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衣锦还乡

一个月后,乌山坊市

天边一只飞舟迅速驶向坊市,荆雨端坐其上,操控着飞舟寻找合适的落点。

如今荆雨已是筑基修士,平日里操控飞舟的速度早已不下于长途楼船,因而便自己驾着飞舟,带着赵元曦、赵元晨二人回返了乌山坊市。

还未等荆雨落地,便见坊市中心一道水系遁光迫近,遁光一消,来人竟是一位鸡皮鹤发的老道。

“原来是苍松前辈!”荆雨拱了拱手,这老道却是老相识了。

如今的苍松道人已然很老了,哪怕是筑基修士,也几乎是大限将至,只剩下一二十年的寿命,不过筑基修士开辟了识海,神念壮大,倒是不会有年老昏聩的可能。

如今尽管模样苍老,但苍松道人的精神仍然极为健旺,他仔细端详了一番荆雨,忽地展颜一笑:

“我道是哪位道友来乌山坊市这等犄角旮旯,原是玄镜道友!”

“当不得道友二字,当年若不是苍松前辈带队去凡俗寻觅灵根子,玄镜此时怕已是黄土一堆了!”苍松道人算自己的半个仙引人,荆雨的姿态自然放得很低。

见荆雨这般客气,苍松道人也不由心怀大畅,笑道:“玄镜客气了。”

“苍松前辈,不知如今乌山坊市的掌事之人是?”

苍松道人苦笑道:“正是老道。”

“啊?”

倒是由不得荆雨不惊讶,苍松道人如今少说也两百八十岁往上,又是卡在筑基初期,没几年好活了,按理说除了资历之外,其余各方面都当不得坊主。

苍松道人自然知晓荆雨心中所想,唏嘘道:“倒不是我这个老东西想要霸着这位子不放,实在是仙盟中筑基的年轻才俊大多都更倾向于去大仙城搏一搏金丹道途,看不上乌山坊市这等穷乡僻壤的!”

“实在是没人可用了,老道这才勉强顶了上去,等到老道寿尽之后,还不知找谁替任呢!”

“前些年乌启道友的独子筑基,我本以为有了继任的人选,谁知人家前脚筑基,后脚就去了逍遥仙城。”

“现今想一想,当年宇文坊主在的那些年,可是乌山坊市难得的好年景了!”

苍松道人感慨了一番,随即问道:

“玄镜此番衣锦还乡,不知……”

荆雨低声道:“我在坊市的一位凡俗亲眷大限将至,因而带着晚辈前来看最后一眼。”

“原来如此,那便不打扰了,待玄镜办完事情,务必到老道家中吃一口茶。”

————

辞别了苍松道人,荆雨几人又在路上遇到了几位坊市的老人,打过招呼后,很快回到了穆山的家中。

如今的穆山夫妇仍是租住在内坊原本的小院中,赵承宴夫妇自然也在。

四人中除了慕沛如今才五十八岁,其余三人中穆山九十七岁、赵承欢八十岁、赵承宴七十五岁,几乎都到了临近大限的年龄。

荆雨以神念推开房门,却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躺在院子中的藤椅上晒着太阳,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口中似乎在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调。

“姑丈!”到底是赵元曦当先出声,将老者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有些吃力地转头看了看,第一眼却未曾看到当先发声的赵元曦,反倒是将目光落在了荆雨英武不凡的面容上。

荆雨走上前去,百感交集地盯着眼前的老者,感慨道:

“老穆,如今你可真是老了!”

已然垂垂老矣的穆山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怪声,他颤颤巍巍自藤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荆雨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舅丈,此前我在信中明言,不必回来看我,且向前看……其实内心仍有些冀望,只盼着闭眼之前能再见你一面,只是怕误了你的道途,没好意思提起。”

荆雨却道:“老穆,若是一路不管不顾,只是闷头修行,世间风物人心一概都不去管了,那这道途求来何用?修士求长生,可不是为了做一块儿绝情断性的石头……”

————

赵元晨今日特意穿了一件崭新的法袍,这身袍子并非凡物,而是多少有些避水避尘的功效,算是沾了点修仙界的边儿,因而也要二十枚灵钱的价格。

他在荆雨府上做了十年门房,这十年的月例大多都拿去炼体,勤勉十年,也就到了炼体一层,算是入了门,这二十枚灵钱也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原本是打算留着压箱底的钱,可听闻父亲病危,要来见他最后一面,赵元晨莫名其妙就去仙城内的成衣店内买了这么一件法袍,坐了一个月飞舟时只是将其严严实实放在包裹里,到了乌山坊市才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熨平了褶皱,穿在了身上。

赵元晨这十年来碌碌无为,凡人制符的技艺、组装傀儡的精细活儿、甚至诗词歌赋、四书五经都尝试着学了不少,皆无甚建树可言,除了炼体一层之外,竟没甚么拿得出手的长处。

因而他总有些畏畏缩缩,自从那位他有些一见倾心的“李绛雨”姑娘不知所踪,他甚至连烟花柳巷都懒得去了,平日里要么是在玄镜居看门,要么就躺在床上发呆,看些小说话本消遣日子。

也说不上是不是有些小心思作祟,平日里他在逍遥仙城倒是不修边幅,可偏生回了乌山坊市不想丢脸,这才买了这样一件法袍充一充门面。

哪知道路上遇着原本相熟的修士,大多是拜见了舅爷爷,口中称着大人,不是想塞一房姬妾,就是探探舅爷爷的口风,看着有没有收徒的意思。

最不济也是拉着妹妹赵元曦寒暄几句,问一问修行的进度、或是婚配的事情。

全程就当他一人如同空气,这让赵元晨既觉得理所应当,又有些灰心丧气。

不过他知道,在自己家里,总有把他当回事儿的家人,十年未见,母亲定然一把攥住他的手,哭成泪人儿;父亲据说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倒是让他隐隐松了口气,不然说不得又要劈头盖脸骂他几句不成器的东西。

如今随着舅爷爷到了父亲病榻的门口,听着门内若隐若现的呼吸声,一身崭新法袍的赵元晨却犹豫了,只是不住盯着身上的法袍,看看有没有新起的褶皱,抚平了好些时间,仍是不好意思跨进门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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