚探视,然内里竟如此别有洞天,仿佛比之于天宝阁更有过之。
其实,四个人走了半日的路,心中都是一样的心思。这哪里是天音坊的后院啊,这分明就是一座“天音宫”!
不过,四人心中也感诧异,怎么走过了如此多的房舍,里面都是黑沉沉的,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既然没人居住,要这么多房子作甚?
徐恪心中暗想,难道这天音坊的坊主如此喜好颜面,自己坊中并无多少手下,却偏生置下了如此多的房屋?
四人走过了大片的屋舍,又走过一处小院,转过一处假山,便走进了一处长廊。
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知该往何处探寻?
只因这“天音宫”内,占地实在太过广大,屋舍实在过于繁多,一时间,四人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徐恪转头问朱无能道:“二弟,你之前不是来过这里么?你再想想,那九齿钉钯藏在何处?”
不想,这朱无能摸着肚皮,忸怩了半天,还是想不出自己的宝贝究竟被藏在哪里。
舒恨天问道:“里面这么大,不如,咱们四个人分头行事?”
李君羡却摆了摆手,说道:“此地有些不太寻常,咱四个人还是合在一起为妙。”
这个时候,徐恪忽听头顶“咯”地一响,抬头望,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长廊顶端,密密麻麻,挂满了蝙蝠。
那些蝙蝠,体大翅长,每一只都高有三尺,浑身都是深黑之色,如此巨大的蝙蝠,又如此密集地挂在一处,乍一看去,任谁都要大吃一惊。
蝙蝠虽多,然她们尽都倒挂于长廊之顶,一动不动,显然都在熟睡当中。
“哪儿来的这么多蝙蝠?”舒恨天当即问道。
见众人脸上都是惊疑之色,徐恪索性掣出了自己的昆吾剑,道:“如此巨形蝙蝠,必为妖物,待我先给上一剑!”
李君羡忙阻止道:“贤弟,这么多蝙蝠,若被你同时惊醒,怕是不好对付,咱们今夜只为探宝而来,何必动这些蝙蝠?”
徐恪举起昆吾剑,“区区蝙蝠,何必怕它?待我杀尽这些飞虫之后,再去探宝不迟!”
李君羡见徐恪终究少年人心性,摇了摇头,也不去阻他,这时忽闻“铮”地一响,前方似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琴音。
“来了!”
“好,我们没找着她,她倒来找我们了!”
徐恪收起昆吾,当下便与众人轻手轻脚,走过长廊,直往那琴音之处,蹑足而去。
穿过长廊,前方又是一片开阔之处,在十余间房子的中央,有一间屋子造型最是古朴别致,屋子内还隐约透着灯光。
众人尽是心中大喜,遂循着灯光一路前行,未几,便已到了屋子外面。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徐恪清了清喉咙,正欲敲门之时,忽听“吱呀”一声,房门已不敲自开。
徐恪愣了一愣,然此时再无多想,他便抬脚迈了进去,其余三人也跟随着跨入。
只见屋子里燃着几十只红烛,此外,俱是红桌红椅、红床红榻、红纱红缦、红几红台,这一番大红陈设,倒与那天音坊的前厅有些相似。
又是“铮”地一响,徐恪乍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坐在一张七弦古琴之旁,她手指只轻轻一动,一阵缠绵悱恻的琴音便已徐徐传来。
那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脸以轻纱蒙面,正是那天音乐坊的坊主,玉天音。
“是你?真的是你?”直到此刻,徐恪方才尽信,原来外界所传的玉天音,真的就是自己曾经在得月楼见过的那位蒙纱少女。
“是我,怎么了?”玉天音停下抚琴的双手,抬起头,冷眼看着徐恪与他身后的三人。
徐恪问:“你就是玉姑娘?玉坊主?”
“我乃天音宫宫主,玉天音,尔等可称我为‘玉宫主’!”玉天音冷冷回道。
徐恪心下不免有些失望,“敢问玉……宫主,你去年可曾在得月楼中献唱?”
“不错!本宫去年是在得月楼唱过。”
徐恪低下头,“在下有一事不解,玉宫主有如此手段,何以那日在得月楼中,竟对几个卫卒毫无还手之力?”
“本宫那日就只是想唱一只曲罢了,怎么啦?”玉天音扫了一眼众人,质问道:“倒是你们这些人,今夜不请自来,所为者何?”
朱无能再也忍耐不住,往前跨出一步,气呼呼地说道:
“你……你还我宝贝!”
“什么宝贝?”玉天音一双妙目直直地盯住了朱无能,双眼中似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唬得那朱无能慌忙又退了一步,然兀自有些不服气,瓮声瓮气地反问道:
“俺老朱的九齿钉钯,不是给你收走了么?还我!”
“谁稀罕你那钉钯?!”玉天音有些愠怒道:“当日不是你自己将这件兵器输了给我么?如今竟还觍着脸来跟我讨要,你要不要脸?!”
朱无能被玉天音说得无言以对,他低下头,只得讷讷言道:
“这个……玉公主,那一日是俺老朱不对,俺老朱一时大意,输给了公主,不过,这钉钯实实是俺老朱要紧的宝贝,片刻也离开不得!万望公主行行好,把宝贝还给老朱得了!”
“不行!你那天既已输了,这九齿钉钯从此就归我天音宫所有,焉能由你随取随拿?!”
“公主啊!”朱无能兀自苦求道:“念在咱两过去的情分上,俺老朱这九齿钉钯,你就还了我呗!”
“谁跟你有情分了!你这贪吃的笨猪,再啰嗦不清的话,可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
旁边的几人,听了朱无能与玉天音的一番对话之后,心中已知晓了七八成。
徐恪暗自心道,原来这九齿钉钯是我二弟当日打赌输给玉天音的,常言道,愿赌服输,宝贝既然已输给了人家,这般强行索要,好似也没有道理。他如此一想,这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当时便呆呆地伫立在那。
“我说玉宫主……”旁边的舒恨天却早已看不下去,他怪叫了一声之后,道:“我这位朱兄弟人虽长得笨了一些,可他却是个心肠极好之人,那九齿钉钯既是朱兄弟随身之物,不管他是打赌输给你了也好,还是被你骗了去也好,如今朱兄弟既然好意上门向你求肯,你就念在你两过去的一场情谊上,将这宝贝还了他吧……”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未等舒恨天把话讲完,玉天音双眉一挑,右手手指忽然一动,一股急促的琴音猛然间灌入舒恨天的耳膜之内,直把那“半解书仙”震得元神动荡、恍惚迷离,舒恨天暗叫一声“不好!”只倏忽之间,他心动神摇,元神已不能受控,身子一晃,随即倒地化为了一只白鼠。
“你!你不准欺负我老鼠哥哥!”朱无能见舒恨天已被玉天音之魔音打得现出了原形,当时就兴起了冲天之怒,他手挥铁锄,抡得呼呼风响,一招“力拔山兮”便朝玉天音扑来。
只见那玉天音,看朱无能手里的铁锄如排山倒海一般扑来,非但身形纹丝不动,反而轻轻一笑,手指只微微撩拨了几下琴弦,一阵“铮铮”之声响过,众人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而来,气流所到之处,朱无能手里的铁锄立时化作齑粉散去,非但是铁锄,就连朱无能所穿的一身布衣,也尽皆裂成了无数碎布……
朱无能“啊”地惨叫一声,当即就倒地晕了过去。他非但被玉天音之魔音当场震晕,甚而一身衣服都不能保住,一个滚圆的肚子便光溜溜地露了出来。
“二弟!”徐恪见自己的二弟与舒恨天接连受创倒地,此时哪还会多想,他拔出昆吾剑,怒喝了一声:“妖女,休得逞狂!”长剑上撩,真气灌注于剑尖,一招“荡火势”便直奔玉天音头面而去。
玉天音冷笑一声,身子依然不动,依旧是手指轻轻捻动,只闻“铮铮”之响,三声过后,徐恪即感头脑一阵眩晕,他口中“你……你……”尚未喊出,便已倒地不醒,手中昆吾剑也“仓啷啷”掉落于地。
这一下,变起仓促,场上就只剩下了玉天音与李君羡两人。
李君羡只得徐徐拔出宝剑,他眼见玉天音只抬手之间,便将舒恨天打露了原形,又将朱无能与徐恪尽皆震晕在地,心道,这玉天音的功夫,真可谓神鬼难测了,以自己目下的剑术,就算十个李君羡也非对方之敌,然此时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弃同伴而去。
玉天音抬头看着李君羡,眼神中竟有一层别样的深意。
“轮到你了,金蝉子,听闻你有一招‘蝉鸣特技’,今日本宫倒要领教一二!”
“‘蝉鸣特技’,什么蝉鸣?”
玉天音双手抚动琴弦,这一次,琴音却不只是先前的“铮铮”几声,而是如飞泉流水一般,无休无止而来。李君羡用力宁住心神,正要举剑待刺,但他又怎禁得住潮水一般的魔音?只须臾间,李君羡就已把持不住,张嘴想呼,却不能做声,手中长剑已颓然掉落,他自己也觉天旋地转,未几就跟徐恪一样倒地不醒……
玉天音见状,不禁面露些许疑惑之色,她走到李君羡跟前,留神打量了一番后,才默默叹了一声:
“原来只是九世的金蝉,尚未轮转十世,可惜了!”
……
门外走进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是天音宫的长老,无尘。
无尘向玉天音俯身施礼,问道:“宫主,这几人该如何处置?杀了吗?”
“杀他们倒也不必,你去将他们丢到城南的乱葬岗。”
“因何要丢到乱葬岗?”
“嗯……?”玉天音面露不悦道:“本宫让你去做事,还需向你解释么?”
“属下不敢!”无尘慌忙俯身,“属下这就去办!”
无尘将晕倒的徐恪与李君羡、朱无能尽皆拉起,拖出了屋门之外,当见到地上的那只大白鼠时,无尘的脸色却微微一变,他见白鼠尚能跑动,便一把将白鼠抱在手中。
“这只小白鼠……”玉天音望着无尘手里的“舒恨天”,却兀自有些气恼道:“今日实在放肆,你去将他拿到灶房,去皮取骨,洗剥干净后,炖成一锅浓汤,送给落霜喝了!”
“宫主……为何要……要给落霜喝白鼠汤?”
“嗯……?”
“是!属下遵命!”
无尘再不敢多问,忙将那大白鼠死命一拧之后,塞入自己怀中,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
舒恨天虽已显露了原形,但却未如徐恪等人昏迷,此时被无尘大力一拧之下,痛得鼠皮乱颤,但他却死死闭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声。
他在这世间已活了八百余岁,却从未经历如今日之惨败,亦从未感受如今日之恐惧。
听说自己要被送入灶房,扒皮去骨、洗剥干净,然后炖成一锅浓汤,还要送去给落霜当夜宵汤饮,舒恨天已近乎绝望,他在绝望地呐喊:
“天啊!我活了八百岁,今日却要被人煮成一锅浓汤,这还有没有天理!”
“我今晚为何要多嘴?为何要跟着无病老弟来凑这一场热闹?”
“我就算是变成了一锅浓汤,也要将这落霜给毒死,毒烂他的肠!”
“这个死落霜、臭落霜、不要脸的落霜,他吃什么不好,竟要吃我这在世的书仙!”
到最后,舒恨天竟骂起了他从未见过的落霜。
这一晚,徐恪等人夜探天音宫,可谓一败涂地!
他们兴冲冲翻墙而来,却一个个倒地之后,被人横着拖走。
于徐恪而言,他何尝能料到,这天音坊后院中,是真的住着一位“女魔头”,而这位“女魔头”恰恰不是别人,正是去年自己在得月楼中救下的蒙纱少女。
而此时将他昏迷的身子如死狗一般拖到外面的,也不是别人,恰正是当日,也被他挺身而出从青衣卫手中救下的拉琴老者。
设若让徐恪再穿越回去年那一日,让他再见到自己挺身搭救于台上献唱的“父女两人”,那他当真要哭笑不得了。
许多时候,你以为你行的是“英雄之举”,却没想到,最大的小丑竟是你自己!
待无尘将徐恪等四人尽数拖出屋子之后,玉天音便转身来到自己另一间内室,取出通灵珠,微微施法,珠子内旋即现出一张男子刚毅的脸庞。
只听那男子冷冷问道:
“你为何不杀了他?”
“他曾救过我两次,我这回饶他一命,算是抵过,下一回他要敢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好!这可是你说的!”
“可是,你要我不可动用法术,然我已用了两次。”
“无妨!实在不行,我来助你就是!”
“真君,你那里的凡人生魂之数,够了么?”
“最近三月,已然足够。”
“娘娘命我全力助你,可自我来这人间之后,要么就是帮你摄取魂灵,要么就是杀人,你那里……还有别的有趣事情么?”
“没有了,这人间本就无趣得紧,哪有这么多有趣的事?”
“咳!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不来了呢!”
……
……
次晨寅时,鸡叫之后,徐恪四人在长安城南四十里外的乱葬岗上醒来。
这一处乱葬岗,原是一处前朝战场,当时两军交锋,不知几万人葬身于此,当地百姓就呼之为“乱葬岗”。后来,凡是民间一些无人认领的死尸或是老者死后无人为之操办,尸身往往也被人丢弃于此,再加这一块地正处于长安县与万年县交界之地,是以两处县衙都不来管事,久而久之,此地蓄积的死尸就越来越多,尸身污秽之气、死者怨念之气、地表阴灵之气汇集在一处,寻常百姓皆不敢经此地往来,是以这里周围五里之地,皆荒无人烟,且到处葬满了无名之尸。
徐恪第一个醒来,挠了挠自己前额,还有些不明所以。
朱无能第二个醒来,此时他只穿了一条裤头,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兀自憨憨笑道:
“大哥,咱们怎么来了这里?”清早的山风不胜阴冷,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好冷啊!”
徐恪见李君羡与舒恨天兀自昏睡不醒,忙上前将两人一一叫醒。
李君羡醒来后,望了望左右,立时问道:“贤弟,这什么地方,大清早的,鬼气森森?”
舒恨天被徐恪摇醒后,立时一跳三尺高,“不要将我炖了!我可不想做成浓汤!不要,千万不要!”
然他摸了摸自己周身,立时就醒悟了过来,“咦?本书仙大人还好好的么?”旋即他又放肆大笑了起来,“我没变成浓汤啊,太好啦!老姐姐,小舒没事,放心吧,哈哈哈!”
徐恪见舒恨天又跳又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问他。
他想起昨夜与玉天音的一场力战,所幸,自己一方虽惨败而归,但人没事。
没事就好!
这时候,朱无能已冻得不行,恨不得往徐恪的怀里钻进来。
见朱无能光着身子的滑稽模样,徐恪不禁摇头笑了笑,忙脱下自己的长衫,打算给朱无能披上。
然而,他不脱则已,一脱之下,立时大惊失色。
此时的徐恪,也被人扒去了一身青色的外衫,只留下一件白色内衣,仅够遮体而已。
不过,令徐恪大惊的,却并非自己外衫被人除去。
他伸手一探怀中,原本他寸步不离的那一块玄铁神王令,此时竟已不知去向!
徐恪不由地惊慌出声道:
“不好,神王令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