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夜黎虽然忙碌,也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咸湿的海风接引着各国的桨帆船来了又去,水手的呐喊和金币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大把的黄金白银就在码头之上堂而皇之地交易。这并不是因为夜黎的治安有多好,而是慑于常驻于此的安戈洛帝国皇室商团的威信,人们才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交易大笔的黄金,同时这里鱼龙混杂,各色人等混居其中,偶尔有小偷小摸的人,但是斗胆坏了规矩的人,相信只有等候在城墙上,等待食物上了绞架的乌鸦才会欢迎吧。
这里财富很多,但是奴隶更多。黄金就是奴隶的血汗,只要你肯压榨就还是会有的。太阳底下这种热火朝天的繁荣,熠熠闪烁的海面有点刺伤了我的眼睛。
夜黎都城布达里亚的繁荣基于这种贸易活动。夜黎土地贫瘠,没有多少产出,亦没有多少资源可供贩卖,唯一可以算得上一国特产的也就是国内的雇佣兵了吧。各国的货物大都得流经夜黎和帕尔默之间的巴拉特海峡,为了争夺商船停靠在自己的港口,夜黎大公在笙茹派的怂恿下采取了包税制,将港口经营权外包出去,如今布达里亚城的包税商就是安戈洛的皇室商团,同时笙茹在此地也享有安戈洛一般的最惠国待遇,这也是夜黎王室一贯软弱的原因。
倒是听说如今的夜黎之王相柳是之前国人暴动时的义军首领,这位可是个狠角色,不仅平息了国内爆发内战的苗头,还在外交上不费一兵一卒就把两大势力的军事力量驱逐出境,最后更迎娶了寡妇王后丽达,成功当上夜黎的护国公。要知道丽达可是笙茹皇室霍亨索伦家族的一员,能让这么一位尊贵的公主嫁给一个粗俗的野蛮人,可见相柳其人的才华。
倒是那位夜凝公主的流言蜚语比较少,相传她为了躲避霍亨索伦家族的逼婚而选择投身教廷,在夜黎民间夜凝公主的声望几乎等同于圣女,而夜凝公主与枢机主教伯多禄·奥尔巴赫的侄女,修女丽洁·奥尔巴赫的关系也越走越近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而丽洁·奥尔巴赫实际上就是枢机主教伯多禄的私生女,同时也是他的情人。
现在各方势力都在盯着看丽达王后的肚子什么时候大起来,只要丽达没有生下相柳的孩子,丽洁仍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继承人。
这些情报倒是没什么复杂的,就是贵族之间的那点破事和相互算计,现在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那位深受民间爱戴的篡夺者——护国公相柳。他手上仅有的牌也就是在民间积累的声望和原义军改编的新军的支持。军事改革裁汰了一批旧军队,但没有受到妥善安置的他们无疑成为了一股新的不安分力量,很多人没有出海当海盗,也没有加入商队,就这样消失在布达里亚的暗巷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一场阴谋肯定正在酝酿。强行吞下一个国家必然招致剧烈的反抗,何况是夜黎这样一个民风剽悍的国度,若是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呢?再来几个引路人和唱赞歌的一通忽悠,好熟悉的剧本啊……
就在我浮想联翩的时候,一双鬼精鬼精的大眼睛盯住了我,这我能忍?我马上创造给他下手的机会。少年见我起身离开马上跟上,我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看就看他背着手、吹着口哨、脚尖点地看着云彩。还真是拙劣的表演,好歹伸出左手撸起袖子装作看看时间啊,哦我忘了,这个时代没有手表。
在闹市之中我闪转腾挪,哪怕少年紧追不舍也不能拉近与我之间的距离,就在距离稍稍拉开之后我还担心他会不会跟不上我,于是我又返回去故意拉近不少距离让他不会轻言放弃。少年抹了把汗,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这一次一定要偷到这头大肥羊,我都观察他好几天了。
少年名叫亚当,原先是布达里亚一个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儿时家境比较殷实,父亲经营着一座小磨房,磨房里面还有两头驴。后来父亲被迫借了高利贷,高额的利息实在是还不上,在乞求多宽限几日时被黑帮打死,家里的财产也全被收走,姐姐被他们送去小红楼接客还债,亚当则被卖去黑手党五大家族之一的伯纳德家族当最底层的扒手,他已经几天没吃饭了,今天再偷不到钱真得会被打死,而且偷不到钱就不能还债,更别提为姐姐赎身了。
我转身进入一个小巷,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偷鸡摸狗的勾当是不对的,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果不其然,这少年真得尾随我进了小巷,难道他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我隐匿住身形,贪玩的天性又一次克制不住,就在我跃跃欲试之际,小巷那边又进来两个人,看穿衣打扮像是个小混混。那种花花绿绿异色拼接出来的畸形衣服,哪怕是终日没有好衣服穿的冒险者们都会嫌弃吧,可这还是出乎意料地成为了城市审美的一部分。
亚当悄咪咪地伸出头往前看没看到我,也没注意到后面的人。
“真是个笨蛋。”我腹诽这个有点迟钝的少年,你说你看不到我就算了,这情有可原,毕竟是我嘛。可后面那两个小混混,你连这点警戒心都没有吗?
“喂。”其中一个小混混开口说话了,语气非常的不友善。“亚当,这里是我们兄弟俩的地界,你来我们这里闹事是看不起我们吗?”
另一个也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和他一起把亚当逼到了墙角。
“昆,昆哥、辛哥……”亚当说话颤颤巍巍的,这俩人平常应该没少做些欺行霸市的勾当。
那个叫昆哥的家伙一手攥着亚当的衣领,一手给他的脸上来几巴掌,打得亚当嘴角流血,只能一个劲地求他们俩饶了他。
“少废话,钱呢?你来我们的地盘做生意,是不是要给哥哥们点意思。”那个叫辛哥的说罢就开始翻找亚当的口袋,可最后只翻到几粒干瘪的玉米粒,气得他一把甩到亚当的脸上,又朝他腹部来了几拳。亚当被打得站不起身,只能跪在地上干呕。
“滚一边吐去,弄脏了大爷的鞋子。”昆哥一脚踩在亚当的脸上,抵住他的眼睛就使劲往下压。
“昆哥不要,不要啊!啊啊啊!求你了不要,啊…”亚当抓住他的腿想要推开,可奈何他年龄尚小,根本不是昆哥那个膀大腰圆的家伙的对手。
“臭小鬼,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昆哥,不要再踩了,疼。”
“你给我松手,松手!”那个叫辛哥的也冲上来边骂边猛踢亚当。
就在亚当即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玩大了,不能再继续干看着了。
“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他已经知道错了,就不能放过他吗?”我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替亚当求情。
“你特么的少管老子的闲事,这小子欠我们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不还就得挨这顿打。”
“我没有。”亚当辩解。“我没有欠你们钱。”
“你欠伯纳德先生的钱,你们全家都欠他的钱,当初你老子就是老子我收拾的,现在收拾你又怎么样?你敢怎么样?”阿昆倒是很大的火气。
“我爸爸是被你们骗了,你们骗了好多人。”亚当大声地说了出来。可结果却又是一脚。
“你们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蹙着眉头,他们的恶心程度已经让我动了杀心。
“怎么,你替他们家还债吗?我看你是个体面人,少淌浑水。”能在布达里亚立足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只是街头上的小混混,依附于伯纳德家族,要是真冲撞什么大人物,伯纳德大人一定会把自己的皮都给扒了,于是那个色厉内荏的阿辛就装地凶狠的样子想要吓走我。
我抛出一枚金币扔到了地上。“您这是要保他?”阿昆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盯着地上的那枚金币。“这点钱可不够这小子还债啊。”
“够了,都够赎回我姐姐了,爸爸他被你们逼着借了十枚银币,你们仗着伯纳德先生撑腰要我们还三枚金币,你们,你们还……”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闭嘴!”本想着独吞这枚金币的阿昆脸色一沉,作势又要去打亚当。
“住手,让他说。”
“这位老板,这是我们的家事。这样可就是您的不对了,不是您的狗您就别费这个劲了。”阿辛也赶忙出来打圆场。
“你们霸占了我们家的房子,还卖掉我的姐姐,逼着我乞讨,当小偷,我们欠的债早就还清了!”
看他们还想继续殴打倒在地上的亚当,我出手了。
我一把捏住阿昆的下巴,还没用力就把他的下巴捏的稀碎,他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下巴嘟嘟囔囔地呼喊着什么,那个叫阿辛的还想跑,被我一招缩地成寸拉回来。“我看你刚才踢人家踢地很爽不是吗?”
“不爽不爽,一点都不爽,求大侠饶命啊。您让我跪下行不,我给您跪下了。”
“我啊,我这个人心善,见不得毁坏掉别人珍惜的东西,你的双腿那么会踢人你肯定很宝贵吧。”
“宝贵宝贵,求大侠饶命,放过我这双腿吧。”
“我心善,放心,既然你说你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那就是认识到了是吧。”
“是是是,我认识到了,认识到了。”阿辛赶忙赔着笑脸。
“这挺好,你的腿留着吧,我看你这两条胳膊也没什么用,就帮你卸掉吧,不用感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手、手、手……手臂,不不不、不行,求您了,求您……啊!!!!!”
我用真气导入他的体内,一寸一寸地碾碎他两条胳膊里的血管、经络和骨骼。
当你们欺压别人的时候我希望你们也能承受得住那种痛苦。
“亚当是吗?带我会会你们说的那个伯纳德大人,我很感兴趣。”我微笑着看向倒在地上的亚当,那个笑容带来的极寒宛如地狱归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