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消磨西天迹,窗前远望愁云低。
秋意不是很浓,蓝天高旷。少许薄云带不来雨水,地面上依旧是干燥无比。
杜安菱在屋里看着,前边铺开画纸上晕开夕阳照屋檐。瓦片陈旧没有一点反光,笔下和现实中一样灰蒙蒙一片。
但,天上有明霞。
半边天的晚霞映红了上下多少山林田野,可这些画不到花里。杜安菱看着那头隐约炊烟,那是大户人家做的晚食。
只有那大户人家才有存粮。
杜安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操心那些没用的东西,毕竟贫苦农人与自己的交际甚至还没有山匪多。
不过,就是有时候无聊了,为这些东西发愁。
愁心时常有。
……
画上墨干,一卷放一旁。
此间书画已经有五六幅,备好了要去曲浦卖了去——杜安菱心底期待着畅销,那些声音是自己此时难得的乐趣。
村居半年,她已经想当无聊了。
可是她现在已经被监视,虽说这“监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却无论怎么说都是监视,去曲浦只能早去晚回。
那又是很累——杜安菱犹豫着,要不要多集些画再送去?
终究是拖着日子。
门口外有声响传来,紧接着是微弱的敲门声。
一声“直接进来”,那头推开门的是秀儿——黄秀到底是农人家的女儿,面对杜安菱依旧多有拘束。
“那……那几个字我学会了。”
女孩子带着一丝胆怯。
……
真学会了?
杜安菱惊讶——这女孩子学字的速度比陆红花几个月前快多了。
黄秀显然是对那文字感兴趣的,可陆红花也是——为什么独独秀儿学得比红花快那么多?
却想到现在还在那头烧火的陆红花,杜安菱心里头了然——便是看了下那头少女带来的写了字的纸,叫一声“不要乱动”就往厨房去了。
一边走一边反思,这阵子的自己是不是愈发成了地主大爷的模样?
越想越有些不平静,觉得自己对陆红花已经带上了些上面看下面的神气——这正是她一直不期望有的。
反思些许,走进厨房。
厨房里不怎么大,陆红花两处忙碌。
自个看看那案板上蔬菜,杜安菱觉得自己或许该帮下忙。
……
可终究是欠缺些交流,不小心整的更加忙乱了。
倒不是杜安菱做得不好,而是两人意向相左。
伴鱼的菜独自煮了也没什么大事,可两人倒是有些不悦了——杜安菱自觉自己抢了些别人的事,却又办岔了。
悻悻退出去,往回走到一半却看到黄秀过来到院里。
她脸上带着些不安——是畏惧自己,还是什么其他?
却听到她一句胆怯的话。
“我不小心弄掉了一卷画。”她道。
接着低下头——“我只是想看看,谁知道才拿出来一点就掉地上了——那画上面弄坏了一些——就那么一个角。”
接着就哭起来。
杜安菱有些无语了——这又是怎么了?
不过听起来也就是那么一点小事,自己不会怎么样的。
想着,进了屋里。
……
屋里面倒真有一幅画撕坏了。
看得出是画被碰掉了,这边人不想画掉下去压住画纸还在桌上的一角——卷轴在空中吧纸绷紧,那么一下,画纸扯下来半尺大的一个边角。
确实是废了一幅画——除非裁掉卷尾三分之一。
看向少女,她在门口,低着头落泪却怕弄脏衣袖,舍不得用袖口拭泪,只能让眼泪沾湿手背。
她有些犹豫。
终究是鼓起胆子,可说出来的话却让杜安菱哭笑不得。
要赔多少?
倒是不用赔钱——只不过这画要裁一下。
说了,那小姑娘一脸不敢相信。
“真不用?”
“真不用。”
杜安菱一笑,又问她可是喜欢绘画。
“喜欢。”她说。
喜欢?
或许都喜欢吧——换个时间,或许自己要连收两个徒生。
……
这么想着也没有什么事了,支开秀儿后拿刀裁去撕坏的画,再重新再卷尾署名盖章。
依旧是自己喜欢的样子。
杜安菱一笑,估摸着陆红花那边饭菜快做好也出到院中。
却听到前门外有人敲门。
换秀儿过去,却是一佃农——苍老的面孔却只有四十左右年纪,一身黑瘦显然是常在田间地头劳作。
“能不能多宽限几天收粮?”
来人说道。
宽限几天收粮吗?
杜安菱倒是不介意的,却问个“收成如何”?
没想到来人脸色变了——“不好,很不好,根本就没有收到多少。”
收成不好,接着是?
“现在再种第二集可能不怎么来得及了,今年冬天又要挨饿——租子能不能再减一点,不然不怎么好过冬。”
……
这样吗?
杜安菱虽是一仁慈的,也不能不顾现在减租的后果——这样做了,前面交粮的那些个怎么想?
犹豫片刻,她有了决断。
“不能再减了。”她痛心道。
那边人唉声叹气起来。
杜安菱却道出了她的打算。
“先看一下收了多少,实在不行,今年的租子就先欠着,明年再交。”
来人却更加慌张——“要多少利息?”
利息吗?
那就不收吧,自己不缺那几个钱。
“暂时先不收了。”
她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