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怎么不走啦?”
伊若跟着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醉雪,见自家相公怔怔地看着盘坐在地上的江湖术士,她不由皱眉道:“相公,这都是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文昌阁词会就要开始了,赶紧随娘子去吧。”
但醉雪却不为所动,紧紧盯着地上邋遢的老者。
“你...刚刚说什么?”
“天灵灵,地灵灵,人间算卦我最行...”
“不是这一句,下一句。”
“下一句?我刚刚好像只说了这一句。这位公子,是想要算一卦吗?我徐半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徐半仙正襟危坐,夸夸其谈,伊若不禁秀眉微蹙,挽起醉雪的手臂,想将其拉走。
“相公,这徐半仙在咱扬州城给人算卦三年,从没应验过,我们快走吧。”
“若儿,稍等相公一小会,保证不耽误文昌阁词会。”
醉雪蹲下身子,面朝徐半仙也盘坐于地,开口说道:“徐老先生,我想算一卦。”
“嘿,公子算一卦可以,不过我徐半仙有个规矩,得先付卦金,并且不论算出的卦象如何,公子不得讨回。”
“可以。”
“好,公子是要卜问凶吉,还是想占算姻缘呢?”
“占算姻缘。”
徐半仙点头,仔细打量了一番醉雪,而后摇头叹息。
“哎,公子的姻缘不好算啊,没有百两银子怕是...”
醉雪闻言抬头,目光看向伊若。
“哼,我跟相公已然成亲三年,还要占算什么姻缘?开口就是百两银子,徐半仙,本小姐看你这摊子不用摆下去了!”
伊若听到醉雪要占算姻缘,心中本就不开心,此时听到这徐半仙狮子大开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扬州刺史大人的千金,哪里看得如此坑蒙拐骗的行径。
“公子既已成亲,又无百银,那就请回吧,这姻缘我徐半仙算不得啊。”
徐半仙连忙拱手,然后站起身来,准备收拾行当离去。
“老先生莫走。”
醉雪起身留住徐半仙,回头对着伊若说道:“若儿,相公想算这一卦,这百两银子...”
不待醉雪把话说完,伊若两眼泪汪汪,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丢下后,她扭头就走,快步离去。
自己已然与相公成亲三年,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如今相公竟然要占算什么姻缘,怕是又看上别家的女子了。
伊若心中委屈,埋头走了一阵,回头见醉雪没有追来,更是悲伤难受,抹着眼泪朝文昌阁走去。
她的几位闺中密友都去参加文昌阁词会了,此时只能去找她们倾诉衷肠。
醉雪得了百两银票,见伊若生气离开,踌躇一番后还是没有追上去,这里是大宋世界,是一段埋葬在心底的记忆,他想证实一些东西。
“徐老先生,现在可以为我算一卦了吧?”
醉雪将银票交给徐半仙,这邋遢老者顿时两眼放光,喜笑颜开:“可以,当然可以,公子请坐。”
两人再次盘膝而坐,徐半仙取出一副卦图铺展在地上,而后双手一扬,洒下几枚铜钱。
“卦象已成,算好了。”
醉雪闻言眉头微皱,这就算好了?
“徐老先生,不用问生辰八字,或者看看手相之类的吗?”
“我徐半仙算卦,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
“好吧。”
醉雪轻叹,他忽然也觉得眼前这老头好像并不靠谱,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幻觉,听错话了?
“公子的姻缘,不简单啊。”
徐半仙收回铜钱,卷起卦图,然后沉声道:“你与刚刚那位小姐,想要真正在一起,难啊!”
“徐老先生,这是为何?”
“为何?公子请看那棵梨树。”
“梨树?”
醉雪顺着徐半仙手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的湖边,果真有一棵梨树。
正是春花烂漫之际,梨花盛开,煞是好看,树叶郁郁葱葱,在风中摇曳。
“树叶随风而起,四处飘荡,若落于碧蓝湖水,还能飞回空中吗?”
“树叶...风...碧蓝湖水...”
醉雪闻言沉吟,随即心中大震,瞪大了眼睛看着徐半仙,迫切追问道:“若是没有碧蓝湖水呢?”
“若是没有碧蓝湖水,公子您说会怎么样呢?”
徐半仙面带笑意,颇有高深莫测之意,待醉雪怔在原地半晌,又缓缓开口:“世事难料,这一片树叶到底会如何,又有谁说得准呢?或许,狂风万丈,能卷起滔天巨浪;又可能,木断枝折,树叶从未曾独自凋零呢?”
“狂风万丈,卷起滔天巨浪...”
“木断枝折,未曾独自凋零...”
醉雪喃喃自语,脑中轰鸣作响,许久之后,他倏地抬头,面前已然没有徐半仙的影子,摊位上空空如也。
低头轻叹,醉雪刚准备转身离去,却见地上留有一支木签,不知是不是徐半仙不小心落下的。
他将木签拾起,见到上面的字后,呼吸猛地一窒。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不远处的角落里,徐半仙的脑袋偷偷探出来,他从怀中掏出百两银票,偷笑起来。
“好险,这公子怕是发现本大仙都是在胡扯了,幸亏本大仙机智,趁其不备偷偷溜掉,三年了,终于忽悠到钱了,嘿嘿嘿...”
......
“不好了,出大事了,刺史家的千金小姐在文昌阁要跳楼寻死了!”
一声急呼,让街巷上的人群纷纷围拢过来,醉雪猛然一惊,他回过神来,一跃而起飞过人群,落在呼喊的男子旁边。
醉雪一把抓过男子,急切地喝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伊若小姐她她...她在文昌阁要跳楼了!”
醉雪闻言心中一沉,慌忙甩开男子,然后脚尖点地,跃过人群,朝文昌阁的方向飞掠而去。
众人纷纷惊呼,此人难道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竟然还会飞的?!
“好像...是伊若小姐的相公,醉雪公子?”
“醉雪公子不是病秧子吗?什么时候成为武林高手了?”
“我们快跟着去看看...”
......
醉雪到的时候,早已人头攒动,将文昌阁围的水泄不通。
在醉雪看来,风清婉化身而成的伊若虽然不是高傲冷漠的性格,但也绝不会因为生气而自寻短见。
文昌阁中,定然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大事!
一眼就看见文昌阁的顶楼,伊若的身影靠在栏杆边上,显得很是慌乱。
伊若的目光在人群的最外围看到了醉雪,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她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相公,伊若今生,挚爱你一人,至死不渝。”
伊若的眼泪簌簌落下,口中说出凄冷而坚定的话语,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醉雪后,她闭上双眸,纵身从文昌阁中一跃跳下。
惊呼声响起,人群哗然,伊若小姐竟然从数十米高的文昌阁跳下,这还有命吗?
醉雪的目光凛然,他腾空而起,极速掠过人群的头顶,在半空中抱住了坠下的伊若。
他没有下降,而是顺势而上,轻轻落在文昌阁的顶楼之中。
伊若感受到周身的温暖,缓缓睁开眼睛,美眸颤动,惊诧道:“相公...”
“若儿,不用多说,有相公在,什么都不用怕。”
醉雪将伊若护在身后,然后目光抬起,看向阁中正端坐中间的一名华服男子。
上了顶楼,见到阁中情形,醉雪心中就有数了。
扬州城的才子佳人们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华服男子却气定神闲,面带一丝邪笑。
数十名带刀护卫一字排开,气势凌人,其身后的三男一女,更是修为精深,均为武林高手。
华服男子的身份不一般,伊若之所以会跳阁,与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啪,啪。”
华服男子拍着手掌,缓缓站起身来,邪笑道:“好贞烈的小娘子,又是人间绝色,本公子最喜欢了。”
醉雪眼中闪过寒芒,拳头握起,却被伊若紧紧抱住手臂。
伊若微微摇头,眸子中有着不安和恐惧,身体亦在微微颤抖。
醉雪微微一笑,轻轻将伊若搂在怀里,柔声道:“有相公在,不用怕。”
“真是令人感动啊,本公子本是来欣赏东坡居士的新词,顺便结交一番扬州的高人雅士,没曾想会遇到伊若小姐这般美人,顿时如万蚁挠心,不能自已。”
华服男子迈步而来,凑到醉雪近前,嘴角勾起一个邪异的弧度:“和你打个商量如何,将小娘子让与本公子,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砰!”
华服男子还未说完,一只拳头直接轰在他的胸膛上,醉雪的眸光冷冽,有寒芒闪烁。
“相公...”
伊若的美眸瞪大,睫毛颤动,一向体弱多病的相公神奇般地救了她,现在竟然又为了自己主动打人!
“呵呵,小白脸,拳头没力气啊...”
华服男子戏谑地声音响起,一众护卫高手也面露嘲讽之色,在他们看来,自家公子师从半山居士,整个大宋朝年轻一代可谓无人能敌。
醉雪收回拳头,摇头轻叹:“年轻人啊...”
“你...”
华服男子突然双目圆睁,脸色潮红,顷刻间解体,化作漫天血雨。
醉雪侧身,挡在伊若面前,捂住她的双眸,自己的全身溅满鲜血,白衣瞬间染的通红,触目惊心。
众多护卫尽皆骇然,三男一女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怔在原地。角落里的才子佳人们更是惊恐万分,吓的瘫倒在地,他们看到了什么?
醉雪公子一拳将华服男子给轰杀了!而且血溅长空,尸骨无存!
“太子被人给杀了!”
三男一女当中的黑衣男子大呼一声,令在场所有人心中骇然,肝胆欲裂!
他说什么,太子被人给杀了?!
伊若更是慌忙扳开醉雪的手掌,美眸颤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相公竟然杀了华服男子!
她是认识华服男子的,所以才会想以死明志,自己不能拖累相公,也不愿令父亲为难,所以唯有一死了之。
“竖子拿命来!”
三男一女动了,一众护卫拔刀,当朝太子惨死扬州,不拿下罪魁祸首,他们将难逃一死!