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不见今日见,却见旧识人已变。
杜安菱看着眼前茗芬,依旧是之前熟悉的那位“小姑娘”,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模样。
在太阴身边过了大半年,她身上早就晕染了不少诗书气息——看上去和之前那个少女迥异的,举手投足间都不一样了。
眉目间却依旧是那采茶少女的样子——可一样的容颜也变了不一样的气韵。
她如今是太阴徒弟屏风居士的夫人,和之前的那个采茶女不再是同一个人。
“杜娘子,妳来了?”
只有这就话,透露着她还是她。
……
“倒是让妳受苦了。”
杜安菱看着眼前的茗芬,总有些话不知道应该怎样说。
是的,对于一个本来和朝廷没什么关联的少女来说,现在这样的生活,确实可以用一个“无妄之灾”来形容。
可是,这并不完全是灾。
茗芬眼底的决然,杜安菱看得见——她是心甘情愿的,把眼下的这件事当成是一个考验。
“杜娘子——妳为什么要发愁?”
她看着,杜安菱,却绽开一道甜蜜的笑。
“杜娘子——你们记挂着我,这很好——我是有些没想到。”
可不仅仅是“没想到”,她看着杜安菱,长长舒口气。
“我是自己选择和屏风居士在一起的,也许有些苦痛需要承担,可这又有什么?”
她此刻竟是那样有志气,让杜安菱都为止一惊。
可到头来,却是摇头。
“若是——”
“不,妳不用自责!”
……
茗芬年纪也不小了,在这时候,早就不再是“女孩子”。
也就杜安菱时不时把她当女孩子看。
她在山上当一个茶农的女儿,实际上比许多大家族里面的小姐都看得长远——可,她并不仅仅是要“看得长远”。
她也享受当前。
“杜娘子,有得必有失,我既然跟上了居士,就要和他同甘共苦!”
她看着杜安菱,好半天才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论。
“他可能经历了苦痛,可能过得不好——可这都是他的选择。”
“居士曾经多少次跟我说过,那朝堂诸公要么是‘看不到’时局,要么是‘装做看不到’时局——一个个都比着谁更能保持现状,只因为,他们不想变。”
茗芬看着杜安菱,目光飘忽远了。
“他说过,哪一天他一去不回了,便是用自己去让朝堂上其他人止嘴了——他说过,他都说过!”
茗芬看着眼前的人,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牺牲——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只是等着某一天。
某一天已经到了,便不再归家了。
……
“茗芬,妳觉得——”
“杜娘子,我自有分寸!”
那茗芬自己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在杜安菱面前也有自己的坚持——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而是中途打断她的话。
“太阴有所准备,我就不能有所准备?”
“不过是几天的灾而已——居士自己都说了,我进去出来这一趟,在别人面前就大不一样了。”
茗芬转述着屏风居士的话,可女孩子怎会这样看得开?
终究是袖口拭去眼角不争气的泪水,她抬起头来。
“杜娘子,我不许妳同情我!”
她的话带着点攻击性!
……
杜安菱听着这小姑娘倔强的话,有那么一刹那茫然了。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现在茗芬所处的环境,实际上很是微妙。
如果仔细说来,她现在正是出于“想要接受其他人的善意”,却又“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
她很矛盾,杜安菱看得出少女心思——不禁微微皱眉。
“茗芬——其实,妳可以不用故作坚强。”
杜安菱这样说了,茗芬也不好说什么——故作坚强,这个词语深深扎在茗芬心中,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杜安菱这句话说在她心里了。
自己不愿意被别人同情,可不是要展现出自己“坚强”的那一面?
自己是“坚强”了,可这样的“坚强”,又是怎样的坚强呢?
不过是别人面前假装不在乎,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哭泣罢了。
……
“杜娘子,我——我有点想哭。”
此刻的茗芬终究是不再装模作样了,抬起头,看着面前的杜安菱。
眼角的泪水不能再明显,那滴滴垂落可不是少女饱含记挂的心?
“杜娘子,居士是不是真的不像他说的那样,过得‘不错’?”
“杜娘子——居士现在,是不是很想我去见一见他?”
“他只是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拯救更多的人啊——挽救国家于危难,却遭受这样的苦难!”
茗芬心中不平抒发出来,看着杜安菱,她再不强忍泪水。
“为什么,居士多说一句话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