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案(三)

“所以江贵妃人呢?”

柏越淡淡地听完拾二简要的陈述,他是有点没想到梁朔会做得这么决绝,深宫皇家,果然是没有亲情的存在。

但梁朔这般举动无疑是不合适的,他没有很强大的后台,唯一的支援就是江家,如今他大义灭亲的话,江家说不定会倒戈。不过他这么做却能让他服众,至少以后在朝中声望好一些。

“回主子,苏大人正带着往天牢这边赶呢。”拾二回道,“主子你要不再等一下?”

“不了,回府吧,乏了。”

……

次日清晨,柏越坐在马车上往宫里赶,他有预感,这趟早朝估计会很不安宁。

和皇贵妃离世,三皇子入狱,契丹那边很难没有消息;四皇子也有嫌疑,逼宫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不少人觉得他是被人陷害的,但如今没有证据,大多数人对他还是有怀疑的,连带着柏越一起被怀疑;而太子的母妃江贵妃也昨夜被查出有作案的动机,这江丞相一派自然不会消停;至于仅剩的二皇子……柏越只想早点下朝,好不容易才将这位爷约出来。

大臣纷纷按着次序有序地进入大殿,不少大臣手持着奏章、簪笏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太子梁朔已经端在龙座上了。

“诸爱卿,有何事要议?”梁朔敷衍地做了个开场白,精神有点萎靡,眼下的乌青作了最好的证明。

“殿下!”江丞相连忙激动地冲出来,“臣听闻昨夜大理寺派人拘禁了贵妃娘娘。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啊,臣望陛下明察!”

随后就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又有五六个大臣站出来为江贵妃辩解,都是太子一派的人。

梁朔点点头,回道:“爱卿们不必焦急,此事孤必定会严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谋害皇室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冤告一个无辜的人。”

“殿下圣明!还请殿下早日找出幕后真凶,还贵妃娘娘一个清白!”

柏越看着这群人惺惺作态的样子,这就是一家人的好说话吗?他低垂着眼,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殿下,臣有要事启奏!”一阵女声传来,众人皆是一怔,后来才反应过来是国师,这还是国师听政以来第一次参议政事。

“昨夜观星楼查探到,西北天狼星动,恐西北异族又要掀起风浪了。”

沐子优说道:“陛下驾崩,朝内正是不安之时,他国必将借此机会趁虚而入,臣认为要加强边疆守卫,方能有备无患!”

梁朔点了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但却没有进一步指示。谁都知道要加固边防啊,可奈何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夏家军和征北将军都在北漠,又怎会出岔子?”这时,一位文官老头议道,“如今正是国内不安之时,不可重心过于偏向边防。国内叛乱,兵部尚书还未回朝呢!”

沐子优回头凉凉地看了一眼那位老文官,果真是迂腐。

“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北漠异族暂且并未有动作,尚且不急。”梁朔对这件事下了定义。

等有了动作再去布防就失去了战争主导权了。柏越心想,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实战不足啊。

“报——”一名士兵从殿外跑进来,半跪道:“东南捷报:夏将军率领大军收复云阳郡,林中郡,斩敌数万人!”

“好!”梁朔高兴地站了起来。这两天诸事不顺,总算是听到个好消息了,新君即将登基,要的便是在百姓心中树立下威猛的形象。

柏越这时密切注意着各大臣的神情,夏琰刚说有人在故意拖延他,如今这般大胜,应该有人的表情不自然。可惜,他看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连江丞相都高兴地说了几句“殿下洪福齐天”!

只是夏琰这也太顺利了吧?刚过去两三天,除去赶路的时间,那几乎就是到了东南就开始大捷?柏越心中有疑问,虽说是盗寇吧,但也不应该这么不能打。

但此时他没功夫想这么多,东南那边只能要夏琰自己多留点心眼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皇城的悬案,再不解决,梁烨的嫌疑会越来越大。

好不容易捱到下朝,柏越出了殿便匆匆奔向马车,他周身散发的肃静的气息,愣是整的一群大臣本想攀谈巴结他却不敢靠近。

不登时,清野王府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巷子里,柏越实在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二皇子梁杰要把见面的地方订在京城第一大青楼芸良阁。他为了不落下口实,不得不在很远的地方下马车,再假装自然的进入青楼。

一大清早的,青楼老鸨看见柏越进来顿时眼前一亮,一看柏越就知道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玩得也真花,一大清早就来了。

“哎呀~公子~奴家看您是生客吧,要什么样的姑娘,咱们这芸良阁都有!”老鸨热情地迎过来,同时使眼色带上来几个绝色的美人,“姑娘们,快给公子请安~”

柏越及时制止了一众美娇娘娇滴滴地请安,看着老鸨说:“我是来找人的。”

老鸨眼珠子转了一下,马上又热情地笑着说:“像公子这样标致的,来咱们这都是来找人的~不知公子找谁啊,是头牌舞姬蕴娆姑娘,还是头牌歌姬清灵姑娘,又或者是花魁玉魅姑娘?”

柏越眼角抽了一下,原来青楼是这样的吗?他旁边有几位美人正凑上来,试图把香帕塞进他的衣襟。。

“不,我来找杰公子。”

柏越推开这些莺莺燕燕就要往里走,老鸨听到后忙跟上来说:“噢,您就是杰公子等的贵客吧?杰公子在蕴娆姑娘的房间,奴家这就引您去~”

老鸨将他引到了四楼靠里的一处房间,里面隐隐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

老鸨轻轻敲了下门,“杰公子,您等的那位贵客来了。”

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位穿着一袭粉红色的舞裙极其美丽妖娆的美人拉开了门。

“哎呀,越公子,您可算来了。蕴娆等您等了好久呢~”说着她娇媚地笑着轻扯着柏越的袖子,把他拉了进来。

绕过层层屏风,柏越才看到梁杰,当然还有他身边那三四个美艳的姑娘。

“哟,越兄来了,坐!”梁杰看他来了,热情地招呼着,他的面貌生的有几分邪气,笑起来有点痞痞的味道,看他这熟悉的样子,应该是青楼常客了。

“蕴娆啊,你可要伺候好越公子啊!”梁杰用嘴接过一美人递来的葡萄,还不忘招待柏越。

“不用了,把人撤下去。”柏越态度强硬,那一身寒气,让一众美人有些畏惧。

梁杰看了他冷硬的面庞,挥挥手,“蕴娆,你带美人们先下去吧,一会儿我再叫你们上来。”

蕴娆倒是没有多少什么,领着一众依依不舍的姑娘退下了。

待人都下去了,柏越才给自己倒了杯茶,“二皇子好雅兴。”

“哪里哪里。”梁杰轻笑道,“及时行乐乃是人生一大乐事。”

“陛下刚驾崩,二殿下不打算回去守灵?”

“去哈,当然去,下葬那天去嘛,现在去干嘛?自己找气受?”梁杰接过茶壶倒了一杯给自己,然后喝了一大口,“皇帝老儿活着的时候就没想起我这个儿子去,现在要我回去真心诚意地给他哭笑守灵也太假了吧。”

说完他话锋一转,笑道:“王爷也不用试探我了,我对那个位子没有想法。我无权无势的,怎会以卵击石?”

柏越看他把茶喝了下去玩,这才端起面前的杯子轻饮一口,确实从早朝下来,他看着那群人精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都看渴了。

“若是有人扶持你呢?”柏越问道。

“除非所有皇室都死绝了。”梁杰笑了笑,痞里痞气地说,“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美人做伴,美酒相邀,我很知足了。”

“不过,听说皇贵妃畏罪自杀了?我觉得不像是她。我母妃是不受宠的舞姬,我是寄名在皇后膝下的时候,和皇贵妃对我还好,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不过另外几位宠妃,可不一定了……”

柏越点点头,“我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那就不打扰二殿下雅兴了。”

说着他就准备走,梁杰一把拉住他衣袖笑道:“王爷来都来了,不玩玩?要纯的话,这里的姑娘有清白的。”

“谢谢二殿下好意了,本王公务在身,恕不能陪。”

“诶,别走啊,对姑娘不感兴趣,那

这也有小倌啊,总能遇到看顺眼的啊……”说完还摩挲了两下柏越的衣袖,眨巴了下眼睛,“说不定就遇到了断袖之爱呢?”

柏越眼角抽了抽,把衣袖从梁杰手中抽了出来,“不必了。”

他一路从四楼下来,竭力忽视那些姑娘抛来的媚眼和娇滴滴的呼喊,径直出了门。

一出门便看见不远处沐子优身着月牙色男装站在那里看着他,边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沐子优便掩着鼻子嫌弃道:“一身难闻的胭脂味。”

“青楼出来,姑娘身上的。”柏越看着她,问道,“你跟踪我?”

“没有,我就是提醒你,晚上提审江贵妃。”

“为什么要晚上?”柏越皱了皱眉,这事不是要越早越好吗?拖到晚上不怕节外生枝吗?

“太子决定的,照做就是了。”沐子优回道,“你回去沐浴熏香,晚上要是还这一身味,都不用提审了。”

“嫌弃什么?女人不都有这个味吗?”柏越不经意地回道,他发现这人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还没吃早点吧,一起?”

两人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晃进一家馄饨铺。

“二皇子怎么说?”

沐子优用勺子将汤里的葱蒜拨开,舀起一个小馄饨,细细地将勺子里的汁水滤去大半,再吹凉放入口中。

柏越总是觉得她吃东西也特别矫情,看着就让人不太舒畅。

“你怎么知道我去那是去见二皇子的,万一我就是专程去看下美人呢?”

“见姑娘就见一刻钟?”沐子优哂笑着,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

柏越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也不禁笑了:“我行不行不是看你吗?”

他这一回击,沐子优顿时脸色就变了,把勺子放回碗中就要去结账。

柏越笑道:“行了行了,说正事。”

“二皇子看样子对那位置没有想法宫内发生的这些事,他应该是不知情的,甚至也不关心。”

“他一个散养在宫外的皇子,一向不喜进宫来应付,他不太清楚宫内情况也正常。”沐子优顿了顿,又舀了舀馄饨,思索道,“不争不抢倒也好,就怕他因此生出仇恨。”

“不太像。”柏越学着她样子用勺子在汤汁里划拉,“他刚刚还替和皇贵妃说话了,比起陛下,他对皇贵妃自杀才是抱有哀悼之心的。”

沐子优又陷入了思考,柏越看她低眉不语,便也不说话了,吃着他的小馄饨。

“其实,昨晚提审三皇子的时候,他有一点我没说……”沐子优又幽幽开口道,“我虽然控制了太医院和内庭,但是嫔妃送的东西还是收了,但和皇贵妃那碗补药,陛下确实喝了。”

“太医没验补药?”柏越稍稍蹙眉,显然不理解为何太医院的活怎么这么粗糙。

“和皇贵妃的受宠程度你可能不太清楚,绝对是宠冠六宫,陛下宠江贵妃是为了拉拢前朝,宠和皇贵妃可是真真切切的欢喜。而且陛下身子很早就出了问题,和皇贵妃这两个月来日日送补药,陛下也只接受她送来的东西,太医院当时又怎么会怀疑皇贵妃?”沐子优又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所以,你现在怀疑是有人逼迫和皇贵妃向陛下下毒?”柏越接着说道,“但讲不通的是,和皇贵妃药害陛下,为何会留下药渣,等着被别人抓住把柄?还有四皇子逼宫那事……”

沐子优起身唤店小二,在小二来前又低声对柏越说:“今晚提审江贵妃,应该会有新的线索了。”

柏越先她一步拦住了小二,直接给了他一锭银子:“不用找了,你家馄饨不错。”

店小二忙不迭地接过,哈着腰把人送出去:“谢谢客官,客官慢走!”

出了馄饨铺,沐子优终于忍不住道:“你这败家玩意!”那两碗馄饨就二十文钱,柏越刚那么随手一给,足够来二十碗馄饨了。

“我孑然一身,及时行乐。”柏越笑着回道,突然觉得二皇子这种生活态度还挺好的。

两人接着往前走,街上人来人往,买炊饼的,吆喝小玩意儿的,走街串巷买糖葫芦的……无一不显示着京城的繁华。几个小孩子打闹追跑着,最前头那个男孩子跑得最快,他回头向后面的同伴扮了个鬼脸,接着往前面跑,留下一串串天真无邪的银铃般的笑声。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对这案子太过上心了,你不是一直强调你是异姓闲散王爷吗?如今这么快暴露自己的权势,会让我有一种错觉。”沐子优没头没尾地突然感慨一句,“我以前还一直以为你对皇室还是怀有恨意。”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皇室,况且你不也当初只打算做个幕后国师吗?如今不也参政了。”柏越不等她反驳,深深闻了一下街上各色小吃早点的味道,听着耳旁欢声笑语,心里那坍塌的一块像是被莫名的东西填满,“如果非要说个缘由的话,开始只是为了捞我那便宜表弟,后来的话,就算是为了国家吧,为了大梁百姓的烟火人间。”

沐子优微惊,柏越比她高了很多,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打量他脸上的神色,卸去朝堂上的虚与委蛇,投身在芸芸众生中,这个一向冷硬手腕的男人,也流露出那么几分的柔情。

这是错觉,她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像柏越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柔情可讲?

“八年前的事,我公正地讲,我们两个人都有错,就别互相膈应了,以后一起共事,还是要坦诚些。”柏越回头很认真地对她说,八年前的那场变故既是他和皇室中间的仇恨,也是横在两人心中的一根刺。

沐子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正好旁边一个角落里好像是家刻章店。两人相视一眼,一同走进了这家店铺。

……

日落西方,最后的几束磅礴的日光将西边的云层染成金红色,霞云在天边延伸,温柔地缠绻上皇宫飞檐上的屋脊兽,整座京城都像是笼罩在辉煌的金色锦缎中。

斜日再西沉,云层渐厚,金光不断减弱,到最后只剩下半枚鲜红的落日,镶嵌在暗红色的云霞之上。天牢刚好被这泣血的红日关顾,红光一层层侵蚀着暗黑色的石砖,牢门此刻变成了一张血淋淋的大口。

柏越他们到时,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景象。沐子优皱了皱眉,总感觉有点不祥。梁朔估摸着也有这种感觉,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进去,在苏华的带领下来到江贵妃拘押的房间,隔着很远都听到江贵妃那声嘶力竭的咆哮声。

“本宫是将来大梁的太后,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这么对待我!本宫要了你的狗命!”

苏华轻咳了一声,推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是天牢里最高档次的房间了,但由于没有很大的窗户,里面尽管点了四根蜡烛还是显得有点暗沉。江贵妃一身丧服被绑在椅子上,发髻什么都乱了,怒目圆睁,完全没有贵妃的一点点风范。

“大胆!这是谁捆的?”梁朔立马上去解开江贵妃身上的绳子,江贵妃趁机抽抽噎噎扑在他怀中诉苦,说狱卒待她苛刻。

梁朔的目光瞬间望向那两名狱卒,冷声道:“怎么回事?”

“回殿下,贵妃娘娘情绪过于激动,已经划伤打伤了几个狱卒,奴才们这才出此下策……”

“大胆!本宫是什么身份,也容你等造次?!”江贵妃怒斥道,随即又可怜兮兮地对梁朔说道,“朔儿,换人,一定要换人!”

梁朔不疑有他,便要那两人滚下去,换了两个新的上来站在门口。

“贵妃娘娘,前几天夜里,您到惊春苑做什么?”苏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本宫心情郁闷,便想在宫中散步,怎么了,还不能去了?”江贵妃理了理云鬓,语气不善地回道。

“贵妃娘娘,宫里有人透露陛下遇害当日是您召集所有嫔妃宣布不用去参加晚宴,还请您配合下官调查,也好早日洗脱您的嫌疑。”苏华仍温和地笑着,不卑不亢地说,“所以还请贵妃娘娘一五一十地向下官说明清楚。”

江贵妃一下子怒了,拉住梁朔道:“朔儿,本宫是你母妃,是将来大梁的太后!你不可以让他们这样来羞辱我!朔儿!”

梁朔阴沉着脸,显然是有点不爽:“母妃,这是国事,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您还是配合大理寺吧,也好给天下一个交代。”

江贵妃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喊道:“朔儿,你不可以这样,我是你的母亲啊,朔儿!”接着泪水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满眼都是失望地看着梁朔。

梁朔像是看不下去了一样,转过头背对着江贵妃说:“贵妃娘娘情绪过于激动,不宜问审,明早再来提审。”

柏越稍稍皱眉,沐子优终于开口说道:“不妥。再拖延恐夜长梦多,殿下也不想明日早朝这事还没个交代吧。”

沐子优又看了一眼江贵妃,眼睛稍眯了一下,熟悉她的人,例如柏越,就清楚这是她准备对某人下手的前兆。

“不如让贵妃娘娘先冷静半个时辰?”

“好,那你们先出去吧,本宫要理一下头绪。”江贵妃突然一下子变得好说话了起来,同意了沐子优的这个提议。

沐子优和柏越暗地里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离开了房间。

天牢回廊里漆黑一片,天光全部都被抵挡在外,只剩下墙壁上点的几只蜡烛勉强维系着光亮。

梁朔在门口冷静了一下,再抬头时就只看见柏越在不远处把玩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把折扇。

“清野王怎么一个人在这,国师呢?”梁朔凑近问道。

柏越看着他走过来,礼貌性笑了下,“许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去恭房了。”

梁朔点点头,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目光又转向柏越手中把玩的扇子,抬头笑道:“王爷这把扇子不错,紫檀扇骨含蓄大方,花纹风雅而不落俗套,这扇面上这副山水画也确是佳品啊!”

柏越闻言戏谑地笑了笑,轻声道:“殿下有话可以直说,不必勉强自己弯弯绕绕。”

梁朔闻言尴尬地笑了笑,一拳锤在了柏越肩头,“清野王直率!孤就是喜欢和直爽的人打交道!”

柏越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身形晃了晃,表面上仍然保持微笑,但眼中已经是疑惑和不爽交织了。

“王爷之前从不参与朝堂,孤也就没什么机会好好和王爷聊聊,如今王爷摄政,孤想知道王爷有什么想法。”

柏越歪歪头,活络了下颈椎,果然和比自己矮太多的人说话费脖子,活络完漫不经心地说:“官品高低我是一点都不在乎,但这大梁江山是我柏家祖祖辈辈守护下来的,我自然是一心为了大梁好。”他停顿了下又补充道:“殿下不必试探什么,只要殿下是明君,贤臣自来。”

梁朔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问到他想要的答案,但柏越这个回复他已经很满意了。

两人又无话可说,只得看着烛火跳曳,灯花慢慢变长变长,然后成结。

“殿下。”留守看住江贵妃的两名狱卒其中一名走过来恭敬地说,“贵妃娘娘说她想清楚了。”

两人再进去时,江贵妃端正地坐在那里,仍然是之前那副装扮,但明显不是之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了,相反,变得有些死寂。

“母妃?”梁朔皱了皱眉,轻声唤道。

江贵妃闻言抬起了头,眼睛看着梁朔好一会儿才清明过来。

“朔儿,我的朔儿……”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里滑落下来,“本宫认了。是本宫伪造四皇子的书信,安排刺客接近皇上,也是本宫教唆和皇贵妃下药要害皇上。本宫都认了……”

梁朔脸色一变,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母妃?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好嫉妒,不满于陛下对我的冷落,我妒忌皇贵妃,妒忌皇后,本宫罪有应得……”江贵妃自顾自的承认自己的罪状。

柏越不禁皱了皱眉,这还不到一个时辰,江贵妃怎么突然一下供认不讳了?他回头去查看那两名狱卒时,却发现只剩下一个了。

“另一个狱卒呢?”柏越厉声问道。

“啊……那个兄弟,他说该有人来轮换他了,他就走了……”那狱卒被吓得忙交代了出来。

“走了?快去追!”柏越气道。不可能,一定是那个狱卒教唆了江贵妃。这场景太相似了,和皇贵妃当时被捕时也是这个反应。

“不用追了!”沐子优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华拿着一套狱卒的衣装跟在后面,“那狱卒是假扮的,人已经跑了。”

沐子优来到江贵妃面前,态度冷硬:“贵妃娘娘,麻烦您还是讲明白那狱卒是何人?他是怎么帮您想清楚的?”

江贵妃苦笑地摇摇头,说道:“是我兄长的人。他要我老实交代,这样才不会连累朔儿,不然整个江家都会被我拉下水。”

苏华这时拿出一张状纸说道:“我去查了京城所有的刻章店,最后发现确实贵妃娘娘大宫女的妹妹曾定制了一枚四皇子的私章,那大宫女也招供了,确实是贵妃娘娘指使,买通杀手进行逼宫,逼宫成功就太子继位,逼宫失败就栽赃嫁祸给四皇子。江贵妃,您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贵妃依旧苦笑地摇了摇头,“没了,都没了……”接着她眼睛突然一瞪,血液慢慢顺着她嘴角流下来。

梁朔忙拉开她的嘴巴,果然一片血肉模糊,她咬舌自尽了……

这场刑讯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比预想中快了太多了。从天牢出来后,柏越一直觉得心里那不安的感觉不减反增,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次日早朝,梁朔宣布了江贵妃的罪状。由于江贵妃善妒成性,妒忌皇后之位和皇贵妃盛宠不衰,故收买刺客逼宫陷害四皇子,教唆和皇贵妃下药一同谋害陛下,现已畏罪自杀。

“太顺了……”柏越回想起这件案子仍然是这个感悟,“都是犯人主动承认,但又没什么特别确凿的证据,就算仅有的证据也都好像是可以留下来的……”

“别想了,事已至此。”沐子优给他倒了杯茶,观星台里依旧灯火绰绰,“这是新茶。四皇子嫌疑已经洗脱,那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暂且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是,陛下不是因为这个死的,宸华殿关门在先,和皇贵妃送药在后,逼宫再紧随其后,无法确定陛下在关门之前是否已经有不测了。”柏越看了看茶水,确定不是脏的后才抿了一口。

沐子优看着他这动作翻了个白眼,“陛下确实在喝药之前就病发了,具体原因不清楚,但和皇贵妃的药无疑助波推澜了。”

“除了和皇贵妃和江贵妃,还有第三个人,甚至不止一个。”柏越笑着看向沐子优,“国师大人,你在这件事里面参与度有多少呢?”

沐子优挑了挑灯芯,没有看向他,过了许久才回话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和你已经是对手了啊,和对手合作,你不怕吗?”

“那又如何,只是希望那第三个人,是你我共同的对手。”

沐子优笑了笑,烛火摇曳在她脸上,是很好看的颜色:“别纠结了,既然蛇已经入洞了,那就抓不出来。但是我们的新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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