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里的感动
一抹月光，透过窗外扶疏的梧桐，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块块斑驳的阴影。覀呡弇甠窗台上盛放的海棠，似乎也在这月光里感到羞涩，沉沉睡去。
白未甩了甩头，她记得自己租住的小屋刚刚被路明志退了租，而且因为路明志对花粉过敏的原因，他们的小屋里并没有种任何花朵。
转过头看向墙壁，一对年轻的夫妇正朝着她甜蜜微笑。
“爸爸，妈妈！”白未喃喃地叫，心里的委屈，终于不再用面具掩盖，转而泪如雨下。可是很快，她就吓得把眼泪逼了回去。
古色古香的四柱大床，古朴的五斗橱，还有红木的大衣柜……这不是祖父去世前留给自己的房子吗？
白未顾不上伤心，一跳而起，扑到窗台，动作却倏然凝住。好不容易鼓起了所有勇气，才把窗户轻轻推开。
一抹弦月遥遥挂在天际，投在黑沉沉的夜空里，像是画家的毛笔上坠落在纸边的一点留白。光线并不太好，但也足以让白未看清眼前的一切。
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还是父亲当年手把着手教她栽下的，如今已经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而旁边的葡萄架，青葱欲滴，每年都能采摘整季的葡萄……
可是，这间房子，当初为了供路明志在国外求学，不是已经卖掉了吗？
白未瞪大了眼睛，迷惑地眨了眨，下意识地挠头，却又住了手。好半天，才颤微微地把手继续摸下去。脑后粗大的辫子……
天哪，那根辫子，她在十九岁那年就剪掉了，因为忙于打工，根本没有时间去打理。
心脏不争气地差点停止跳动，隔了很久，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白未把手伸到眼前，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被祖父戏称是弹钢琴的手。可是八年的打工生涯，她的手怎么可能还这么白皙细腻？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因为横穿马路被一辆出租车撞飞了，那样尖锐的疼痛，却及不上她最后的那一瞥。
路明志与身边时髦女郎温柔耳语的模样，让她的心在那一刻真正死去。
以超过八十码的车速，她应该没有获救的可能啊？好吧，就算她福大命大，那也不可能浑身完好无损。
白未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才拧开了落地灯，在床头柜里手忙脚乱地把一面菱花镜给找了出来。镜子里的脸，像是那张被她放大了的照片，凝固在她十八岁的花样年华。
“难道……”她自言自语，不敢置信。转头看向床头的挂历，她当年最喜欢的电影画报上，赫然印着2004的字样！
就是那一年的年初，她的父母因车祸身亡。这年的五月，祖父失足落河，救治无效而离开人世。
也是在那一年，她遇到了同学路明香的哥哥路明志，把他当成自己生命里的唯一支柱。
白未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回到了八年前。
困难得咽下一口唾沫，白未仍然觉得自己的思维还处于混乱之中。劫后余生，当然值得庆幸。可是她的八年，难道就这样虚度么？她努力地想要这八年的回忆，却发现在短暂的热恋之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打工之途。为了凑足路明志的学费，她甚至在这一年的年底，卖掉了自己唯一的家产――她赖以栖身的这个小院。
原来，她这八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只是凭着一股信念努力地生活。可是到头来，这股信念，却如泰山崩塌，把她彻底地压垮，失去了爱情的同时，还失去了生命。
所有的委屈，一下子从心底里涌出来。白未甚至没有想到，自己变得年轻了，只是啜泣着，想要把这八年的委屈，一口气哭出来。
“未？怎么还没睡？”门外传来的声音，让白未的心脏，在瞬间差点冻结。
那么熟悉的声音，是属于祖父的。
她猛地拉开门，泪眼婆娑里，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因为儿子儿媳意外去世而一下子显得苍老的祖父！
“爷爷？”她小声地叫，怕一个大声，眼前自己唯一的亲人，就会像破碎的梦一样消失不见。
白明伸出手，替她拭去了腮边的泪：“未，又想起爸爸妈妈了？别太伤心了，虽然死者已矣这句话很难做到，可是我们还要努力地生活。爷爷老了，可你还年轻。马上就要高考，你爸爸生前一直希望你考上名牌大学，带你去欧洲旅游……”
老人说到这里，已经是老泪纵横。
白未一把抱住老人：“爷爷，幸好，我还有您，还有您……”
她号淘大哭，声嘶力竭。
没有人知道，她的哭，并不仅仅是为了哀悼父母和自己的爱情，更是一种庆幸。现在还没有到四月，祖父还活着。而且，她知道祖父的死因，可以提前预防。从此，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这一刻，她感谢上苍，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唉，痴儿。”白明轻轻地拍着孙女的背脊，努力忍下了眼泪，“哭过了这一场，明天不要再哭。你爸爸妈妈在下面，也会希望你平安喜乐的。”
是啊，这是每一个父母对儿女的祝愿。可是，她的前一世没有过好，为了那个男人，忘记了自己该怎么活。
“爷爷，我知道，我不会再伤心了，爷爷也不要再伤心。爸爸妈妈不在，可是您还有我，我也还有您呢！”
“好，我的未懂事了。”白明感慨着，花白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孤寂，但他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慈祥的，“好好睡一觉，明天要模拟考试了。”
白未乖巧地答应，掩上房门的时候，才想起来，祖父可不是因为去菜场买菜的时候失足的么？她扑到日历上，圈起了一个数字。
这一天，她绝对不能出门，哪怕逃课也在所不惜。
“怎么还不睡呢，未？”祖父的声音带着无奈响起，把白未从呲牙咧嘴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
“就睡了，爷爷，您也早一点睡吧！”她连忙关灯，唇边却露出了一抹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容。
既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让她有机会重活一世。那么，这一世她就要活出精彩来，为了操劳了一辈子的爷爷安享晚年，她也不能一头扎进路明志的情网。
那个男人，不值得她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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