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近寻了个小酒馆坐下，程新实在消费不起什么山珍海味，店小二看着两人不像是有钱的主儿，露出鄙夷的眼神。
老乞丐坐下大手大脚地点了还几个菜，要了两坛女儿红。
这般没吃过饱饭的样子让程新怎么也想不出老乞丐还有两把刷子。
两人面对面就坐，谁都未开口说话。老乞丐扣扣脏兮兮的脚丫子，又将满是污垢的手指伸入鼻孔。好一副不修边幅的乞丐模样，好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而这边的程新就是如坐针毡了，他搞不懂这乞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菜上齐了，老乞丐迫不及待地胡吃海喝起来。当真是很久没吃过饱饭，他干脆舍弃了筷子，直接用那脏兮兮的手抓了起来。
碗中的女儿红，泛起小涟漪，倒映出程新俊美面庞。
程新此时可是一点食欲没有，看着老乞丐的吃相，心里生出一团无名的火。干脆也这般抓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老乞丐看着程新同他一般的吃相，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他终于开口，“小子，我对你并无恶意，只不过你这个灵能稀薄的家伙能杀死一头即将化龙的蛟，真是引起了我的兴趣。”
程新没有顺着他的话题，只是反问，“这么说老家伙，你很强咯？”
老乞丐似乎被戳中痛点，讪讪地笑道：“额，这个嘛，嗯……比你强就行。”
程新在心里舒了口气，看来这个老乞丐也不算强者，但即便如此，他想碾死自己也是易如反掌。
程新别无他法，将自己的对战恶蛟的经历全盘拖出。他并没有道出自己是个穿越者。
老乞丐听得十分有趣。等待程新把话说完，他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酒水入喉，畅快地呼出，“痛快！”随后又为自己倒了一碗。老乞丐注视着缓缓落入碗中的天子笑，面色逐渐暗淡。
“那么，小兄弟，你——从何而来呢？”
他为何会这么问？
“晚辈本是一个四处云游之人，怎料遇到恶蛟突然发难，只为自保。”
老乞丐只是淡笑一声，“女儿红，女儿娇。这么多年来，就好这一口。”
“前辈，我不明白您所言何意。”
老乞丐这一次将酒小抿一口，面容尽是回味。
“你说你乃善云游之人，可曾知道如今这禁足令越远离王城越严格。”
“你既然是云游之人，为何着装之怪异乃至我整个古界都不曾见过？”
“你腰间的破浪刀，丹田尚在吸收的玄境金丹又是怎个缘由？”
“小伙子，破绽百出啊。”
程新被老乞丐一连抛出的问题打得难以站稳阵脚。他难以想象，自从他踏足凉州的一刻就被人盯上了。
“想问我什么时候盯上你的？你可知一个玄境异兽丹田若不加掩饰，散发的灵能气息有多大？”
程新沉默不语，将自己碗中的女儿红一饮而尽。酒水令他喉咙一阵火辣，胸口泛起燥热感。
他要赌一把，赌这个老乞丐不会对他施以压迫。
他逐渐开口，声音十分消沉，“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老乞丐结合那日祭祀被打断的异象，已经猜到大半，但还是难掩震惊。他敬了这个离家家园的可怜人一杯酒，缓缓开口，“老夫名叫李逢春，如你所见，家破人亡，沦为一介街头乞丐。”
“小子，既来之则安之，幻界一切事物的命运都是被既定的。”
程新皱眉，“幻界？”
这是程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李姓老乞丐一碗酒下肚，“幻界，便是这个世界的名字。你我所处的地方，是幻界四大界域中的其中一界，名为古界。”
又是一碗美酒，程新对于这个异世界总算有了系统的认知。
“古界，新界，魔界以及万灵之森四个界域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这是个人妖兽魔共处一世的世界。古界当中，存在众多国家，而最强之国则是我们当下所处的国家，星星的国度，星国。
百年前，古界原本混乱无比，纷争四起。
一位名为纪奚的年轻君王继位星国王上，战胜各国。
但他并未加以施压，以宽容之心接纳众国。其仁爱程度被古界百姓所拥戴。
人妖异兽三族当道，属古界最为显著。其他三界的事我知晓甚微。正因如此，你才会遇到那头恶蛟。”
“那么，其他族类呢？”一个想法浮出程新脑海。
老乞丐看破他的心思，继续说道:
“魔族，以吸食灵能为生，以强健其体魄，延长其寿元。吸食生灵灵能，亦是魔族提升修为的一种方式。灵能的消失，代表着生命力的消逝。因此魔族被驱赶至魔界当中，成为人妖兽三族共同厌恶的种族。
但这并不代表人妖兽三族能和谐共处。各族的互相蚕食不过是提升灵阶，登顶的需要。”
“灵能？灵阶？这是何物？”程新不解地问道。
老乞丐鄙夷道：“你还真跟个雏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奇怪的比喻。”
“幻界中，万物皆有灵，即灵能。灵能是幻界之中享天地之气运，调五行为我所用，运用天地规则的媒介。”
程新恍然，“灵能，莫非是一种能量计量单位？”他在心里想到。
老乞丐仿佛看出程新所想，他扣了扣鼻子，将一颗浑浊的球状物随手一弹。“你小子还不算笨”
“正如我所说，灵能是幻界万物所共有的，但灵根却不是。”
“灵根？”
“有灵根必有灵能，但有灵能却不一定有灵根。便是普通人与灵修的区别。普通人无灵根生长，灵能变十分微末，甚至可以忽略。而拥有灵根的人，大多数会被赋予能力，也就是术。”
程新瞪大眼睛，“术，特异功能吗？”
“在你的世界应该可以这样称呼。
术也有高低贵贱之分，普通的低级术式只能控制元素或催张花草。就连使用灵能都可以做到如此。
而高级别的术式可谓是五花八门，你小子别看我，我的术并没多高大上。
术的形式数不胜数，甚至十分怪异。拥有灵根的人可通过自身修炼提高境界，这种行为一般围绕术而展开。这便是灵修。某种程度上，低级的术会限制人个体发展，哪怕境界再如何高，灵能再如何庞大，遇到同境或低一境的强大灵修，还是会陷入险地。”
“境界的划分为黄，玄，地，天，臻，化，太上，入圣，超脱。这便是灵阶。
有大多人穷尽一生，只在黄玄二境徘徊，抱憾终身。
幻界中达到化境的大修士便可称霸一方，开门立派。入圣境，便是幻界中最强战力。至于超脱，我活了快两百年，未曾听闻。”
“竟是如此……诶等等，活了快两百年？”
“修士可延年益寿，随着境界上升，不死早就不是神话。更有甚者，可青春永驻。
老夫我嘛，可是不可多得的天境修士，比那头蛟龙高了两个大境界。”老乞丐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
程新不屑，“这不才高两境么。”
“小子，一境之差便可能是穷尽一生难以逾越的鸿沟。我这样的大修士，整个凉州都难找。”老乞丐鼻子都快飞天上去了。
“李老头，你的术是什么？”
老乞丐顿时愣住了，汗颜道：“我的术嘛……额呵呵……你没必要知道。”
程新一脸鄙夷。
老乞丐又干了一碗酒，徐徐道：“在幻界中，还有一点必须注意。”
“何事？”
“这个世界的规则，相信即存在。”
“相信即存在？”
“在幻界之中，被相信的事物在聚集一定的事物便会被具象化。
好比如，鬼魂。大多数人们都相信存在鬼魂，这种相信‘’被不断积累，鬼魂便被信念具象化。
在幻界之中，念往往是布局一切的存在。为这种不存在的事物赋予具象化的念往往以信念为主。
这便是相信即存在。
将一个本不存在的东西赋予生命，需要难以想象的‘相信’，也就是庞大的信念。被具象化出来的事物往往与信念的量联系。”
“比方说，这样。”
老乞丐将手掌摊开，掌心处有一球状黑雾缓缓形成。黑雾在掌心均匀扩散，形成一把小刀的形状。黑雾散去，一把小刀成于老乞丐手中。
整个过程不过五息。
老乞丐将小刀划过桌面，桌面刻出一道痕。他又将手一挥，小刀消失不见。
在程新瞪目结舌的神情下，老乞丐的声音幽幽响起，“如我，你相信会有一把小刀在你的手中，这把小刀便被你的这种信念具象化。
微小的个体之念至多做到幻化出刀剑等微小之物。
念，这种东西飘忽不定。它是区别于灵能的另一种神秘力量。但是它又与灵能一般是万物皆所持有的。
更好的解释是，它比灵能更加恐怖。
若个体拥有庞大到所有生命都无法匹敌的念，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存在。”
程新伸出手，与老乞丐同出一辙。一把小刀出现在手中。他不相信这把小刀的存在，小刀便霎时消失。
程新一言不发，只是喝下一碗碗酒，又一遍又一遍地加满。
在地球几乎滴酒不沾的的程新此时在玩命地灌。
女儿红火辣辣地灼烧感让他的胃很不舒服。可他没有停止。灼热中带有一种醇香，这种感觉让他逐渐痴迷。
涌上心头的不是醉意，是痴。像是畸形的花蕊舒展花身，他坠入满是尖牙的花芯中，义无反顾。
这是与地球唯一的相同点了吧？他想。
一坛女儿红尽了。
他看向目光透露出疑惑的老乞丐，沉声道：
“承蒙前辈启迪，晚辈名叫，程新。”
低头抱拳，眼神一缕坚毅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